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青陽拜師
天上繁星點點,月亮從雲層里探出半個腦袋,映出山上的草木越發稀疏,清冷的蒼穹裹著大地,顯得分外蒼茫。山腳下的宅子,一片漆黑,寒冷的冬日,似乎夜也出奇的靜謐。青菀趁著青敏睡去,她進入空間。六隻小兔子很是歡快地跑來跑去,她拿出菜葉丟到地上,幾隻小兔子圍過來吃菜葉,青菀趁勢剪了幾搓兔毛。出來的時候,青敏還維持著她進空間前的姿勢睡得香甜,青菀幫她掖了掖被角,就鑽進被窩,進入了夢鄉。
第二日,青菀拿出了早前準備的石灰水和魚鰾膠,她前世經常上書法課,老師曾經推薦她看過一檔製作文房四寶的節目,所以還是能記住一些的,她經過選毛,疊毛,洗毛等等步驟,拿出之前準備好的竹子筆管,將兩頭磨平,一端掏空,抹上之前做好的魚鰾膠,最後裝入筆頭,製作好了第一支毛筆,她又如法炮製,接連做出了五六隻筆,懸挂晾乾后,她裝入了一個竹筒里封存起來,準備青陽生辰時候作為禮物送他。青陽馬上十五歲了,都到能議親的年紀。他的心思都在學業上,空閑還要幫著家裡做家務,這段時間明顯清瘦了一些。
這天下晌,江氏手裡挎著食盒回來,青菀接過來放到灶房,早上江氏做了一條紅燒魚,一碗土豆燉肉,讓青陽帶去孝敬伍先生。青陽看來又要住在伍先生處,這段日子,伍先生布置的課業比較重,他的意思是讓青陽明年二月下場去試試,看看能不能考個童生回來,童生試包括縣試、府試與院試三個階段。縣試多在二月舉行,由知縣主持,一般考五場,分別考八股文、試貼詩、經論、律賦、策論等。伍先生是落地舉子,自是滿腹經綸,青陽從在白家做書童的時候,就跟著伍先生學習,這麼多年有他的教導,學業上進益頗多,江氏將這份恩情記在心底,無以為報,只能盡量在生活這些小事上精心。
青敏和青菀姊妹倆近期開始習字,因為不用像以前做那麼多家務,所以空閑下來許多時間,青菀就央著江氏習字。江氏幼時也是請過西席的,教兩姐妹綽綽有餘,青菀學東西很快,沒有紙筆,她就找來燒過的柴火棒,在空地上寫寫畫畫,往往江氏教了兩遍,就能認得並寫出來,江氏也頗為訝異,青敏就說:「菀妹要是個男兒,以後也能像咱哥一樣去考個功名回來。」
「姐也不差啊,咱娘教的一些針法上手也很快,我就不行,咋都學不會,你看我這手。」青菀把手伸出來,上面赫然有幾個針孔。
「你們兩個都很厲害,是娘貼心小棉襖。」江氏看兩個女兒互相拍馬屁,她摸摸兩個女兒的頭髮,一臉慈愛的笑,分家后的江氏,越發平和了。青菀在一邊偷笑,江氏和青敏哪裡知道,她是有底子的,學這些繁體字不過是花些功夫而已,自然是上手飛快。她前世可是能寫一手漂亮的瘦金體的,現在不算什麼的!
「這些日子,娘也想明白了,娘以前錯了,總以為做小輩的,不能跟長輩對著干,啥都聽你奶的,這些年,讓你們跟著吃了不少苦。」自從搬到新家后,三個孩子面色好看許多,性子上也有了孩子該有的活潑,江氏越發覺得分家是對的。
「娘,咱以前權當是替我爹給我奶盡孝了,現在咱分家了,娘也不要想那些難受的事,咱得往前看不是。」青菀拉過江氏的手安慰道,江氏的手因為常年勞作,手心有些厚厚的繭子,手指頭上面也有一些薄繭,那是拿針留下的,這些年,江氏才是沒有過一天好日子的,在徐氏手下討生活,哪有那麼簡單。
轉眼就到了冬月二十八這一日,江氏早早地就起來,燒火起灶,青敏也到院里菜園子掐了一把青蒜苗,一把香菜,洗洗切切地忙活開,這一日是青陽十五歲的生辰。青菀也早早地起來,她從空間里拿出一隻肥兔子來,裝作在雜樹林抓到的,江氏很高興,說道:「今兒真是個好日子,你哥生辰,又抓了這麼大一隻肥兔子,這兔子咱不賣了,給你們幾個打打牙祭。」
「唉,好嘞,娘。」青菀脆聲應了,就端著筐子把野兔放到灶房,等下江氏會處理。昨日是墟集日,江氏又帶著青菀去賣了大半筐土豆,賺了不到二百文錢,江氏買了半隻燒雞,割了一斤肉,又打了一壺酒,還買了兩斤稀罕的麵粉。青菀從菜地拔了一把菠菜和一顆白菜,院外菜地江氏種的幾樣菜蔬,青菀偷偷澆了幾次泉水后,長勢非常喜人。
十五歲,總角之宴。其實十二歲也是一個大生辰,有人生的一個重要過程——圓鎖,所以也叫圓鎖宴,十二生肖滿一巡日。由族中長輩及男孩家的親友,賜予男孩禮物或錢帛若干,以為可祈福、避災。可是以二房在花家的地位,尤其是他們的父親花富川不在家,徐氏壓根就不會去給青陽籌辦這場圓鎖宴,這一次的總角之宴,花富川依然不在,江氏覺得對兒子有很大的虧欠。所謂總角之宴,就是到了十五歲,要將原先的總角拆開,打散,再由父輩或長輩的男子為梳發后,用頭巾包裹束髮,算是對孩童時代的一種告別,正式步入少年。
