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黑霧
屏息靜氣，維爾一行人進行的很緩慢。
當腳真正踩到大廳台階的時候，眾人都露出了一幅劫後餘生的表情。
太瘋狂了。
遁影魔法的確很好用，但是卻不怎麼安全。
如果不是維爾在被發現的第一時間就立刻拉著身旁的三人縮在一個柱子與地面夾角處，恐怕現在等著他們的，就是那幫半醒半睡的「黑夜殺手」了。
是的，那黑暗中的紅點其實就是地獄鬼蛛的眼睛。
……
大廳看起來極度空曠，一股腐爛的惡臭充斥著整個空間。
大廳中間的地方是一塊凹地，距離台階足有一米多深，在大廳的地面上，附著著一層粘乎乎的黑色液體。
是的，空氣中那種惡臭就是從這裡面散發出來的。
大廳的另外一端是一面石牆，看起來和普通的牆壁沒什麼區別，但是仔細一看，在那上面卻有一道彎月狀的古怪凹槽。
在大廳頂部的四周，一種不知名植物的根須穿透了大廳的岩石正在很茂盛的生長著，在它們根須節點的位置，無數條宛若鬍鬚狀的奇怪藤蔓長長的耷拉下來。可是，這些玩意兒似乎並不是看上那麼人畜無害——在它們的表面，一種奇特的、宛若鮮血一般液體正在緩緩流動著，看起來詭異非常。
大廳四周是凹凸不平的牆壁，一些灰黑色的藤蔓無序的附著在那上面，它們不停的鼓動著、蠕動著，就像活物一般，在它們下面，依稀可見一塊塊巨型的石板。
或許因為時間太過久遠，再加上藤蔓的阻擋，石板上面描繪的那些畫面已經看不清楚了。
不過即便如此，這些石板依舊在對外散發著一種古怪的魔力，甚至於用肉眼，都可以看到那些石板上面時不時滲透出來的黑色霧氣。
雖然沒辦法搞清楚這究竟意味著什麼，但是很顯然，這玩意兒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因為——
在這種地方，任何一點異常都意味著兇險。
……
用感知「清掃」了兩三遍后，維爾一行人懸著的心總算暫時放了下來。
安全。
至少在大廳門口這附近並沒有那種可怕的蜘蛛。
考慮到未知的危險性，維爾一行人還是決定先在這附近勘察一下。
因為要保障自己時刻處在最佳狀態，維爾簡單清理了一下腳邊的塵埃后就直接坐在了地上，而伊芙則是滿臉古怪的靠在了他的身旁。
似乎是第一次看見那些奇怪的東西，艾麗莎頗有興緻的研究起一塊靠近大門的破碎石板。
至於暗鴉……
或許是被進來時那些蜘蛛給嚇到了，這傢伙直接給自己的雙眼加持了一波魔力，然後站在台階上瘋狂打量著這個「下金字塔」的第一層。
……
「怎麼了？」
「我想吐……」依偎在維爾的身旁，伊芙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此刻她的聲音，就像是一個虛弱到極致的病人。
伊芙的身上並沒有傷口，這純粹只是她心理作用帶來的後遺症罷了。
當然，這也不能怪她。
畢竟不管是誰，當看到這種古怪的場景都會感覺到噁心非常。
說實話，就連維爾自己，都感覺到了來自胃部的那一陣陣劇烈的抽搐。
「閉上眼睛休息一下或許就好了。」
「嗯……」
靠著維爾的肩膀，伊芙直接閉上了眼睛。
很快，一陣輕微的呼吸聲就從維爾的耳邊響起。
抬抬手，丟了幾個小旋風吹散空氣中的氣味，給自己加持了「鷹眼術」后，維爾也開始打量那些嵌在牆壁里的奇怪石板。
簡單來說，那些東西和當初在上金字塔第六層看見的那些石畫很相似，只不過，這些石板看上去卻有些不太一樣。
當然，這指的並不是它們的大小——
在之前的石畫上，維爾可以很清晰的感覺到那種來自石畫內部的躁動感，但是在這些石板上，維爾卻沒有感覺到任何這樣的氣息。
怎麼說呢……這些石板就像是一個個不會流動的水池，它們安安靜靜的沉寂在那裡，表面上來看，這些東西就像是很普通的裝飾品，但是實際上，維爾嗅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氣息。
這是一種直覺。
等等……
好像不只是直覺那麼簡單。
眉頭一皺，維爾忽然發現了一些不太對勁的地方——
一種很奇特的魔力在那些黑色霧氣上飄散了出來。
哪怕相隔那麼遠，維爾也可以很清晰的感覺到那種有些陰冷的氣息。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並沒有感受到什麼威脅，相反，反而有一種很濃郁的親切感。
似乎，在哪裡遇見過一樣。
皺了皺眉，維爾開始回想這種氣息的源頭。
