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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榮王殤 第249、皇后執意分秋色,乾隆籌謀游故地

  令貴妃是很少在太後面前服侍的,突然聽到太后叫她過去,自然覺得奇怪,等到太後跟前時,只見容嬪、寧常在都在那裡,卻不見永常在,心中已經有了些大概的猜測,但也不好問。既然是被太后叫來的,太后不發令,令貴妃自然不敢離開,或為太后把盞、或陪太后閑話,只得在太后這兒一直呆著。

  一直到很晚,太后約莫著永常在已經成事,才吩咐都散了去休息。令貴妃、容嬪、寧常在依令,從太后船上退下登岸,徐徐回行宮來。

  令貴妃走在最前面,寧常在在令貴妃身後不遠處,故意扯著嗓子問:「容嬪娘娘,今晚怎麼沒見永常在?」

  容嬪笑道:「永常在被皇上召到龍舟上侍寢去了,無暇侍奉太后,妹妹怎麼會見到她呢?」

  寧常在又故意問:「這還真是件稀罕事!皇上如何就想起來永妹妹了?」

  容嬪又答道:「這還得感謝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身為後宮之主,為後宮和睦著想,自然希望皇上雨露均沾,因此特意吩咐傅恆大人把杭州地方進獻的歌舞往後挪了挪,好讓永常在獻舞,還叫宮中那些舊日的舞姬去陪襯,皇上這不就『眼前一亮』了嗎?」

  寧常在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原來如此,皇後娘娘還真是思慮周全!」

  令貴妃心知肚明,這一唱一和分明就是說給自己聽的,但心裡卻不可能不憋氣。後宮中哪個妃嬪不以專寵為榮?且永常在是受太后、皇后相助,才促成了這個好事,就好似所有人上下串通一氣,就擠兌令貴妃一人,她如果不把此事放在心上,那是不可能的。

  但令貴妃既然已經從一個宮女開始往上爬,一步一步爬到了貴妃的位置上,就必須得保持一個貴妃應有的從容與氣度,因此假裝像沒有聽到容嬪與寧常在的話一樣,繼續邁著平靜的步伐。

  后妃們在行宮中的居所都相隔不遠,令貴妃快要走回自己的寢宮時,迎面遇到了皇后和慶貴妃。皇后和慶貴妃剛從西湖泛舟回來,也看到了令貴妃、容嬪、寧常在,兩撥人按位份相互見了禮。

  令貴妃笑問:「皇後娘娘怎麼這麼晚還沒歇下?」

  皇后笑答道:「今天心情好,和慶貴妃去泛舟,說著話忘了時間,不知不覺就晚了!」

  令貴妃心想,皇后協助永常在得了一夜侍寢的機會,搶了一次自己的風頭,能不心情好嗎?於是又說:「臣妾也常常勸皇上要雨露均沾,奈何皇上總也偏疼臣妾,臣妾若執意勸個不停,未免顯得有些不知好歹。幸而有皇後娘娘做主,讓永常在伺候皇上,既成全了臣妾洗去『獨霸聖寵』的嫌疑,又讓臣妾可以偷閑一日,臣妾實在感激不盡!」

  「妹妹客氣了,皇上畢竟是皇上,免不了有想換口味的時候,本宮做主不做主也都是一樣的。」皇后淡淡的笑著,想起永常在在滄浪亭說的話,笑道:「皇上看紫禁城看久了,忽然看到這江南美景,豈能不多看幾眼?」

  「皇上現在固然是對江南景色柔情繾綣,可惜遲早都是要回宮的。」令貴妃也淡淡的笑著,對皇后再次行禮道:「娘娘慢走,臣妾告退。」

  令貴妃自行離開,皇后和慶貴妃也繼續前行。

  蕭韞跟在皇後身后,聽得出來令貴妃已經知道永常在今夜承寵是受了皇后的幫助,這也是很明顯的事,心中有些隱隱的擔憂,向皇后道:「永常在向皇後娘娘求助一事,必然是為了挑撥皇後娘娘和令貴妃之間的關係,可惜娘娘卻不聽勸,執意幫她。」

