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煉獄的虛夢
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安德魯在說完那幾個字之後就徹底失去了生機。
就在安德魯倒下的那一瞬間，只聽「哐當」一聲，不知道為什麼，維爾房間的那扇門自動關上了。
一灘紅褐色的液體從木門底下的夾縫中滲了進來，把門口那塊地面染的一片鮮紅。
腥味有些重。
狐疑的抬起頭，維爾的目光不自覺地在那扇落地窗上掃了一眼——窗外依舊風和日麗，來往的白鎧騎士熙熙攘攘，一切的一切，看起來一點問題都沒有。
可是，安德魯這又是什麼情況呢？
下意識的站起來，維爾把手放在了門把手上。
門很重。
明明是木門，卻比鋼鐵還要沉重。
而且奇怪的是——這扇門似乎被人從外面反鎖了。
「這是黑鐵木啊……」維爾喃喃自語。
雖然說表面被人鍍了一層白漆，但是維爾還是認出了木門的材質。
記憶一下子被拉長，那熟悉的感覺讓維爾的腦海中一下子多了一些不太好的東西。
「噌！」
騎士長劍出鞘。
只聽咔噠一聲，門上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
攻擊無效。
皺了皺眉，不安在維爾的心中愈發擴散，霎時間，一種奇特的威脅瞬間襲上心頭。
這是危險預警。
本能告訴他——如果還不馬上打開大門，恐怕維爾的小命馬上就要搭在這裡了。
果然，在維爾的身後，一大團陰影正宛若活物一般瘋狂的膨脹開來。
不能拖了！
伸出手，一個光點迅速在維爾的掌心匯聚。
【聖光球】，聖光系中階魔法。
雖然靠這個魔法直接轟碎這扇黑鐵木門的可能性幾乎是零，但是，當維爾把全部魔力都丟進去之後，這個可能性就直接變成了百分百！
「轟！」
劇烈的爆炸聲響起。
那扇木門直接在維爾的重擊下變成一堆不完整的木頭碎片。
門開了，以一種非常暴力的姿態。
當維爾拉開木門的那一霎那，一抹鮮紅徹底籠罩了維爾的眼眶。
劇痛。
無奈，維爾只好閉上了眼睛。
但是，當他再一次睜開眼的時候，維爾徹底呆住了。
大聖堂？
這哪裡是什麼大聖堂。
門后，依舊是那個房間，充斥著聖潔的白光；門外，一個破落的小山村，放眼滿是妖艷的血紅。
哐當。
身後傳來了一陣金屬和地面碰撞的聲音。
聲音越來越近，然後在維爾身後不遠處停了下來。
那是一個巨大的黑影。
在它的腳邊，一堆沾滿鮮血的木屑正無序的散落在那，幾個身著白鎧的教會騎士正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
沒有回頭，維爾只是直勾勾的看著眼前的村子。
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身前的村子上。
是的，維爾現在的位置就是在這個村子的村口。
在他的右手處，立著一塊由碎木板胡亂拼成的路標牌，面歪歪斜斜的寫著幾個字。
阿斯萊米村。
一個遙遠記憶中被維爾塵封的地點。
還是熟悉的畫面，熟悉的面容，還是這個時間，殘陽似血，只是這一次，那些胡狼人卻換成了奇奇怪怪的深淵惡魔。
一邊是普通的村民，而另外一邊，卻是來自深淵的可怕惡魔……結局可想而知。
沒有呼救聲。
在那些劊子手的手中，那些手無寸鐵的村民連求救的機會都沒有。
再一次……
這分明就是當初慘劇的翻版！
屠殺依舊在繼續著，放眼滿是鮮紅，村子再一次在無言中被徹底瓦解了。
但是——
對於這一切，維爾無動於衷。
除了最開始身軀晃動了一下之後，維爾的表情就如同一口古井一般沉悶。
冰冷，漠然。
他就像是一個純粹的路人，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終於，畫面結束了。
維爾什麼也沒做——他就像是一塊石頭，安安靜靜的坐在那「看戲」。
……
「結束了嗎？」維爾喃喃自語。
對於這片逼真的幻境，維爾也不知道用什麼話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場景切換的相當自然，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曾經心中的恐懼。
但是，只是曾經。
渴望是一種力量，憎恨也是，經過那麼多事情之後，維爾忽然發現自己也變得冷靜了許多。
「好了，接下來還要讓我看什麼呢？」撣去身上的塵埃，維爾的嘴角掠起一抹奇特的笑意。
這樣一段奇特的幻夢，維爾也抓到了暗中那個搗蛋鬼的一些蛛絲馬跡——從自己幫伊芙治療開始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中招了。
那個大廳似乎挺安全的……似乎。
在維爾陷入幻境之後，通過心靈聯繫，維爾已經感知到不下十次來自黑暗中的悄然襲擊，但是每一次，都被影魔一巴掌給抽飛了。
除了這個以外，就再也沒有什麼黑暗中的偷襲了。
由此看來，有影魔的保護，維爾很自信自己的身體不會出什麼問題。
這方面的問題解決了。
但是，在精神方面卻是一個大麻煩。
原因無他——如果思維在幻覺中被抹殺，那麼那沒有思維的身體純粹是一塊沒有知覺的爛肉而已。
