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暗淵之擇
回來了。
還是原來的這片空間，偌大的房間里，只剩下維爾孤身一人。
四周的迷霧已經徹底散去。
火焰魔法陣的烈焰依舊在躍動著，只是因為時間有些長久的緣故，那些熾焰也變得衰弱了許多。
現在的火苗，聊勝於無。
散去身旁的火焰，維爾開始打量四周。
從萊的幻影出現，然後自己被捲入到克拉倫特的精神世界之後，這個房間似乎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等等……
進來的道路不見了！
「%￥@……」忍不出暗罵出聲，維爾用自身的力量讓數柄魔力長劍停留在自己的身旁。
儘可能的，維爾讓自己處於一個最佳的備戰狀態。
這裡又變成了一個密閉的空間……
這簡直和之前的境遇出奇的相似！
似乎是為了驗證維爾的猜想——
「哐當~哐當~」
聲音是從維爾斜對面的牆壁後面傳出來的。
一時間，無數細微的塵土從穹頂上宛若下雨一般灑落下來。
怔怔的掃視著那面不停晃動的牆壁，維爾的臉色看起來就像是挨了霜的茄子。
就在這時，一股奇特的魔力悄然在大廳中充盈了起來。
很淡，很微弱。
似乎，只是很隨意的彌散在空氣中。
很普通，並不是什麼有攻擊性的魔力。
但是，就在這魔力擴散之後，從大廳外面出來了不知名生物驚恐的嘶吼聲，緊接著，一連串奔跑的聲音驟然響起。
聲音越來越遠。
不一會兒，維爾的耳邊再也沒有那些奇特的聲音了。
是這魔力的原因嗎？
不對，似乎不只是魔力……
用鼻子嗅了嗅，一股被忽略的辛辣味道直接襲入了維爾的鼻孔。
「對身體無害……」少量吸入后，維爾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他並沒有感受到有什麼不適的感覺，相反，他反而覺得精神上有些許亢奮。
就像是喝了一杯濃咖啡。
……
焦慮。
不安。
在那面牆壁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約摸拇指大小的孔洞，半截枯枝就硬生生的插在那裡，除此之外，一灘鮮紅的宛若鮮血的奇怪液體正緩緩的從外到內流了下來。
痕迹很新，簡單來看應該是什麼東西被大力碾壓過後留下的汁痕。
簡單推測，應該就是剛才砸牆的生物才對。
紅色的液體……毫無疑問就是那紅色的藤蔓了。
八九不離十。
不過現在看起來，似乎還有一種更加可怕的生物把它嚇跑了。
枯木？
想也知道是一種植物或者偽植物的魔物才對。
遠古的魔物……
煩躁。
維爾不自主地皺了皺眉頭。
沒有任何的對策。
說起來，如果伊芙在這裡就好了，這方面她毫無疑問要比自己懂得多，當然，如果伊芙不知道的話，還可以向某個場外援助諮詢一下，按照記憶力那個老女人對待伊芙的態度來看，這點小事情根本就不算什麼。
恍惚中，一個精靈少女的模樣就這麼清晰起來。
嗯，這個想法的確不錯。
不管怎麼說，同屬於遠古的存在，那個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傢伙肯定知道怎麼對付這些不知名的奇怪生物。
不……不能這樣想。
忘了她吧。
幾次互相的救助應該已經償還了所有欠下的恩情……伊芙只是一個被卷進來的「路人」，不能把她拉扯到後續的行動中來，這，太危險了。
晃晃腦袋把伊芙的身影從腦海中驅逐出去，維爾逼著自己回到最理智的狀態。
危險在靠近，繼續呆在這裡絕對不是明智的選擇。
這裡已經不安全了。
現在最優先的事情，是尋找出去或者繼續向下的道路。
……
靜坐在這裡休息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維爾的狀態也回復了一大半。
