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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妃朝見 第9章、令妃哭靈假似真,永珹惱怒連連栽

  令妃只管在乾隆懷裡嚎哭著:「是我對不起嘉貴妃姐姐,沒能去床前侍奉,是我的錯……」

  皇后本想去扶令妃,蕭韞卻拉著她搖了搖頭,瞪了瞪皇后的肚皮,皇后心中揣測,蕭韞之意,大約是說這個時候接近令妃,令妃說不定就一時因為「悲傷過度」,「不小心」撞到自己的肚子。

  乾隆早已惱怒,乃大喝道:「來人,把四阿哥給朕抓起來!」

  外面的侍衛聽令進來,抓住了永珹的兩隻胳膊。令妃卻趕緊向乾隆求情道:「求皇上放了四阿哥,嘉貴妃姐姐在天之靈會傷心的。」

  「要你假惺惺!」永珹忽然掙脫了侍衛,抽出一個侍衛的佩劍,直指令妃而去,永琪驚恐之間,來不及思索,上前伸出手臂去擋,劍就落在永琪手臂上,劃出一個口子,瞬間流出鮮血來。

  令妃大約是有些暈血,一下子暈了過去,永珹並不曾想會失手傷到永琪,也嚇了一跳,手一抖,劍也掉在地上。

  乾隆慌忙讓宮女將令妃扶到屋內,又指著永珹說:「居然敢在內宮用劍,朕看你是要造反,來人!立即將四阿哥打入天牢!」

  永琪忙跪在乾隆裙下,求情道:「皇阿瑪,四哥是一時接受不了母親去世的打擊,才會情緒失控做出這等事來,並非有意不敬,求皇阿瑪網開一面,寬恕他這次!」

  乾隆看到永琪的手臂在流血,又說:「快請太醫來給你包紮傷口,你還愣在這裡幹什麼?」

  永琪又求情說:「皇阿瑪看到兒臣身上的傷口,心疼兒臣,可是四哥心裡的傷口,比兒臣身上的傷口更深,只是因為那血留在心裡,看不到,但那個傷口其實很痛很痛!」

  乾隆看著永琪憂傷的臉龐,永珹凌亂的模樣,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永琪又道:「皇阿瑪與兒臣雖然都是四哥的骨肉血親,卻不曾如四哥這般嘗受過失去母親的痛苦,求皇阿瑪理解四哥心裡的痛楚,諒解他一時的衝動!」

  乾隆只好擺手道:「算了算了!你快去包紮傷口,勸他不要再惹是生非了!」

  侍衛們都鬆了手,永琪忙叩首謝恩,乾隆心裡惦記令妃,忙進去看情況了。永琪拉著永珹,又勸道:「你真的不能這樣了,你會害了你母親,還會連累她留下的你那兩個弟弟,你知道嗎?」

  永珹忽然想起自己的兩個同母胞弟八阿哥永璇、十一阿哥永瑆,如夢初醒,他一進門就忙著興師問罪,幾乎忘記了這兩個幼小的弟弟,他們也和自己一樣失去了母親,他們還只是孩子,如何能不心痛呢?

  令妃醒后,還是淚水連連,一副哀傷難以自抑的樣子,掙扎著要去景仁宮祭拜嘉貴妃,乾隆只好勸道:「你是有身子的人,靈堂陰氣太重,實在於你的身體無益。」

  令妃哭道:「臣妾得知此事,心肺俱裂,如不能親到靈前一拜,是永不能安心的,又如何能靜心養胎?」

  乾隆無奈,只得應允,陪同前往,又問皇后是否同去。

  皇后正要說一起去,侍女冬兒卻故意提醒道:「娘娘昨晚已在景仁宮忙了半夜,方才還在頭暈,就歇一歇吧!」

  乾隆終於關心了皇后一句:「你昨晚在景仁宮忙了半夜?」

  皇后略點頭,道:「都是臣妾分內之事。」

  乾隆嘆道:「後宮事務繁多,你又有身孕,真是難為你了,趕快回去休息,朕改日再去看你。」

  幾句輕描淡寫的安慰,乾隆便牽著令妃的手離去。

  皇后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改日」再來看望這種話,不過是隨意一說。事實上,乾隆已經有幾個月沒去看過她了。

  永珹回到景仁宮,只見兩個弟弟都在一個角落裡啼哭。他的兩個同母弟弟,八阿哥永璇只有九歲,十一阿哥永瑆才三歲,一團孩子氣。永珹很是心疼,一時又控制不住情緒,抱著永瑆大哭起來。

  三阿哥永璋在一旁勸解了一陣,待永珹情緒稍微好些,又對永珹說:「我方才聽說五弟受傷了,他在那邊偏殿休息,我去看看就回來。」

  永璋離去后,永珹想到永琪的手臂是自己砍傷的,連永璋還去關心看望,自己又怎能不去看一看呢?於是永珹交代了兩個弟弟幾句話,也往永璋去的方向走去。

  景仁宮所有主僕都在正殿,由穎嬪主持著料理喪事,偏殿真是安靜一片,永珹剛剛走到偏殿窗外,便聽到永璋的聲音:「雖然你無緣無故的挨了一刀,可是皇阿瑪肯定對你印象更好了,為了將來,受這點皮肉苦算什麼,你就別埋怨四弟了。」

  永珹停住了腳步,握緊了拳頭,又聽見永璋說:「要我是四弟,肯定也難過死了。昨天令妃娘娘抱著十二弟摔了,大家都傳言說是嘉貴妃推的,可嘆的是,皇阿瑪竟然因此打了嘉貴妃一耳光,這才使得嘉貴妃舊病複發。你說,這嘉貴妃都不在了,還背了個罪名,真是可憐吶!」

