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榮王殤 第208、瑛麟再生是非心,兆惠傷重急回京
「我替你去追她!」瑛麟對永琪說了這一句,就趕緊追著懿澤去了。
永琪低著頭,氣得再也不想說一句話。
胡云川也默默離開了,他雖然不太了解懿澤和永琪之間的感情以前是怎樣的,卻也聽得出來懿澤方才說的不過是氣話。懿澤說的話有多傷人,就說明她對永琪的感情有多深。
胡云川喜歡懿澤,但不喜歡變成他們相愛相殺的工具。
看熱鬧的人都漸漸散了。
福靈安向永琪道:「啟稟王爺,昨天夜裡,劉總督已經派人把兆惠將軍送回來了,但直到現在,人都還沒醒過來。」
永琪一直惦記著兆惠的安危,昨夜還想著等見到福靈安要問的,不想今天一早遇見這等事,把什麼都忘了,此刻才記起兆惠,忙關切的問:「怎麼會昏迷不醒呢?他傷的很重嗎?」
福靈安答道:「昨日與緬兵作戰時間較短,原本傷的不重,只因不慎摔下懸崖,才會昏迷不醒。」
「懸崖?我昨天回來的一路上,怎麼沒看見哪裡有懸崖?」永琪聽得有點懵。
「王爺有所不知,昨日你走過的地方,有一處被雷給劈開了,才形成了斷崖,劉總督的人就是在這個斷崖下找到兆惠將軍的。聽兆惠將軍的部下說,他是推著緬甸送嫁隊伍中為首的、一個叫做蘇丁倫的將軍一起掉下去的。幸而兆惠將軍平衡力好,身子大半都落在蘇丁倫身上,算是保住了命,但畢竟有了年紀,不太經得起這樣摔,軍醫剛剛檢查了一遍,說內傷比外傷更嚴重。」
「那……那個蘇丁倫呢?」
「他摔在下面,當然早就死了!」
「死了?」永琪愣住了,他的心砰砰直跳,似乎忘記了,他更應該關心的是兆惠。
福靈安曾經上陣殺敵無數,又長期戍守邊防,早就看慣了生死,在談論這些問題的時候,自然也悉如平常,只就事論事而已。
永琪卻不能,他把生死看的很重,即使是敵人。在聽到蘇丁倫已死的消息時,永琪瞬間覺得,其實蘇丁倫也沒有那麼討厭。
長官使波岩良跑來,向福靈安稟報道:「大人,兆惠將軍醒來了,一醒就要求軍醫停止治病,執意回京,我們怎麼勸都沒用!」
福靈安聽說,就跟隨波岩良去看兆惠,永琪也去了。
瑛麟在軍營外不遠處追上了懿澤,一邊追趕,一邊喊著:「表姐等等我!」
懿澤聽到瑛麟的喊聲,只是不想理會。
瑛麟拉了懿澤的胳膊,問:「你是在生我的氣嗎?」
「好奇怪,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懿澤雖然應了聲,語氣卻是冷冰冰的。
瑛麟又問:「那你是在生王爺的氣了?」
懿澤沒有搭理她,繼續往前走。
瑛麟追在懿澤後面走著,陪笑著說:「雖然是共侍一夫,在一個屋檐下生活,我可從來沒跟你爭過什麼,但我畢竟已經嫁入王府,難道你真的希望我守一輩子的活寡嗎?」
懿澤冷冷道了句:「那是你們的事,與我無關。」
瑛麟看著懿澤那副高傲的神情,實在是不可一世,心裡感到一陣憋屈。從小到大,懿澤總是不愛與人交流,動不動就板著一張臉,動不動就一言不發,絲毫不顧及別人感受,而瑛麟常常熱臉去貼冷屁股,還常常貼不上。
想到這裡,瑛麟憋了一肚子的火氣,站在那裡生悶氣,沒再繼續跟著懿澤。
懿澤本來就無視瑛麟的言行,只管走自己的路,哪管瑛麟是跟著還是停下了,她仍然往前走。
走著走著,懿澤看到了正在空地上操練的士兵,一眼看不出有多少人,但操練時的吼聲、兵器碰撞的聲音,把大地都給震動了。
懿澤就這麼站著看住了,看著士兵們的浩蕩聲勢,靜靜的思考著自己的問題,倒也別有一番感悟。
懿澤很困惑,她時而覺得自己已經麻木,時而又會為某一瞬間觸動,失去綿脩的痛變成她心裡的一道坎,再也跨不過去,而碧彤的死卻讓她震撼更多。
但無論發生了什麼,她始終不曾忘記她來到人間的使命。
為了這個使命,她應該生下腹中的孩子,以及繼續她的婚姻。
可是,她真的僅僅是為了使命,才願意繼續婚姻嗎?如果是這樣,夫妻感情究竟淪落到什麼地步,又該有多麼可悲?