防不勝防。
看起來和和氣氣的溫馨夢境，但是一路下來，維爾一直不止一次擋下了來自黑暗中的悄然襲擊。
那是一個漆黑的刺客。
它身材矮小，手握一柄奇怪的匕首，穿梭在暗影中來去自如。
那速度，赫然和維爾加持了風雷翼魔法不相上下！
對於這個暗中的傢伙，維爾也沒有一點辦法。
知道情況是一回事，破解又是另外一回事。
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幹掉施法者，但是，關鍵點是——在人家的「主場地」上，那傢伙就和泥鰍一樣滑溜，不管維爾怎麼嘗試，根本連它的衣角都摸不到。
雖然說實力有所壓制，但是這種憋屈的感覺，維爾很久都沒碰到過了。
……
眼前的畫面迅速變化。
「好極了，這一次又是什麼呢？」維爾在心中默默吐槽。
一陣劇烈的扭曲后，周圍直接變成了一個奇特的墳場。
黑夜裡的墓地嗎？
輕蔑的笑了笑，維爾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只聽「嘩啦嘩啦」幾聲，一連串奇特的聲音忽然開始在維爾的耳邊回蕩。
循著聲音望去，維爾卻發現了幾張熟悉的面孔——伊芙、暗鴉、三葉草小隊的各位……還有當初救過自己的老人，他們分別被綁在一根石柱上，看起來奄奄一息。
在他們的身前，一個背後長著薄翼的古怪惡魔靜靜的站在那。
「你來了。」惡魔這樣說著。
「你在等我？」
「他們似乎認識你，所以處決他們的『殊榮』就交給你了。」說著，一柄奇特的血刃被強行塞進了維爾的手中。
維爾沉默。
說實話這種不按照套路的出牌讓維爾也有了那麼一瞬的茫然。
不過，這種茫然僅僅只是持續了一小會兒——
噗嗤。
毫不猶豫的，血紅色的刀刃直接沒入了那個惡魔的胸口。
沒有想象中的鮮血和死亡。
一連串肉體被刺穿的聲音響起。
那個惡魔胸口的刀刃徹底不見了，而那些被綁在柱子上的人的胸口前，卻都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血洞。
「我看錯你了！」
「你這個惡魔！虧我還相信你！」
「我詛咒你！」
……
詛咒聲、嘆息聲瞬時間響成一片。
茫然的看著自己漆黑的手掌，維爾呆在了原地。
「幹得不錯，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惡魔張狂的笑著，那戲謔的表情就像利刃一般剜著維爾的心。
它慢慢的走了過來，然後在維爾的肩膀上輕輕的拍了拍。
就在這時，畫面再一次瘋狂變換著。
變幻的速度很快。
很快，一副熟悉的畫面出現在了維爾的眼中。
這是……
看到眼前的一切，維爾愣住了。
一模一樣的畫面，一模一樣的言語。
「你來了。」惡魔依舊這樣說著，帶著古怪的笑容。
沒有多餘的動作，紅色的利刃再一次刺穿了惡魔的心臟，但是同樣的，結局依舊沒有變化。
……
一次又一次的重複著，一道紅芒在維爾的眼中愈發的清晰起來。
咔嚓。
很清晰的可以聽到維爾牙齒瘋狂碰撞的聲音。
憤怒。
那濃烈的殺意幾乎都凝成了實質化。
絲絲黑氣從維爾的身體表面緩緩騰起，黑氣籠罩，維爾的臉頰徹底隱沒在黑暗之中，只露出兩隻赤紅的眼睛。
就在這時，一種奇特的感覺忽然在維爾的心中泛濫開來。
「不要抗拒，你，本身就是惡魔。」不知道從哪裡的聲音忽然在維爾的耳邊響起，
我……是惡魔？
看著漆黑的手掌，還有那鋒利的尖爪，維爾的臉頰上終於掛上了冷漠以外的表情。
那是瘋狂。
恍惚中，一種對鮮血的渴望開始愈發清晰起來。
「是啊，我就是惡魔。」嘴角掠起一抹古怪的笑容，維爾的笑意讓人有些發毛。
右眼陡然一閃，一個不停旋轉的黑色空洞瞬間成型。
它就像是一個吞噬一切的黑洞，僅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徹底充盈眼眶的赤紅就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揮之不去的深黑。
黑色的火焰從維爾的身軀迅速溢出，把周圍的地面焚的一片焦黑。
「轟！」
就像是被徹底引爆的炸藥，可怕的魔力波動瞬間充盈著整片空間。
「咔！！！」
劇烈的響聲瞬間連成一片。
在一連串破碎聲中，維爾眼前的畫面瞬間就爬滿了裂紋。
碎片橫飛，無數殘片宛若下雨一般落了下來。
就像是一面巨大的水晶牆壁，在絕對力量的重擊中迅速瓦解殆盡。
畫面破碎了。
在一個黑暗的夾角處，一個長得宛若小丑般的傢伙正滿臉震驚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結束了。」維爾緩緩開口。
在畫面破碎的那瞬間，維爾可以很清楚的感覺到束縛在自己身上的所有古怪力量都徹底消失了。
一個閃身，維爾就出現在了那個矮傢伙的面前。
「啊！」直到這時，這傢伙才想起要逃跑。
可惜，已經晚了。
提小雞一般抓起那個小傢伙，維爾的眼中滿是殺意。
「你居然……」
「再見。」
「摩爾菲斯會為我復仇的……」鮮血濺起，那個小丑一般的矮傢伙聲音徹底衰弱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