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洗禮,心的救贖(七)
地面在顫動。
崩碎的岩礫宛若雨點般紛飛。
在魔力激流的影響下,它們完全無視了重力這個概念,竟是朝著天空不停奔涌。
黑與白在這晨曦中瘋狂碰撞,它們擠壓在一起,發出宛若震天撼地般的轟鳴。
一圈圈魔力波紋宛若浪潮一般擴散。
在魔力浪涌中,無數像是粉塵一樣的物體從這座空城表面揚起。
它們遮天蔽日,像是黑霧一般把維爾和普魯托的身影徹底掩蓋。
轟鳴聲愈發劇烈。
就連這空中之城,都在這劇烈的魔力波動中戰慄不已。
轟隆隆!
伴著陣陣毛骨悚然的響聲,一道巨大的裂縫直接橫亘了整個天空之城。
那模樣,就像是一塊被巨力掰扯的蛋糕,
即便是表面被上古精靈族加持了防護魔法,但是在這近乎神靈一般的魔力擠壓中,這座空中城市似乎也到了崩潰的邊緣。
這座空中城市……
開始墜落了!
……
咻咻咻!
一個深黑色的影子踏著墜落的岩石不停向上,在空氣中拉出一道道詭異的幻影。
他的速度很快。
即使是在碎石雨中,依舊沒有絲毫減緩的跡象。
那是維爾!
不過——
已經看不到納羅斯的痕迹了。
在維爾的左手位置,一根神似骨刺的深黑色物質正在靜靜的燃燒著。
是黑炎。
它靜靜的在最前端的地方躍動著,散發著極度不詳的氣息。
右手幻化的深黑色塔盾已經消失不見,連同維爾的右手,取而代之的,是兩種犬型生物的腦袋。
它們古怪的交織在了一起,深藍色的冥火在那空曠的眼窩中不停跳動著。
「*****」
維爾的喉頭一動一動的,似乎是在說些什麼,可那聲音,卻模模糊糊的聽不真切。
深黑色的血痂覆在維爾的臉上,宛若惡魔面具一般猙獰。
不!
某種意義上,現在的維爾,完全就是惡魔本身!
……
終於,來到了目前能達到的最高點。
嘩啦!
一雙純粹由黑血構成翅膀猛然張開,下一秒,維爾就宛若利箭一般對著天空中那搖搖欲墜的神使閣下撞了過去。
……
一個模糊的身影拖著長長的尾跡從空中墜落。
看起來,就像是一顆燃燒殆盡的彗星。
是的,只有一個。
黑與白的力量交織在它的附近,看上去詭異非常。
咚!
一聲巨響,那玩意兒直接砸在了還在緩緩墜落的地面上。
但是,這還沒完——
一截細長的物體隨即落下,直追剛才那道身影墜落的地方。
……
「咳咳……」
抖了抖身上的石屑,普魯托眼中滿是殺意和怨毒。
那猙獰的模樣,完全無法想象他居然是一位散播光明的使者。
他受傷了。
這並不是物理的傷害。
確切的說,應該是因為某種不知名干擾后導致的魔力紊亂。
某種意義上,是在維爾的催化下,這位神使自己傷到了自己。
「可惡……這該死的叛教者……」普魯托幾乎咬牙切齒的咒罵著。
但是,他的話音剛落,一股毀天滅地的氣息直接沖著他的臉頰碾了下來。
維爾的攻擊,就要到了!