瑛麟瞪著在遠處看士兵操練的懿澤,獨自生著悶氣。
突然,有人拍了瑛麟的肩膀。她嚇了一跳,回過頭來看,原來是雲中子,她心煩的問:「你幹嘛?」
「義父近來身體不好,其實不宜遠行,他是為見你,才專程來雲南的,你就去見他一面吧!」雲中子說話的語氣,像懇求一般。
瑛麟想也不想,隨口答道:「不見。」
雲中子又勸道:「他是真的很在意你、擔心你,見了面,你就會明白的。」
瑛麟不耐煩的吼道:「我說了不見就不見!」
雲中子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瑛麟又往懿澤那邊看。
雲中子指著遠處的懿澤,問:「你之前說的表姐、王爺的髮妻,是她嗎?」
瑛麟翻了白眼,沒好氣的說:「除了她,還能有誰?」
「真的是她?」雲中子驚了一下,又忙提醒道:「你可千萬不要招惹她!也不要去調查她的身世,離她越遠越好!」
「怕什麼?你行走江湖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是膽小如鼠?」瑛麟不屑的瞟了雲中子一眼。
雲中子憂心的說:「她可不是一般人!」
瑛麟冷笑一聲,問:「怎麼個不一般?」
雲中子極其嚴肅的答道:「她是神族,不是凡人!」
「神族?」瑛麟有些不解,問:「她是什麼時候修鍊成神的?我怎麼不知道?」
雲中子又解釋道:「她不是修鍊成神,她天生就是神族。」
瑛麟有點發愣,問:「怎麼可能?她是我姑媽生的,出生的時候,是我娘親眼看著接生的,明明是一個凡人!」
雲中子道:「你說的那些我不清楚,但我敢肯定,她就是天生的神族。凡人修行,必得先成仙、后成神,其間要經歷千百劫數,方成正果,道行極深。我在她身上能看到神族的元神,道行卻不高,不像修鍊過的樣子,所以,她一定是天生的神族。」
「既然她道行不高,你還怕她?」瑛麟又露出不屑的眼神。
「道行不高,她也是神!你就算再怎麼能幹,你也還是個凡人,凡人怎麼可能斗得過天神呢?」
「那可不一定!就算懿澤天生神力,可她這裡不好使!」瑛麟用手戳著自己的腦袋,笑嘻嘻的說:「而且她還特別痴情!特別感情用事!」
雲中子看著瑛麟這樣,十分鄭重的說:「我警告你,你這樣一味地爭強好勝,是不會有好結局的!」
瑛麟把胳膊搭在雲中子肩上,調戲似的眨巴著眼睛,笑眯眯的說:「如果你肯幫我,在王爺面前指證懿澤是妖,蠱惑王爺除掉她,我的結局就不一樣了!」
雲中子推開了瑛麟的胳膊,拉長了臉,應聲道:「我不做這樣的事,也沒有能力做這樣的事!」
瑛麟笑道:「你救過王爺的命,他信任你,而且他也早就質疑過懿澤的身份,你又有法力,我想做成這件事也不會太難!」
「我做不到!」雲中子撂下這句話,就往軍營方向走。
瑛麟站在原地,補了一句:「如果你做到了,我就跟我爹見面。」
雲中子聽到這句話,又停住了腳步,有些不知所措。他看待陳可齋如同親生父親一般,陳可齋為了能見瑛麟一面,已在雲南逗留多日。而且,在陳可齋面前,他已信誓旦旦的保證過一定能說服瑛麟去見父親。
「就當我們做個交易,你考慮清楚了再來找我!」瑛麟往前走了幾步,笑著拍了拍雲中子的肩膀,又回軍營找永琪去了。