青陽一早就去了伍先生處,一是請他過來吃宴。二是花富川不在家,伍先生作為青陽的恩師,也可以暫時替代長輩之責,為青陽束髮。他們來的時候,還不到中午,江氏帶著姊妹二人給伍先生行禮,伍先生笑著回禮,手裡遞過來一個布包給江氏:「略備薄禮,不成敬意!」
「先生能來,是寒舍蓬蓽生輝,哪敢讓先生破費,先生請上座吃茶!」江氏靦腆地一笑,接過來又施了一禮。
「花家大嫂客氣了,今日是在下上門叨擾才是!」伍先生還了一禮后坐在上座的位置。
青菀端來泡好的一盅茶,伍先生端起淺飲一口,贊一聲好茶,這茶是前一日江氏特意買的,雖不是什麼名茶,青菀用靈泉水沖泡,口感卻是極佳。
「我兒青陽承蒙先生抬愛,多年來得先生悉心教導,小婦人實是感激不盡,今日又勞煩先生,實在是過意不去。」江氏說道。
伍先生連忙擺手:「大嫂客氣了,所謂蓬生麻中,不扶而直,青陽這孩子被你教導得很好,不光是天資過人,更有囊螢映雪之刻苦,實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有這麼一個得意門生,也是在下之福。」
時辰差不多了,江氏為青陽打散長發,伍先生凈手后,從青菀手裡接過木梳,為青陽束髮。一切禮畢。江氏從裡屋提出一個籃子,裡面分別放著:芹菜、蓮子、紅豆、紅棗、桂圓、乾瘦肉條,這些並稱束脩六禮。
「這是?」伍先生有些意外,他沒想到江氏提前備下這些。
「伍先生,這些是我兒的拜師禮,謝先生這麼多年的教誨,小婦人呈上這份遲來的束脩,望先生收下。」這些都是江氏昨日墟集上準備的,跑了不少地方才湊齊。
「這,讓大嫂破費了,這段時間,承蒙大嫂和青陽的照料,在下不勝感激。」說著對江氏一揖,說道:「我與青陽雖無拜師之禮,多年來,在下早已視青陽為弟子。也好,借今日之機,在下正式收了這個弟子!」伍先生心下感動,青陽家裡的情況他也是知道些的,這些東西,只怕已經是江氏傾盡所有,雖然他不在乎這些虛禮,江氏這份沉甸甸的心意,他確實感受到了。
「謝老師!」青陽跪在地上,對著伍先生行三次叩拜之禮。
「青陽,為師為你取個表字,」伍先生撫了撫下顎的短須沉吟道:「嗯,就叫子騫。」子騫這個表字一為騰達,二為孝悌。由此可知先生的看中。「起來吧,學海無涯苦作舟。望子騫知道學不可以已的道理。」
「是,學生謹記!」青陽又施一禮才站起來。青陽的長相本就四分隨了江氏的柔和,現在長巾束髮,一席青衫穿在身上,顯得身形更加頎長,面上雖然還帶著幾分少年的稚嫩,卻增添了幾分書生特有的溫潤之感。
江氏端來水盆,青陽將手放到水盆里,正反各洗一次,青敏送來巾子擦乾,這道凈手的寓意,在於凈手凈心,去雜存精。希望能在日後做到學習中心無旁騖。伍先生又撫了撫下顎的短須,點了點頭,眼神里很是讚許。
一切禮畢,江氏請伍先生上座,青陽端了重新沏好的一盅茶敬上,伍先生接過來抿了一口,放在一邊,江氏端了茶盞撤下去,青菀和青敏魚貫端了菜上桌。
今日江氏花心思準備了幾樣菜,有燒雞,土豆燉野兔,紅燒魚,酸辣土豆絲,紅燒肉,干豆角炒肉片,一碟翠綠的蒜蓉炒菠菜,再加一個涼拌藕片,上面撒了青紅的辣椒絲,賣相很是不錯,青菀又用剁開得大骨煨了一個骨頭蘿蔔湯,湯色濃郁,撒上幾片香菜葉點綴,噴鼻的香氣傳來,一桌菜可謂是色香味俱全。
「鄉下人家幾樣粗茶淡飯,先生不要笑話才是。」江氏端了一碗面,放在伍先生面前,伍先生起身謝過,說道:
「大嫂也帶幾個孩子坐吧,不必講究那些繁文縟節。今日是青陽的生辰,本就是我這個外人上門叨擾才是。」伍先生不是那等迂腐書生,講究七歲不同席,江氏推辭不過,才帶著青敏姊妹倆在下首落座。今日是青陽的生辰,江氏做了長壽麵,濃濃的骨頭湯下了細細的手擀麵條,點綴嫩的白菜心,看上去很有食慾,伍先生看著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席面,也食指大動。
青菀的觀察,伍先生是一個極為儒雅的人,他年歲約莫四十歲上下,麵皮微白,眸光清澈,身上充斥著濃濃的書卷氣,因下顎留有短須,整個人的氣質又增加了幾分落拓的氣質,有些矛盾,又奇異的結合在一處,似乎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