  永珹聽了這句,心中難過極了,母親竟然是含冤離開人世的,這是多麼的憋屈!永珹扶著一旁的石頭柱子,狠狠的錘了幾下,忽然聽見太監傳報:「皇上駕到!令妃娘娘到!」他忽而一溜煙跑走了。

  永璋在屋內停止了言語,撥開窗戶縫看了永珹一眼,屋內根本沒有永琪,只是永璋一個人在自言自語,原來他早就料到永珹會跟過來,那些話不過是說給永珹聽的罷了。

  令妃與乾隆走入景仁宮,看見兩邊白茫茫一片,全是穿孝服的人,各色祭禮陳列於內外,令妃淚如雨下,走到嘉貴妃靈前跪下哭道:「姐姐怎麼就捨得去了?臣妾連面也不曾一見,我的好姐姐……」

  「你給我住口!」永珹突然出現在令妃身後,怒斥道:「你不配叫我額娘姐姐!你先設計冤枉她、害她發病,又藉機害死她,你簡直是個毒婦!」

  乾隆猛地甩給永珹一個耳光,喝道:「逆子,竟然三番兩次口出狂言,你以為朕真的不會辦你是不是?」

  永珹捂著臉,也咆哮著問:「這一耳光,是不是跟打我額娘的感覺一樣?最好我也像額娘一樣病死,你們就得意了!」

  乾隆氣急敗壞的指著永珹問:「朕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兒子?」

  永琪不知突然從哪裡跑出來,慌忙請罪道:「皇阿瑪,都是兒臣的錯,請給兒臣一點時間,兒臣一定和四哥解釋清楚,給皇阿瑪一個滿意的答覆。」

  永珹突然向永琪吼道:「不用解釋了!我已經很清楚了,你、你們、你們全都希望我額娘死,希望我死!」

  永琪扶住永珹的肩膀道:「四哥,不是這樣的,你一定是誤會了!」

  「你給我閉嘴!」永珹一把甩開了永琪,喊道:「騙子!你們都是騙子!」

  乾隆道:「永琪,你不要白費功夫了,還指望他會領情嗎?他根本不配做你的兄長!朕今天如果不處置他,他就無法無天了!」

  令妃也趕緊站了起來,拉著乾隆衣袖懇求道:「皇上息怒,嘉貴妃姐姐仙去,四阿哥只是……」

  正此時,只見永珹向令妃衝來,吼聲如雷一般的脫口而出:「我要殺了你!」

  令妃嚇得後退了兩步,大叫一聲,差點跌倒,乾隆身手敏捷的扶住了令妃。永琪無奈,只好去攔永珹,兩人就在乾隆面前拳腳相對,打了起來。

  永珹招招前沖,永琪步步後退,乾隆見永琪如此退讓,立刻出手,兩下便按住了永珹,又鬆手將永珹甩倒在地上,下旨道:「四阿哥永珹,忤逆犯上,即日起除去皇子名分,服孝期滿之後,逐出宮去。」

  聽了這幾句,永珹一下子變成了霜打的茄子,癱在地上,如丟了魂兒一般。他忽然明白,失去母親並不是一無所有,而此刻,他才真的變成了一無所有。

  乾隆走到嘉貴妃的靈位前,想起嘉貴妃生前的脾性言行,與如今之永珹的莽撞,真是如出一轍,不禁搖頭嘆氣。

  穎嬪上前向乾隆施禮,問:「皇上,今日禮部來請示嘉貴妃娘娘靈前的一應祭品份例,臣妾不知,皇上是否依照宮中舊例,追封嘉貴妃娘娘為皇貴妃,按皇貴妃的祭禮籌辦?」

  乾隆瞥了永珹一眼,淡淡答道:「不必追封。」

  穎嬪再拜而退。

  永珹再次吃了一驚,原來世間的所有劫難,沒有最糟糕的,只有更糟糕的,他冰冷的心上再加了一層霜。

  靈前侍奉的宮女們,連同懿澤、青嵐、孟冬等人,也都面面相覷。懿澤想起在家時觀保說過的一入宮門深似海,果然如是,連皇子的榮寵都可以輕易失去,這宮中何人能永保無虞?

  冬日白晝漸短,黑夜更加漫長,嘉貴妃頭七的第一日舉哀結束,除了輪流守夜的宮女,其他人款款散去。永珹也拖著疲憊的身軀,搖搖晃晃的回到毓慶宮。毓慶宮是所有年紀較大、尚未分府的阿哥們的居所。

  永珹走到自己的宮室門前,卻見往日伺候自己的宮女嬤嬤們正在那裡收拾細軟、打包行李,大吃一驚,問:「你們?你們這是做什麼?」

  幾名宮女答道:「陳公公那裡傳話來,說您已經不是阿哥了,奴婢們也不能服侍您了,要到敬事房重新分配差事。」

  「什麼?」永珹沒有想到,一切如此的快,樹倒猢猻散。這些人為什麼還要留下呢?他已經什麼都不是了!

  宮女嬤嬤們並沒有再顧及他是什麼表情,一起離開了。

  永珹望著這些人的背影,他不知道該作何感想。一日之間,失去母親、失去皇子的身份,將要被逐出宮門,連累母親身後事都不能極盡風光,還有兩個極小的同母兄弟,今後還會有何人照拂?如何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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