  「本宮和令貴妃之間的關係還用得著挑撥嗎?」皇后冷笑一聲,問:「本宮是皇后,幾時用得著擔心得罪她一個小小的貴妃?」

  蕭韞搖著頭說:「皇后與令貴妃雖有些矛盾,但都只是彼此心裡明白,從不曾擱在明面上。今日之事,娘娘的動作太明顯了,皇上肯定要問舞姬的事,傅恆大人也會據實相告,恐怕連皇上都會誤以為娘娘是故意幫襯永常在,目的就是為了打壓令貴妃。」

  皇后反駁道:「本宮就算不幫永常在,皇上也早就知道本宮看不慣令貴妃,她專寵又不是一年兩年了,後宮哪個能看得順眼?」

  蕭韞問:「可是幫了永常在,皇後娘娘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呢?」

  南巡以來,皇后早就看夠了令貴妃獨攬風騷,巴不得有人奪寵,才不會罷手,道:「本宮是皇后,有義務阻止皇上專寵,只要令貴妃不再是一枝獨秀,本宮就該為整個後宮感到高興!」

  看到皇后如此恣意的表達著自己的好惡,蕭韞無奈的搖了搖頭。

  慶貴妃也附和著勸道:「可是永常在若是得了勢,未必見得境況比眼前好。畢竟她……多半是太后的人。」

  皇后冷笑道:「她是太后的人又如何?令貴妃又不是本宮的人!後宮的光景,從來都不過是用一隻狐狸趕走另一隻狐狸,周而復始,本宮要做的,只能是主持大局!」

  接下來的四天,都是永常在侍寢,連白天乾隆游西湖,都常常把永常在接過去同游。隨行的宮人都相互議論,待下次回宮,恐怕永常在就要晉封為貴人了。令貴妃聞此言,心中頗有不快。

  到了第五天的傍晚,乾隆在龍舟上遠遠看到一艘小船,小船的船尾有一人迎風獨立。乾隆仔細看了一眼,看出那人是永琪,他恍惚覺得,在今天之前,是從沒見過永琪坐船游西湖。他感到納悶,來杭州也有幾天了,永琪竟才第一次游西湖,還是獨自一人。

  兩條船交錯而過,永琪一直在朝著一個方向出神,不曾看到龍舟,更不曾看到乾隆。

  乾隆注視著,見永琪雖然人在船上,卻連西湖風光都看不到,不禁搖頭哀嘆。他也就當沒看到永琪一樣,兩船各自繼續前行,但沒多久,乾隆便下了船,對外宣稱是坐船久了也有些倦怠,今夜就不在船上歇息了。

  乾隆去了行宮,卻並沒有回自己的寢宮,而是來到永琪的住處。永琪自然是不在的,只有瑛麟在內。

  瑛麟出門迎接乾隆,行禮畢,向乾隆道:「王爺游西湖去了,不在屋裡。」

  「朕是來找你的。」乾隆淡淡應聲了一句,將隨侍之人都留在外面守門。他自己走進門去,坐在當中,看看房中,只有瑛麟並她的三個貼身丫鬟,便問:「你老實告訴朕,你與永琪,究竟相處的如何?」

  瑛麟早看出乾隆臉色不太好,只好老實答道:「皇阿瑪應當知道,王爺一門心思都在表姐身上,能對我以禮相待,在人前相敬如賓,已是難得,我也不敢再有奢求。」

  乾隆又問:「既然他心思在懿澤身上,為何獨自泛舟西湖?連賞景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瑛麟淡淡一笑,答道:「王爺如今的行徑,越來越怪異,多半與表姐有關,他們之間的事,我弄不清楚,也不想多問。我只知道,從出門之後,一直到離開蘇州之前,王爺一直在千方百計的挽回懿澤。可離開蘇州之後,王爺常常沉默不語,不見懿澤,也很少與我說話,我猜,他最近說話最多的時候,應該就是陪皇阿瑪接見地方官員的時候吧!」

  乾隆沉思,永琪必是為懿澤傷了心,才會如此,這讓他感到很是擔憂。他只好叮囑瑛麟道:「你要想想辦法,不能讓永琪一味的迷戀懿澤,不然朕再怎麼費盡心思栽培他,也是事倍功半!」

