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歿瞋
雲夢州，龍符城，蕭家四房在半刻鐘前，齊聚一堂，看著上首多年未出現的老祖。
大堂最裡面，一名鬚髮皆白，五六十歲模樣的男子，正是蕭家老祖蕭浩然。
「時也捏碎命牌了。」
下方一個長得和蕭浩然有八分相像的中年男人，強裝鎮定的冷著臉說道，只是過快的語速出賣了他焦急的心情。
蕭浩然一身銀白色寬鬆長衫，眼中精光顧盼間彷彿有銳利刀氣生滅，他手指敲了敲扶手，說道：
「元州，你跟我一起去。」
「是！」
蕭元州躬身領命，他正是蕭家四房之主，蕭時也的老爹，蕭齊的弟弟。
他有些後悔讓二哥帶著自家那闖禍精出門了，蕭齊那清冷性子，怎麼可能管的了兒子，還不是由著他亂來，現在不知道是惹到誰家的人了。
既然命牌碎了，要麼就是他遇到什麼大事，需要家裡幫忙擺平，要麼就是直接……被格殺了。
已經是金丹期的他，本來道心穩固，但現在卻慌得很，想立即趕到兒子身邊。
「小王八蛋真是不讓人省心。」
——————————————————
在劍州妖嶺一處山峰上，顧無垢脫劍橫於膝前。
他閉目坐與山巔崖壁處，身前往前一步就是萬丈懸崖。
呼嘯的山風和奔涌的雲海，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他靜靜的感受著，他在等待，等待著老祖宗預言中的攪局者。
猛地他睜開了雙眼，感受到了空間波動，還有一股毫不掩飾的強大氣息。
「起陣！」
一張半透明的陰陽雙色令旗被他猛地插進了土裡，下一秒，山風止，雲海停。
他笑著拔出新拿到的配劍，虛空踏步飛上高空。
來到空間波動處，他看到兩個人，持劍拱手施禮道：
「顧某在此恭候二位多時了！」
來的二人正是跨州而來的蕭家老祖蕭浩然和四房的蕭元州。
對於掌握空間穿梭之道的蕭浩然，感覺到此方天地被人強行改變了規則，這種小範圍影響天道的能力，已經和他實力相當了，不過看對方的氣息，還是稍弱於他。
「姓顧？霧江城的劍聖傳人？」
顧無垢右手持劍，橫於胸前，輕彈了一下劍身，一道道劍氣頓時從山林各處衝天而起，將這四方天地籠罩，與錢青石從劍匣放出的劍氣風暴不同，這裡的劍氣靜悄悄的橫亘於天地間，像是一座劍氣牢籠。
「在下顧無垢，見過前輩……」
他笑意盈盈，毫無殺氣，那原本劍氣間縱橫交錯處，像是有無形的蜘蛛織網，將一道道細如蛛絲的劍氣勾連在一起，完完全全封鎖了兩人的活動範圍。
「我與你家顧無央是舊友，你這是什麼意思？」蕭元州很是焦急，畢竟兒子現在生死不明。
莫非是？
不敢細想。
他有了不好的預感。
「老祖有令，無垢專程在此留住兩位，而兩位，只需在此等上半日即可。」
顧無垢還在不斷的編製蛛絲劍氣，密密麻麻鋪天蓋地。
蕭浩然感知著四周變幻莫測的空間，確認了沒法離開后，才將視線放回場中，他只開口問道：
「你說的老祖是顧誠還是顧蒼漣？」
「能稱為劍聖的當然是誠老祖！」顧無垢帶著驕傲的口吻回道。
「……」
「元州退下！」
話音一落，蕭浩然伸出手，往身前銳利劍氣上摸了過去。
顧無垢冷笑，突然他瞪大了雙眼。
只見那劍氣被直接一下擦除了，彷彿根本就沒出現過。
「……起陣成小天地，再改天道因果嘛，剛好我也會點。」
蕭浩然身前，數丈劍氣被一一擦除，他面無表情的看著顧無垢，開口問道：
「是讓，還是不讓？」
後者掐了個劍訣，接著搖了搖頭，深吸了一口氣，一口鮮血噴在手中佩劍上，陡然天地一暗，他慘笑一聲：
「讓不得！」
「歷血咒？！」
蕭元州認出了這招數。
「好！有種！」蕭浩然語氣漸冷，誇讚了一聲。
話音剛落，一道黑金色刀芒憑空出現，四周漫天劍氣像玻璃一般碎開。
「化神期嘛，又不是沒殺過！」
————————————
「錢摳門，我怎麼覺得你丫有事瞞著我？」
「絕無這種可能！」
「那你為什麼把臉偏向一邊？」
「……」
前前後後將事情原委告知了蕭時也，當然是錢氏和諧版的，周圍一群人被顧家人攔在外面，蕭時也聽到有人在喊他名字。
「把蕭時也放出來，老子要錘這個狗日東西。」
「小王八蛋，躲顧家營帳里就沒事了？」
「你們顧家是不是和蕭時也聯合起來整我們的？」
蕭時也歪著頭，一臉問號的看著外面群情激憤的人群：
「嗯？」
他看著一臉神色如常的錢青石，嘴角抽動了幾下，不太確認的問道：
「這就是你說的，一路一邊救人，一邊宣揚我威名的結果？」
錢青石臉朝向一旁，打了個哈哈：
「可能每個人的理解能力不太一樣，不過我保證，他們會在近期對你歌功頌德，謝你八輩祖宗的。」