咕嘟~
奇特的聲音在普魯托的喉頭響起。
鮮血從他的嘴角瘋狂溢出,把那蒼白的嘴唇染得一片血紅。
就像是決堤的湖水。
血水翻湧,順著普魯托那華麗的長袍不停流淌。在大片大片猩紅的映照下,這件代表神使的白色長袍已經徹底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只是一開口,這位神使閣下就「哇」得吐出一大口鮮血。
黑與白的翅膀在他身後無力耷拉著,就像是冬日裡挨了霜的茄子一般。
濃重的灰氣幾乎凝成了膠質,在他的身後緩緩蔓延開來,當它們和代表聖潔的白光交織后,發出了古怪的「滋滋」聲。
「我是不可能輸的……雙神器加持的我,怎麼可能輸!神啊,賜予……你信徒最堅濤的……庇佑吧……」
玉色權柄在一次被高高舉起。
在死亡面前,這位神使選擇性忽略了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
……
神之庇佑。
神的信徒才可以釋放的特殊超魔法防護。
它的強度並不固定,而是根據使用者的神恩強度變化。
雖然一天內只能使用一次的珍貴限制讓它顯得有些雞肋,但是對於神使普魯托這種雙持神器、神恩直接拉滿的角色來說,擋下禁咒級的攻擊應該問題不大。
當然,前提是他還保持著那種高神恩的狀態。
……
元素精靈迅速飛舞。
很快,一面白色的光幕瞬間成型。
它就像是一堵厚厚的牆壁,擋在了維爾攻擊必經的道路上。
「沒有人可以突破神的庇佑!」
「沒有人!」
然而——
下一刻,那面魔法護壁就像一張薄紙似得被輕易撕開。
「這不可能!為什麼!」
滿臉狂亂,手持雙神器的普魯托歇斯底里的咆哮著。
他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麼的絕望,就像是溺水的人看不到生的希望。
忽然,在普魯托的身後,那一直旋轉著的白色光輝驀地停下了動作,然後一點點地黯淡了下去。
「神恩的力量減弱了?」
「為什麼!光明女神啊!你難道要拋棄我了嗎?」
空氣中,傳來了普魯托的悲鳴聲。
就在這時——
在一陣毛骨悚然的聲響中,這位神使閣下手中的玉色權柄……
居然碎了!
「怎麼會?!」
嘶!
就像是熱刀劃過黃油。
在白色光芒徹底黯淡的那一瞬,那幽邃的深黑便把這位神使閣下徹底吞沒了。
……
轟隆隆!
時隔多年,這座不知道漂浮了多久的天空之城終於重新擁抱了大地。
雖然,它著陸的姿態,似乎,並不怎麼美觀。
散去身上的黑霧,維爾任由傷痕纍纍的肌肉暴露在空氣中。
黑血的力量解除了,那屬於「人類」的姿態重新回歸。
呃……
似乎並不完全。
掃了一眼蔓延到雙肩的惡魔化,維爾不由得發出一聲苦笑。
一腳踹開某塊凸起的岩石,渾身浴血的維爾找到了這位被「活埋」的教會神使。
他蜷縮著身體,古怪的躲在一塊崩碎的石板下方。
一層黑褐色的魔力宛若絲綢一般覆蓋在他的身上,擋下了來自維爾最致命的一擊。
當然,現在這道防護已經徹底失效了。
「你輸了。」
聲音從維爾的血面具下響起。
很顯然,能站著說話的維爾才是笑到最後的人。
帶著勝利者特有的傲慢,維爾一把撕下臉上覆著的血面具,在他木然的臉上,只剩下代表殺意的冰冷。
「這……不可能……我是神的代言人……我不可能輸……」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這並不是結束。作為第一個,你很榮幸,而下一個,就是他了。」
維爾話語中的「他」不可置否。
「呵……咳……」似乎是牽扯到了傷口,又是一口血水從普魯托的嘴角溢出,「我就應該……早一點殺掉你的……」
「那我可要謝謝你了。」
低喃宛若死神的鐘聲一般可怖,維爾那實質化的森冷殺氣甚至都在地面上凍出一層薄冰。
「呵,人渣敗類。神使,神的代言人,多麼光輝的形象啊,可惜啊,你比之前那個神使可差遠了。」
一腳踩在這位神使的後背上,右手一翻,深黑色的魔力長劍就出現在了維爾的手中。
這種幻化出來的脆弱長劍剛好可以充當折磨人的利器。
「讓我猜猜當初那位的下場如何?」
「嗯?你不說?」
「沒想到吧,那場戰鬥,還有一位躲在暗處的觀眾呢。」
「嘖嘖……好歹也是神使,你們居然也能下得去手。」
沒有回答,這位教會神使只是瘋狂掙扎著伸手向旁邊摸去,在那個位置,那玉色的權柄像是普通岩石一般黯淡無光。
「呵。」
一腳踩在普魯托的手腕上,維爾直接把長劍扎了下去。
慘叫聲響起。
「這是神器嗎?」
隨手丟了一個簡單的風刃魔法,在普魯托難以置信的目光中,那柄玉色的權杖,居然被生生切成了齏粉!