永琪和福靈安去看兆惠,兆惠想給永琪見禮,卻躺著怎麼都坐不起來。
永琪見兆惠傷成這樣,哪裡適合長途跋涉,於是苦口婆心的勸他留在雲南療傷,勸了半天也不見效,兆惠反而勸永琪一起回京。永琪也一樣固執,定要留在雲南,收拾被自己造成的殘局。
福靈安在一旁站了半天,見他們兩個誰也勸不動誰,便向永琪道:「微臣懇請王爺暫時迴避,允許臣單獨與恩師說幾句話。」
永琪只好離去,軍醫等也都退下,帳篷內只剩下兆惠和福靈安兩個人。
福靈安問:「恩師執意立刻回京,應該不只是為了向皇上復命吧?」
兆惠搖了搖頭,氣息微弱的說:「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心裡有數,我活不了多久了,我死之前,必須得回去見我的兒子,我有些話,需親口對他講。」
「您想見札蘭泰?」
兆惠點頭,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札蘭泰投靠太后的事了?」
福靈安點點頭。
兆惠又問:「你是因為我,所以一直讓著他?」
福靈安默默無言,算是默認。
「這正是我最擔心的地方……」兆惠嘆道:「你會讓著他,一定還有許多人都讓著他,連皇上都肯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已經狂妄自負到忘了自己姓甚名誰了!」
福靈安默默思索,趕路固然於兆惠的身體不利,但要札蘭泰來雲南實在不可能,若要相見,非得是兆惠回去不可。
兆惠又說:「上次回京之後,我才知道,在上司面前溜須拍馬、在下屬那裡耀武揚威,巴結權貴、拉幫結派,官場里最下九流的那套,他算是都學會了!他攀附太后,還說什麼『大樹底下好乘涼』?我的戰功,都成了他胡作非為的資本!我真沒想到,他會變成那個樣子,我擔心,我死後再也沒人能約束他,他就會成為朝廷的一個蛀蟲、一個禍害……」
兆惠大約是過於激動了,猛然感到一陣頭暈。
福靈安忙安撫兆惠道:「其實,札蘭泰是個好孩子,他早年喪母,您又長年征戰在外,是孤僻讓他迷失了自己,幸而他年紀還小,性情未定,只要好好勸導,一定能引回正途。」
兆惠又長嘆一聲,道:「但願我還有些時日引導他。」
「恩師的心思,我都明白了,我一會兒就叫人備車,挑幾個妥當的人護送您儘快回京。」
「那榮郡王呢?」
「他現在不可能回去,和嘉公主還在永北。」
兆惠又打起精神,對福靈安說:「那你就勸他趕緊去永北接公主,然後早日回京,不要一直逗留在軍營。榮郡王生性優柔寡斷,又心慈手軟,留在軍營這種地方,會給劉藻添麻煩!況且他身份高貴、愛出風頭,萬一又被人弄了去,我們之前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福靈安道:「我一定勸他。」
兆惠又交待道:「還有你自己,要時刻謹記迴避和嘉公主。」
福靈安道:「學生銘記在心。」
兆惠點了點頭,才肯閉目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