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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十年一夢

  一片粉嫩粉嫩的桃花瓣緩緩舒展開來,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小男孩將鼻子輕輕的湊上去,生怕驚擾到它收了回去。

  小孩四下是無邊的桃林,一直綿延到湛藍的天際,花朵爭相綻放,猶若粉嫩的海洋。

  小孩從未見過如此大的桃林,好奇的在桃林中一會東奔西跑的玩耍,一會又湊著鼻子呼吸剛剛綻放的桃花芬芳,桃樹的樹榦和枝丫猶若人的軀幹和四肢,形態各異,千姿百態!歪著脖子、彎著腰、翹著腿、舞著手……

  小孩爬上一棵彎腰駝背的桃樹,騎在上面當馬騎好不開心!玩膩了又跳下桃樹,在桃林中東瞅瞅西摸摸,花瓣紛紛揚揚在他身邊飄落,宛若下起粉嫩的花瓣雨,不知不覺,他尋到那棵歪脖子樹下。

  「咦,神仙姐姐呢?她不是躺在上面睡覺的么?」

  啪!

  一顆豌豆砸在小孩的額頭上,生疼!小孩打了一個激靈,瞬間將他拉回了現實。

  「馬丹青」

  一個嚴厲的聲音如雷貫耳般灌入小孩的耳朵里,不大的學堂里朗朗讀書聲戛然而止,十來個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學生都扭過頭來看著他。

  幾個調皮的孩子偷偷斜著腦袋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或是擠眉弄眼的做著鬼臉,等著看他的笑話。

  馬丹青立即站了起來,「道可常,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流利的背出了剛才先生教的課文。

  學堂中一個頭髮花白精神矍鑠板著臉的老先生滿臉驚疑和不可思議,他明明看到馬丹青面露痴傻的微笑在神遊,手上還不停的在畫著什麼,並不在讀書,可現在竟然能流利的背出剛才他教的課文。他教了一輩子書,還沒遇到一個這麼聰明的,哪怕是皇宮裡的皇子或者貴族裡的士子。

  自從兩個月前馬丹青來到這裡,他每天都這樣,難道傳言是真的,他真的是天上的星宿下凡?

  咳咳!

  老先生古板威嚴,他故意輕咳了兩聲,學堂里的孩子們立即回過頭去一本正經搖頭晃腦的讀起書來。老先生喜歡吃豌豆,給學生上課的時候都要擺著一碟,因為這個愛好清水鎮上的人都稱他為豌豆先生。

  豌豆先生原本是朝廷太師,他是個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清廉之人,因為看不慣官場權斗和腐敗還沒到退休年齡就選擇告老還鄉,回到這神筆山下玉帶河旁的清水鎮,開了這家私塾,因為在神筆山山麓之中,故取名為神麓書苑。

  神麓書苑依山而建,視野開闊,在書苑之中能全覽清水鎮和穿鎮而過的玉帶河全貌,也許是因為豌豆先生是朝廷太師的名號太響,也許是因為豌豆先生教出了一批優秀學子,神麓書苑自開張的那天就門庭若市,十里八鄉的權貴子弟和鄉野小子都蜂擁而至,連走廊上都擺滿了課桌,對於求學的學生無論貴賤貧富豌豆先生也是來者不拒,收費也不高,能付得起學費的就付,真付不起學費的也就不收。

  馬丹青是兩個月前豌豆先生接到這裡的,馬丹青來之前,神麓書苑可謂是門庭若市,自從他來了之後可謂是大相徑庭,門可羅雀,只剩下十來個膽大家長的小孩在這裡學習了。

  這一切皆因為馬丹青,十里八鄉的鄉親說他是天上災星下凡,要躲他越遠越好,雖然豌豆先生名號響亮,可誰也不想將自家小孩推向「死坑」。

  兩個月前,馬家村整村被屠,只有馬丹青一人完好無傷的倖存,讓周圍十里八鄉的鄉親認定了他就是天煞災星下凡,見到他都唯恐避之不及。

  一個才五歲孤苦伶仃的孩子獨自在被周邊十里八鄉的人認定為極凶之地的馬家村生存,無疑將是讓他在那自生自滅。豌豆先生和馬丹青的爺爺是世交,當年同在朝廷為官,兩人既是老鄉也同具清廉之志,可謂是無話不談之密友,兩人同時告老還鄉,一個回了清水鎮,一個回了馬家村,回鄉之後兩人經常把酒言歡,不成想馬家村突遭如此巨大變故,豌豆先生痛心疾首,不顧親友及周邊百姓勸阻決然將馬丹青接到自己身邊來。

  五年前馬丹青出生時,天空如墨,沒有一個星子,突然一道紅光劃破天際直砸馬家村,當時村民還以為是流星墜落,災難將至,嚇得都躲了起來,第二天發現村中沒有任何異樣,只是村頭馬良家添了新丁。

  馬家村都姓馬,一個宗族,天上星宿下凡,將來必定耀我馬家門楣,得知消息的族長立即召集族人宰殺了僅有的幾頭豬羊大擺筵席慶祝了一番,星宿下凡馬家村的事也不脛而走,很快就傳遍了神筆山下的十里八鄉之外了。

  丹青不知老將盡,富貴於我如糞土,馬丹青的爺爺還是希望孫兒將來以畫為業,不要摻和污濁的官場,故取名馬丹青。

  馬丹青出生不久,一個遊方道士經過馬家村,族長專門請他為馬丹青算命,遊方道士拿捏手指后久久沉默不語,最後只是道了一句「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就走了,連族長準備的豐盛的膳食都沒吃上一口。

  天降星宿,馬家村今後必定大富大貴,「裝什麼道行高深?故作姿態!」,遊方道士剛出門,族長有些不滿的憤懣道。

  然事實並非族長和鄉親們期望的那樣,馬丹青剛滿五歲,馬家村突遭變故,整村三百二十口神秘被屠,只有馬丹青倖存,血水染紅了半邊玉帶河,行兇者沒有留下任何痕迹,都是一刀斃命,刀法一樣,甚至是傷口大小都一樣。

  是誰屠了整個馬家村呢?為什麼只有一個五歲的孩子倖存了下來?周圍村寨百姓都諱莫如深,難道馬丹青這孩子是災星下凡?