  「我會儘力的。」瑛麟努嘴笑笑,笑容卻不似從前那麼爽朗了,好像多了幾分惆悵和無奈。

  乾隆看了看瑛麟,問:「你也心情不好,是嗎?」

  瑛麟輕聲笑道:「來到這個地方,哪能好的了?」

  自從來到杭州,瑛麟就不愛出門,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即便行宮就在西湖邊上,她也不會去看西湖。這個原因也很明了,從小到大,瑛麟是常來西湖玩耍的,對這裡的風光早就熟記於心,也沒什麼好看了,去了反而觸景傷情。因為那時陪她一起來西湖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她的親姐姐瑛鳳,偶爾也會是祖母或父親,但無論是誰,都難免有物是人非之感。

  乾隆體會得到瑛麟的心境,他正有些打算要與瑛麟商量,這也是他來找瑛麟的另一個目的。話說到這裡,他也該開口了,笑問:「你想故地重遊嗎?」

  瑛麟聽了,便知道乾隆有所安排,於是找了些由頭打發三個丫鬟出去。

  待屋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乾隆又對瑛麟說:「朕記得,在圓明園長春仙館時,你曾說過你家有一個帶鈴鐺的小手鐲,和朕小時候戴過的那個一模一樣。現在朕很想知道,你說的小鐲子還在不在?」

  瑛麟答道:「十有八九還在。」

  乾隆笑問:「你已經多年沒有回過家,昔日的陳府也早已變成不毛之地,你怎麼就敢確定?」

  瑛麟道:「那是一件很重要的東西,一直被收在我父親的密室中,這個密室的機關,父親只告訴過我和姐姐。家裡出事時,我們父女三人都在京城,密室不太可能被打開。而後沒多久,靜園就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禁地,我父親是通緝要犯,躲在哪都不可能再來杭州,所以我想,密室里的東西是不會丟的。」

  乾隆在到達杭州之前,就已經動過再去陳府靜園及隔壁沁芳園的心思,不僅是因為他仍想尋訪錢氏的遺迹,也是為了懷念香妃。時隔多年,他仍清楚記得他與香妃一同漫步在沁芳園、記得香妃當時難得的明媚一笑。如今聽到瑛麟說靜園中有陳可齋的密室,還藏著他視為血親證據的小鐲子,他更要前往,因此又問瑛麟:「你願意帶朕去看看你父親的密室嗎?」

  「那是我住了十幾年的家,如果還能回家去看一次,我當然願意。可是……」瑛麟說到這裡,又猶豫起來,道:「皇上是九五之尊,一舉一動都受萬千矚目,怎麼好去一個荒廢之地?若是不想引人注目,必然要微服出門,那麼又怎麼保證皇上的安全呢?」

  乾隆笑道:「這個問題,朕在離京之前已經考慮過了,因此早讓傅恆預備了二百名守口如瓶的死士,這些人不僅對朕忠心不二,而且個個都有以一敵百之勇。從南巡出門到現在,朕是一天都沒消停,也該休息一下了。朕打算明天吩咐下去,在行宮休息,不出門,不見任何人,然後朕換上便服,你也女扮男裝,咱們就充作傅恆的隨從,一起隨傅恆去視察。你家離這裡也不是很遠,咱們快去快回,不會有事的!」

  瑛麟聽了,還是有許多擔心,但也只能點點頭,服從乾隆的安排。她知道,乾隆好不容易來杭州一趟,下次再來,就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了,如果不能把心裡的謎團弄清楚,自然是不甘心的。而瑛麟的心思,則更希望把強有力的證據擺在乾隆面前,好讓乾隆完全相信他們之間的血親關係。

  夕陽落山後,永琪自外而還。他已經心裡鬱悶了幾天,才去西湖泛舟,想消遣一下萬般無奈的心情,然而散心之後仍覺身心疲憊,一進門就歪在了自己近日睡覺用的躺椅上,也不留意瑛麟在屋裡做什麼。

  瑛麟在家思慮半日,秘密去陳府之事,雖說乾隆是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她覺得她和永琪已然是夫妻,萬沒有瞞著永琪、私自隨乾隆出行的道理,因此一看到永琪回來,就忙走過去推著永琪,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永琪沒什麼心思說話,像應付一般的隨口問了句:「什麼事?」