在幹掉幾隻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古怪蛛魔，維爾用它們的絲線編織了幾個簡陋的「蛛網陷阱」放在自己身旁不遠的地方。
太詭異了。
這些大傢伙也不知道哪個不起眼的犄角旮旯裡面冒出來的。
雖然實力不算特彆強，僅僅只是高階門檻級別的魔獸，但是這突如其來的偷襲還是讓維爾差點掛了彩。
這裡越來越危險了。
隨著精神狀態的回復，維爾也愈發清晰的感覺到一種奇特的不安在悄然逼近。
肌肉在無規律的跳動著，連心臟和右眼的黑暗力量都不受控制的溢了出來。
這一切的一切，都預示著維爾的預感應該不會錯。
雖然不願意相信那些玄乎的東西，但是這種對危險的預感已經不知道多少次救下了維爾的小命。
確實，現在去思考伊芙的處境完全毫無意義，不如直接面對現實吧，樂觀一點想，雖然這個奇怪的金字塔裡面禁制重重，但是伊芙身上有那麼多稀奇古怪的魔道具，直接從這個地方脫離了也是有可能的。
反倒是自己——被困在這個見鬼一般的金字塔裡面，連必要的補給品都沒有，等到空間袋裡那少量的口糧食用完畢之後，那麼等待他的結局只能是死亡。
餓死，或者憋死。
亦或許，被那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魔物給五馬分屍也說不定。
當然，維爾還沮喪的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就是他根本沒有離開用的傳送捲軸！
這個問題就很嚴肅了。
望了一眼被迷霧布滿的破碎穹頂，維爾徹底打消了「原路殺回去」的想法——這個方法根本是無稽之談。
空氣一時間有些冰冷。
「你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煩，」正當維爾焦頭爛額的時候，在他的腦海深處，一個慵懶的聲音就那麼傳了出來。
那是克拉倫特的聲音。
「納羅斯呢？」
「這要問你自己了……我和你那把劍的靈魂同時寄存在你的身體里，具體要聽取誰的想法純粹是看你的主觀意念，這麼說來的話……」
「閉嘴！」喝住接下來的話語，維爾直接把聖劍的本體呼喚了出來，「別忘了我們之間的交易。」
「真沒意思……我在你的左眼上動了一點小手段，或許會對你有點幫助。」
「左眼？你做了什麼？」維爾很清楚的記得精神世界里，克拉倫特確實對自己做了什麼。
「你的右眼滿是殺戮的渴望和彌散的黑暗，我只能把力量灌注在你的左眼上，至於效果……我想你還需要『銘刻』才能顯現它原本的力量。」
「怎麼做？」
「讓你身旁的魔法陣再啟動一次，然後，一邊呼喚聖劍的名字一邊把你的手放在左眼上。」
感受到維爾本能的抗拒，克拉倫特又補上了一句。
「別忘了，我可是用誓言之神的名義發過誓的，我可不會害你。」
「姑且信你一次。」
……
只是一個簡單的火焰防護魔法陣，撒上少許自己蘊含魔力的鮮血之後，火焰很快再一次騰了起來。
心中默念克拉倫特的名字，維爾把少量的魔力匯聚在自己的左眼上。
為了以防萬一，維爾僅僅只是用了可以使用一個火球的魔力量。
但是就在維爾把魔力覆蓋到眼睛的那一霎那，異象突生——
彷彿是聽到了什麼號召一般，維爾身旁剛剛騰起的火焰忽然開始瘋狂的凝聚了起來，它們迴旋著，然後直接化作一條火龍對著維爾的左眼撲了過來。
一切都那麼快。
當維爾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左眼已經徹底被鮮紅吞噬。
劇痛。
高溫煅燒的痛楚讓維爾直接跪倒在地。
「啊啊啊啊！」
滾滾白煙在維爾眼眶處瘋狂外溢，一抹不停躍動的白光就在他左眼處愈發清晰。
灼燒，然後蒸發。
溫度在一點點的遞增，那充滿熱量的氣息似乎讓周圍的空氣都顯得有些焦灼起來。
沒有血液。