  都怪馬家族長當年太過自負,當年如果放低身段向遊方道士請教避邪之法,也許就不會有這樣的結果了,把馬丹青這個災星送走,也許還能保住村寨。

  馬家村神秘被屠,驚動了一些「散仙」。

  這些散仙就是一些在仙門犯錯被清理或者是沒有前途的修行之人,他們沒有法力,在凡界只能為老百姓做一些區區鬼,叫叫魂之類的事情,混口飯吃。

  他們來到馬家村找到馬丹青時,他沒有受到一點傷,身上的衣服乾淨整潔,躺在床榻上睡得很熟,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他醒來時也沒人們想象的那樣會嚎啕大哭,而是面無表情,好像他不是馬家村的人一樣。面對「散仙」們的問話,他也是一臉懵,只是蹬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

  據散仙診斷和推測可能是馬丹青太過年幼加之受到過度驚嚇,失去了記憶,這對年幼的馬丹青來說反而是好事情,否則他這輩子恐怕都會活在恐懼和仇恨之中。

  散仙們在馬丹青身上檢查了一番,未發現什麼異常,只是從他身上找到了一塊普通而又有些奇異的石頭,圓柱形,長約兩寸,直徑約兩厘米,像一個畫軸卷著。之所以說的普通,這塊石頭灰溜溜的,材質普通隨處可見,甚至路邊,小土坡上都是,極其普通。之所以說他奇異,這塊石頭外表像一卷畫軸,上面雕刻了一些荷花的花紋,做工不是很精細,相比一些店鋪中擺賣的石頭工藝品簡直就是粗製濫造,但摸起來像玉一樣溫潤。

  石頭從何而來,與馬丹青有什麼淵源?馬丹青已經失憶,散仙們從他那也未問出個所以然來,據推測馬家是繪畫世家,可能是長輩們希望他能繼承繪畫傳承,希望他成為一個和荷花一樣出污泥而不染的畫家,或因為家境一般,雖然爺爺在朝中為官多年,但他一身清廉,並未給家中積攢太多財富,家中沒有上好的玉石,就地取的材給他雕刻了這個畫軸吧。

  這塊石頭是當天馬丹青跟著父親馬良上山採風時拾獲的,只是馬丹青失去了記憶,並未對散仙們說。

  散仙們調查的過程中還聽得了一些傳得神乎其神的傳言,話說馬家村被屠村的當晚有妖魔的怪嚎,還有兵器的碰撞發出炫目的光芒,聲如炸雷傳出很遠,更有人說他看到了當天晚上有幾個黑衣人和白衣人漂浮在空中打鬥,因為這些都發生在深夜,看到的人很少,也沒得到印證,後來這些傳言也都被百姓當著了為了博人眼球的笑談。

  馬家村整村被屠的第二天,豌豆先生把馬丹青接到清水鎮神麓書苑,雖然遭到親友和鎮民的勸阻,但誰也拗不過他,只能隨著他,害怕的人只能搬離神麓書苑,離那裡遠一點。

  豌豆先生不是一個勢利的人,辦神麓書苑不是為了賺錢,學生的多少對他來說只是個數字,現在學生少了反而清靜了。

  馬丹青來到神麓書苑的當天晚上他就做了一個奇詭的夢,夢中一個宛若天仙的女子在花中或是輕舞、或是嬉戲、或是凝望、或是憂愁、或是.……,在花中生活的場景。更為奇詭的是自這天晚上起他每天晚上都會做這樣的夢,同一個女子,只是花不一樣而已,馬丹青喚這個女子為『神仙姐姐』。

  每天在學堂上馬丹青不知不覺就會神遊晚上的夢境,有時甚至仿若置身其中,嬉戲花海之中,馬丹青出生在繪畫世家,對繪畫有深厚的功底和獨特的靈感,前一天晚上的夢境中所見,第二天他都能原原本本的繪畫出來,花兒的各種形態,畫得栩栩如生,稍加聯想,仿若能看到花骨朵兒綻放開來。

  豌豆先生看他沉淪繪畫,一開始對他有些失望,畢竟自己是教書的,都希望自己的弟子在功名上有所成就,後來他想起了馬丹青爺爺給他取名的用意,而且馬丹青極其聰慧,繪畫並未影響到他的學業,對他也未做太多的要求。

  時光荏苒,這個夢一做就是十年,馬丹青整天都沉浸在他的畫中,還真應了他爺爺的那句話,『丹青不知老將盡,富貴於我如糞土』。

  一夢十年,十年一夢,馬丹青從一個孩童長大成一個俊朗的少年,他將這十年來夢見的花歸到一幅畫上,畫中各種花的形態都呈現其中,形成了一副精美絕倫的《萬花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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