  瑛麟伸頭到門外、窗外,將各處都檢查了一遍,確認無人偷聽,才又回到永琪身旁,說:「皇阿瑪和我明天要悄悄去靜園一趟……就是陳家。」

  永琪驚了一下,這才把注意力投向瑛麟,他忙坐了起來,不解的問:「去那裡做什麼?陳家不是早就沒人了嗎?」

  瑛麟答道:「你知道,皇阿瑪自登基至今,從來沒有放棄過調查自己的生母,我祖母有一件遺物,是當年從雍親王府帶出來的,後來一直藏在陳家。當年為了證明我祖母的身份,我曾經跟皇阿瑪提過,沒想到皇阿瑪就記在心上了。可是這麼重要的東西,我離家時不可能帶在身上,後來想回去拿也沒有機會了。這次好不容易又到了杭州,皇阿瑪想親眼一見,我不得不帶他去。」

  永琪聽了,覺得有許多不妥,又問:「但現在的陳家被視為禁地,皇阿瑪是九五之尊,怎麼好去那種地方?」

  瑛麟道:「皇阿瑪都已經打算好了,明日對外宣稱要在行宮休息一日,不見任何人,陳進忠和毛團會守著皇阿瑪的寢殿。我和皇阿瑪都扮作傅恆的隨從,假裝在杭州巡視,然後快去快回。」

  永琪不太確信的問:「這樣安排,就不會被人發現嗎?皇阿瑪現在在杭州,這可是世人皆知的事!」

  「這正是我要和你說的,皇阿瑪有很多信得過的死士,他自己認為安排的挺妥當,但我總覺得這裡有些問題。我從前在太後身邊服侍,周密的布署了兩年,以為對她已經相當了解,可最後在圓明園那事上卻栽了大跟頭。後來才明白,她不動聲色的時候,往往就可能是動作最大的時候。這趟南巡,太后一直都是跟著行程走,沒表達過主見,皇阿瑪做什麼她都不干涉,就好像都不去注意皇阿瑪做什麼一樣。我心裡特別不安,只怕皇阿瑪已經掉在了太后『欲擒故縱』的招數里,所以我要託付你一件事,萬一太後來一招『螳螂捕蟬』,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永琪方才所擔心的被人發現,指的都是外人,不想瑛麟說的卻是太后,感到十分疑惑,道:「我沒太明白,太后和皇阿瑪是經常意見不一致,面和心不和,但終歸都是以大清江山為重、以大局為重,所以我不懂你說的『螳螂捕蟬』,難道太后還能對皇阿瑪不利嗎?」

  瑛麟向永琪解釋道:「太後會以大局為重,那是因為她現在是太后,國家的安危關乎她的責任、也關乎她整個家族的利益。但你不要忘了,太后只是先帝的妃子,她能成為太后完全是因為她是當今皇上的『生母』,皇阿瑪另行追查生母的行為,是在動搖她太后的地位。太后如果不知道,那也便罷了,但她如果知道了,豈能坐視不理?你心裡覺得,太后是知道的可能性大一點,還是不知道的可能性大一點?」

  永琪點點頭,他自然曉得太后一向消息靈通,沒有幾件事是不知道的。

  瑛麟又說:「我就在想,隨行侍衛中既然有對皇阿瑪忠心的死士,而我們先前卻並不知情,那麼這裡面也完全可能有對太后忠心的死士,也是我們不知道的。但太后要在太后的位置上坐穩,自然不會對皇阿瑪不利,所以皇阿瑪做事往往沒有那麼多顧忌。可是我呢?我在這件事中完全成了對太后百害而無一利的人!太后如果『螳螂捕蟬』,要捕的那個『蟬』恐怕是我吧?其實,以我現在榮王妃的身份,完全沒有必要跟太後作對,可是太后扶持十一阿哥,當然要打壓你,我如今一心幫你,恐怕太後會比以前更想把我除掉。偏偏皇阿瑪一定要把生母之事追究到底,太后一定會把這筆賬計在我的頭上,我躲也躲不掉,永琪,你是我的丈夫,我現在可以委託的人只有你,你一定要救我!」

  說罷,瑛麟握住永琪的手,用期望的目光看著永琪。

  永琪安慰瑛麟道:「我豈能不顧你的安危?只是,我要怎麼救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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