「那我先謝你八輩祖宗吧！」
蕭時也罵了一句，就沒去管外面的人了，他相信錢青石沒有在這麼大的事上騙他，這時候他非常擔心自己的二叔。
錢青石清了清嗓子，往外面走了過去，現在他就像個MT必須拉住這群人的仇恨，不然到時候任務失敗了，那些劍氣可就白費了。
「老蕭，過來鎮一下場子！」
兩人往人群里站，原本吵鬧的現場陡然安靜了下來，錢青石咳嗽了兩聲，正打算說話，人群一下就炸了：
「癟犢子！我就知道是你！」
「敗類！敗類！年紀輕輕的！」
「我還好心給你丹藥！」
「什麼？他還要你丹藥，我們都被他騙了銀票！」
「大家安靜！安靜，稍安勿躁！」
錢青石厚著臉皮，走進了人群，還好這群人看到在顧家營地里，像是有些關係，不然早就把他拖來爆揍一頓了。
錢青石從屁股兜里摸出一堆銀票，青青給他縫合的包被塞成了一個皮球，他也沒算一路拿了人家多少好處，反正他是沒打算吐出來的。
「在下先在這裡，謝謝各位給的銀票！」
此話一出現場直接又炸了。
「氣死老子了！」
「太囂張了！」
錢青石笑眯眯的把銀票又塞回了背後的袋子里，揮揮手，招呼蕭時也一起過來。
等蕭時也爬上了樹，他才開始編故事：
「這位呢，是雲夢州正兒八經的蕭家子弟，他們家二叔，大家恐怕也有耳聞，影刀蕭齊！」
蕭時也在樹上拱手，他現在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任由樹下這死裡逃生的傢伙扯犢子。
「近日相信各位多多少少都夢到過此地的一些場景，更有甚者直接神遊那山谷的洞府……沒錯，蕭齊蕭前輩也有這種情況，但是他卻留了個心眼……」
此話一出，眾人剛才想打他的情緒已經沒有了，誠然如他所說，大家都夢到過這處仙緣，但是其中的關節，大家卻沒有細想，為什麼這麼多人都碰到了這件事。
很反常啊，而且為什麼沒有人注意啊，就像是大家有意識的忽略了這件事情。
「像不像某種傳說里，一位大能坑殺數千修士的故事？」
人群里不知道是誰說了一聲，瞬間現場氛圍像是窒息了一般，沉默。
「哎，這位道友說的對啊，你猜的不錯，這裡面確實有陰謀。」
錢青石說完，看到顧家子弟的目光統統向自己射來，眼皮狂跳了幾下，扯了扯嘴角笑道：
「不知道你們發現沒有，這次大澤中的妖族全部消失了……」
「是妖族的陰謀？！」
「對啊……他這麼說，我才發現妖族居然一個沒看到。」
錢青石暗道，老子可沒說，到時候妖族找人就找你們這兩個腦補怪。
「咳咳……好了，然後大家也看到了，我呢其實就是和這位蕭公子一同配合，吸引大家出來，躲避一場大禍。」
「大家若是不信，那麼我們便在此地等著看，若是有假，你們等到蕭齊蕭前輩回來，找他算賬就是了！」
「這點蕭時也，蕭公子可以作證！」
「什麼特么叫找我二叔算賬？我來作證？」蕭時也瞪大了眼睛，看了正在那發誓賭咒的錢青石，給了他數個眼神，但這傢伙只留給他一個後腦勺。
當然還是有人不信，罵罵咧咧說道：
「那仙緣對在下極其重要，光憑你一人只言如何能信。」
說完之後響應的人還不少。
錢青石搖頭，這正是應了那句：
「好言難勸想死的鬼。」
大多數人陷入了糾結著，不斷有人起卦，但是不知道為何全部都算不了，有人感覺蹊蹺便停了下來不再往大澤中去。
另外一些人運起飛劍，著急忙慌的往大澤中趕去。
就在這時蕭齊突然從天而降，他一臉詫異的看著人群正中的侄兒和錢青石。
「你們沒事？」
「喂，蕭兄！你來的正好！」
他還沒來得及去找侄兒，就被一群人認了出來，七嘴八舌的問他是不是對這次事件負責。
他一臉懵逼的被問著一臉問號。
突然一聲巨大的雷聲從天空傳來。
眾人尋聲抬頭，只見天空巨大的旋渦雲團中雷光四射，中央衝天藍光越發凝實，一道道落雷彷彿監牢一般，將正下方空中地面連通。
一股狂風橫掃而出，夾雜著瘴氣，亂石穿空，落葉，和拔地而起的大樹，大地開始震顫。
眾人都聽到一聲巨大的嚎叫聲，從那雲中響起。
錢青石聽得就像一枚巨大的竄天猴，在天空響起尖嘯。
有年紀大的修士立即大喊：
「歿瞋！有修為極高的大凶幽魂現世了。」
蕭齊好不容易和兩人匯合到一起，蕭時也問道是什麼意思，蕭齊吞了一口口水，他剛才就是從裡面飛出來的，隔了半晌他才說道：
「歿瞋，又叫：死人睜眼！」
眾人被風吹得東倒西歪，看著天邊那幾個返身逃離的飛劍光芒，彷彿蚊子似的，一下被雷電吞沒，頓時所有人都肝膽俱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