憑著自己出色的記憶力，想必很快就能記起這些玩意兒到底的什麼。
是的，維爾就是這麼想的，但是事情卻往往超乎了他的預料——就在維爾開始回憶的時候，一種很奇特的力量忽然湧上了他的心頭。
「咚！」
那力量宛若一記重鎚直接砸在了他的心頭。剎那間，維爾的身體猛然一顫，一抹漆黑順著他的嘴角緩緩滑落。
「這到底……」
伸手擦了擦嘴角，看著手上的血跡，維爾一時間有些愣神。
就在這時，一股從石板里滲出來的黑霧直接飄到了維爾的耳畔，然後順著他的耳朵鑽了進去。
一股陰霾瞬間蒙上了他的眼睛。
恍惚中，維爾似乎一下子陷入了一種很奇怪的沉思狀態。
……
這種狀態並沒有持續很久。
「呃……」
不自覺的發出一聲輕哼，維爾摁住了自己的耳朵，一抹淡淡的黑氣從他的指間迅速飄散。
「怎麼了？」注意到維爾臉色有些不太對，不知道什麼時候蘇醒的伊芙小聲詢問，「啊！你的眼睛……」
「我沒事……你看這些石板，是不是和我們之前看見的石畫很像？」
從失神中反應過來，維爾眨了眨眼睛，那凌厲的血色也漸漸地消退了下去。
其實維爾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究竟發生了什麼。
就在剛才，在吸入一些石板里飄出來的氣體之後，維爾忽然感覺到自己身體里似乎有一些奇怪的力量在瘋狂躁動起來，宛若火山噴發一般的魔力都快要撐破他的皮膚了，只是不知道怎麼的，當那股力量瀰漫到維爾的眼睛的時候，卻被他體內另外一種更加狂暴的力量給直接吞噬了。
「你也發現了？」
聽到維爾的碎碎念，一直在研究石板的艾麗莎緩緩地走了過來，「這裡面好像原本封印著什麼東西，不過好像因為年代太過久遠的緣故，這裡面的東西已經破碎了。這些黑霧應該是那些被封印的生物死掉后產生的東西。」
「你不是商人么？怎麼對這些東西這麼了解？」
「我是法師！十二級高階大法師！你別污衊我的身份！」給了維爾一個白眼，艾麗莎沒好氣的吐槽，「雖然我只是一個商人的女兒，但是我也有對未知的探索心好不好！你難道不知道作為一個法師，對古代物品的了解和探索是最基礎的課程嗎？」
「好吧好吧。」看到艾麗莎的氣勢一下子變得兇猛異常，維爾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維爾……我忽然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雙手交叉放在胸前，伊芙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這些黑霧很危險……艾麗莎你最好過來一點。」
「沒事的，」把手放在石板的缺口處摸了摸，艾麗莎繼續打量著身旁那塊有些破碎的石板，「那些氣體只是渾濁了一點，所以看起來才是黑色的，我剛才研究過，這些氣體沒有毒的，你放心好了。」
「你們快看！那液體里有東西，」很粗暴的打斷了維爾等人的談話，一直在觀察大廳地面的暗鴉忽然指了指大廳的地面，他那姑且還算是英俊的臉龐上一下子變得極其難看，「那些玩意兒好像是活的，而且它們的數量似乎有點嚇人……」
……
暗鴉說的的確沒有錯。
不過他的話似乎還是有些輕了——
這哪裡是數量嚇人啊……這分明是泛濫成災！
在大廳地面上那些黑色的液體里，確實可以看到一些奇怪的生物在緩緩遊動。
它們的個頭看起來並不大，可是數量……
這麼說吧，它們密密麻麻的擁簇在一起，僅僅只是巴掌大小的位置，就擠了至少十幾隻拇指粗細的奇怪生命體。
尖尖的腦袋，三角形一般的身體，整個身軀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削尖了的三稜錐。
雖然不知道它們究竟有沒有攻擊性，但是按照這種數量的話，沒有人願意拿自己的小命去嘗試一下這些迷一樣的生物。
「怎麼辦？」
「你先用魔法試試看？」維爾這麼建議。
「羽刃！」懶得廢話，暗鴉伸手一指，一片羽毛狀的刀刃旋轉而出。
但是——
「滋~~」
一陣奇怪的聲音響起。
伴著一縷白煙騰起，暗鴉丟出去的羽刃在接觸到黑色液體的第一時間就被徹底溶解了。
是的，就像是乳酪一般融化了。
「我來。」
凝出一柄魔力長劍用力一丟，伴著一道漂亮的弧線，那柄長劍直接筆直的插在了那黑色的液體里。
黑色的血液飛濺。
一瞬間，一股腐朽的腥味開始在空中彌散開來。