「好神奇啊,你的神器,居然碎掉了!」維爾譏諷直接拉滿。
「這……不可能……」
「只不過是蘊含著神力的器皿而已。你難道沒有發現你的那些神器,力量都在不停減弱么?」
「這不可能!他怎麼會……不會的……」
「你也是個受害者么?呵。」
維爾的手腕輕輕抖了抖,在哀嚎聲中,這柄魔劍的利刃又沒進去了幾分。
「有時候我會想,也在試著欺騙自己,或許你們也是有苦衷的。只是,很可惜,你們並沒有。」
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維爾掃了一眼在自己腳下不停掙扎的普魯托。
此刻,這位光輝的神使再也沒有當初那番桀驁和強勢,反而就像是可悲的蛆蟲一樣扭個不停。
「我用自己的身體,充分體會過那些受害者的絕望……」
「你知道那種感覺嗎?」
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維爾俯下身子,在普魯托的耳邊低聲呢喃。
「那種感覺啊,可比你現在,還要絕望!」
噗!
慘叫聲比先前還要慘烈。
許久,這位神使終於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
「我……不想死。」
「呵,原來你也會害怕死亡的嗎?」回答他的只有維爾的譏諷。
又是一把魔法劍刃被深深的扎了下去。
和之前的一樣,也是完美的避開了要害。
現在的維爾,完全就像是一個施虐狂魔!
咕嘟嘟~~
聽起來,像是什麼東西在沸騰。
在維爾不停扎刀的時候,在維爾腳下那團陰影里,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與此同時,維爾身上的那些傷口位置,也溢出了一種黑紅的古怪霧氣。
黑血自顧自的泛濫開來。
它們宛若一條條絲線,再一次攀爬在了維爾的身上。
很快,又是一張深黑色的猙獰面具覆蓋在了維爾的臉上。
森森邪氣開始擴散。
那詭異的黑暗力量,幾乎都要化作實質!
在這突如其來的事件中,饒是維爾,也出現了些許的停頓。
然而——
就是這麼一頓,被維爾踩在腳下的普魯托直接舉起了他的右手,在他的尾指上,一枚像是草結環的怪異戒指猛然爆開。
「審判終將來臨!」
極度簡短的魔力語吟唱很快就結束了。
緊接著,一面狹小的、像是鏡子一般的白色空洞就出現在了普魯托的手指處。
這應該是一個早就準備好的魔法。
不過看起來,似乎代價大的有些離譜。
維爾可以很清晰的看見這位神使閣下在魔力語言完結的那一瞬,那滿頭的紅髮在瞬間就變得蒼白如雪。
「想跑?!」
冷笑一聲,維爾直接舉起了自己的右手。
詭異的黑霧在右手上不停盤旋,並不時發出像是毒蛇一般的「嘶嘶」聲。
那是來自惡魔之手的侵蝕力量!
這一擊,直接送這位神使上路!
但是——
一個柔軟又溫暖的氣息覆蓋了維爾的身體。
那熟悉的氣息,讓即將狂暴化的維爾猛然一怔。
就在這時——
「開啟吧!裂空的時之門!」
沒有再留下任何言語,普魯托瘋狂的掙扎著,然後把手指放在了那個空洞上。白光一閃,他的身影終於在維爾的攻擊襲來前消失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