黏稠的液體順著眼瞼緩緩滑落，但是很快就被那不斷加劇的高溫徹底蒸發了。
「克拉倫特！」維爾的嘶吼聲簡直就和瘋狂的野獸別無二致。
……
汗水浸透了地面。
在維爾身側那厚實的地面上，數道清晰可見的抓痕有些觸目驚心。
「這就是你所謂的『銘刻』？」
經過那所謂的「銘刻」之後，維爾的左眼已經徹底變得灰白一片，那象徵著死氣的白徹底吞噬了原有的一切。
瞳孔已經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劍狀的奇特物質。
仔細一看，赫然是一把縮小了無數倍的克拉倫特。
「成功了……」克拉倫特喃喃自語，「你居然成功了……這……」
「看起來有些東西你並沒有告訴我。」掙扎著直起身，維爾言語中的冰冷彷彿要把空氣都一起凍結。
「你要幹什麼？」
「……」維爾並沒有回答。
他一把握住手中具象化的聖劍，然後把它狠狠地對著地面插了下去。
鋒利的劍刃宛若切割油脂一般輕鬆，那灰白色的劍刃直接深深的沒了下去，只留下一個小小的劍柄。
「你不能這樣對我……」
咔嚓！
清脆的響聲在維爾的手中響起。
那冒出的劍柄居然被維爾用手生生的捏成了碎片！
「不！別這樣！我要死了……」
無視喋喋不休的克拉倫特，維爾開始只用左眼掃視四周。
在「銘刻」成功之後，這隻眼睛似乎多了一些特殊的力量——藉由少量的鬥氣，維爾可以憑藉這隻眼睛看穿四周被刻意掩蓋的東西。
比如說——
這個大廳裡面那張由奇特魔力編織而成的大網。
或許，在這個巨大魔網覆蓋下，維爾的安全確實暫時得到了「保障」，不過很顯然，這也徹底斷絕了他逃離這裡的希望。
籠子里的囚鳥嗎？
還是說，只是保險的食物呢？
憤怒？
詫異？
維爾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麼心態。
熱血湧入大腦，但是很快就被一股莫名的寒意徹底壓下。
理智與瘋狂並存著，維爾怒極反笑。
恐怖的魔力瘋狂涌動，衣角在不斷溢出的殺意下瘋狂的顫抖著，在維爾毫不遮掩的力量釋放之下，整個大廳中猛然颳起一道道強力的魔力旋風。
就像是被壓縮到極致的彈簧終於逃離了它的壓迫，整個空間的空氣都發出了接連不斷的、宛若炒豆般的脆響。
魔網在破碎，那密集的網狀細線正不停的斷裂著，象徵著魔法失效的破碎輝光直接溢滿了整個大廳。
咔噠。
在大廳某個隱秘的角落，忽然出現了一個狹小的甬道，依稀可見甬道裡面還有向下的階梯。
一個小巧的魔法陣靜靜的在甬道口閃著微光。
「告訴我，這是什麼？」
「嗯？我可以感覺到強大的空間力量……這裡為什麼會有長距離傳送魔法陣？」
這一次，出現的是魔劍納羅斯。
「我的力量被阻隔了……你的身體似乎出現了一些變化，看起來趁我不在的時候你似乎又得到了什麼新的力量？」
「……」
沒有回答，維爾只是把目光放在了那個狹小的甬道上。
黑乎乎的，看不清階梯下面到底是什麼。
「我勸你最好不要進去……如果你不想死的話。」
納羅斯的話語正好為這個甬道做了一絲完美的註解。
在甬道里，亡靈的死氣和黑暗的迷霧正古怪的交織在一起，不斷地發出象徵著死亡的恐怖嚎叫。
這是肉眼可見的、死亡的通道，邁向無盡的深淵。
如果之前壁畫上描繪得沒錯的話，那麼這裡面，應該就是通往【冥獄】的某扇門扉才對。
濃重又可怖的氣息翻滾著。
但是在這裡面，維爾卻感受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感覺——那是一股很親切的氣息，帶著一種異樣的魔力。
確切的說，應該是神力。
是的，在「幻影三稜鏡」上面，維爾也感受過同樣的氣息。
「不，等等……萊它……」
無視納羅斯的勸阻，沒有絲毫猶豫，維爾徑直走了進去。
（第三卷荒風的朧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