但是，在腥味開始彌散的瞬間，那如同死水一般平靜的黑色液體卻忽然開始劇烈的沸騰起來，緊接著，無數那種奇怪的生物忽然從液體中飛躍而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維爾那柄還未消散的魔力長劍就徹底變成了一堆細碎的魔法熒光飄散在了空氣中。
「呵呵……呵呵……」無奈的苦笑著，維爾攤了攤手，「看起來這房間不是那麼好過的……你們看見了沒？那些玩意兒至少跳起來有一米多高了。」
木訥的點著頭，伊芙和艾麗莎完全呆在了原地。
剛才那宛若蝗蟲過境一般的情形實在是太嚇人了。
「那些液體也有問題，我的魔法拿它沒轍，」說著，暗鴉又丟了數個火球上去，可是很顯然，這幾個火球的下場和之前那個「羽刃」魔法是一樣的，「難道這些液體有禁魔的效果嗎？」
「應該不是禁魔……」結合之前看到的白煙，維爾說出了自己的判斷，「或許是因為腐蝕性太強的緣故，伊芙，借我一支破魔箭矢試試。」
……
往箭矢上注入少許鬥氣，維爾直接把它朝著那黑色的液體甩了過去。
一道流光劃過，那根箭矢筆直的嵌在了大廳的地板上。
只聽「吱」的一聲慘叫，被命中的奇怪生物直接變成了一縷黑煙開始緩緩散去，但是與此同時，插入黑色液體之後，伴著幾個氣泡的鼓起，那枚箭矢直接被那液體給溶解掉了。
「的確是酸……而且好像濃度還不低。」
維爾自然是明白伊芙那破魔箭矢到底是什麼材料製成的。
連這種經過精靈族祝福加持的特殊箭矢都頂不住這種液體的腐蝕性，恐怕只有「暗炎審判」這一招可以解決掉目前的問題。
但是說實在的，維爾並不想用這一招。
這個大廳裡面奇怪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天知道弄死那些奇怪生物後會發生什麼。先不說那些奇怪的石板，就是那些宛若鬍鬚狀的古怪藤蔓也是一個讓人頭疼的事情——那些玩意兒一看就是活物，說不定維爾在這裡一「燒烤」，那些古怪植物就會對著維爾一行人抽過來。
當然，還有一點就是——
說不定這個房間就會因為維爾那一招徹底崩塌。
畢竟這可是地下，維爾實在放不開手去使用什麼破壞力驚人的劍技和魔法。
思考了許久，維爾還是用攤手表示自己的無奈。
這裡腐朽的氣息過於沉重，所以，伊芙是不用指望了。
那麼……
「你看我也沒用，這麼說吧，我的魔法只能把這裡毀了，然後把過道的那幫傢伙引起來……你總不希望發生這種事情吧？」看到維爾在看自己，暗鴉也搖了搖頭。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我來吧！」咬了咬牙，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艾麗莎忽然抬起了頭，「我的冰魔法有些特殊，應該可以把那些水凍住。」
「這……」
不是沒有注意到艾麗莎的表情，維爾一下子就明白了她魔法可能帶來的後遺症。
「不用想了，」看到維爾和暗鴉還在猶豫，艾麗莎的眼中閃過一絲堅毅，「你們的魔法破壞力太大，這裡也只有我可以這麼做。」
「那好吧。」
……
「暴雪的精靈啊，我在此向你祈禱，肆虐的寒風啊，我在此為你歌唱……沉寂吧，帶來凜冬吹拂的冰霜，永眠吧，沒入霜雪白銀睡床！」
冷藍色的熒光在艾麗莎眼中不停流轉，冗長的咒文隨著詠唱迅速化為寒冷的氣旋，伴著咒文的完結，無數雪花開始在這個空曠的大廳里紛揚開來。
「霜雪·極寒冰凍！！」
目光一凜，艾麗莎的手猛然對著前方的地面一指，一股驚人的寒意順著她的指尖迅速擴散。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整個大廳就變成了一個冰雪的世界。
「呼呼……」
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艾麗莎的氣息一下子萎靡了下去。
趕忙扶住癱軟的艾麗莎，伊芙開始使用恢復魔法。
「我們……趕緊過去吧……這個魔法可能……堅持不了很久的。」
「那我們先過去，到那個對面石階上再休息。」
……
維爾和伊芙左右警戒，狀態最好的暗鴉負責斷後。
在冰面上緩緩前行著，維爾一行人十分警惕的打量著四周。
安全。
一切正常。
這個被徹底冰封的大廳，看上去似乎也進入到了一個安靜的冬天。
只是沒有人注意到的是——
在艾麗莎的耳畔，有一縷很淡的黑霧在緩緩飄散著。
是的，就和維爾先前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