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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原來是腫瘤「君」

  我並沒有忘記自己在術前查出鈣磷指數,出現明顯異常這件事,也沒忘記鼓樓醫院的專家跟我說的話。我跟家裡商量,還是要回南京再做進一步檢查。

  事不宜遲,我當時體內的管子還沒拔掉,就隻身坐車回到了南京,去了鼓樓醫院。有一說一,論醫療技術,省醫院還是遠遠強過縣醫院的,那裡的醫生看到我的驗血報告后,就立馬通知我做頸部的X光掃描。

  一拍完片,我徹底震驚了,我頸部竟然長了一顆雞蛋般大小的腫瘤。

  在大醫院挂號也好,問診也好,拍片也好,每一個步驟都異常辛苦,因為病人實在太多,每天挂號排隊的人都擠滿了現場,經常從一大早開始排隊,一直等到中午吃飯的時間都不一定能輪得到你。

  我記不得那段等待看病的日子自己是如何一天天熬下來的。只記得醫生會告訴我拍這種片子得提前三天預約,看專家門診得提前一周預約。所以我只能一個人在宿舍慢慢等,慢慢熬。

  那時候快靠近年底了,單位只知道我剛做完一場大手術需要好好休息,這次只是過來南京做複查,誰也不知道我馬上又要再連著做第二場手術。我也從不敢跟任何人提起我得的是什麼病,但凡我的病情有半點泄露,我估計我們公司的人都會覺得我這是得了什麼恐怖的不治之症,給我傳得沸沸揚揚了。

  在宿舍苦熬一周后,總算可以挂號看專家門診了。照例排了半天的隊,盼星星盼月亮般地盼到了電子屏幕上開始叫我的號,進去之後我總算見到了後來幫我做手術的主治醫生姚主任,那感覺就像是見到了「在世華佗」。

  病人見了專家,淚水漣漣,但專家太辛苦了,每天要接待無數病人,看到任何一個病人可能都不會太熱情,他看我進去,就開始冷冷得詢問我的病情。看了我拍的片子,摸了摸我的頸部,繼續冷冷清清,簡簡單單得說了一句:「是甲狀旁腺瘤。你這個需要動手術的。」

  我問:「醫生,那請問我什麼時候可以動手術?」

  他頭也不抬得回答說:「聽導醫台的醫生安排吧,等著做手術的人非常多,你這個估計得等到年後了。」

  我一聽急了,我說:「醫生,能否幫我早點安排,等到年後又要等一個多月,我的病比較嚴重,我現在小便還有血,走路都(疼).……」

  他不等我說完就打斷我的話,再次冷冷得瞅了我一眼,說:「比你更嚴重的病人一大堆。他們都是癌症病人,你覺得是你重要還是他們重要?他們誰都比你更需要儘快安排手術。你這個一看就是好多年積累下來的,都長到這麼大了,長了至少有四五年了,良性的居多,死不了。來,換下一個病人!」

  聽完醫生的這番話,我感覺心裡特別委屈,我甚至都來不及告訴他我腰部剛做完手術拿走一顆大石頭,醫生就不願再跟我多「廢話」了。

  對醫生來說,他每天見慣了太多生離死別的場景,他也見到過太多掙扎在死亡邊緣的嚴重病患,像我這種病情對他來說應該真的不足為奇,而事實上,我也並非不知道醫院裡肯定有大批比我病情更嚴重的癌症病患都在焦灼地等待做手術,我不是那樣自私自利不為他人著想的人。

  只不過對我這樣三十齣頭的女生來說,人生頭一回長了這麼大的一個腫瘤(當時還並不能確認就一定是良性的,只是醫生根據經驗判斷,等瘤取出后根據切片小樣測驗才能確診),腰上還剛剛動過一個大手術,我身體和心靈承受的痛苦和壓力也是巨大的,可以說是一般同齡人所難以忍受的。我當時真的以為自己已經算是特別嚴重的病人,急需醫生的拯救。

  加上醫生當時還並不太了解我的狀況,他不知道為了去南京看病,剛做完結石手術的我,身上還插著管子,走路之後還會出血,所以他打斷了我的話,不由分說便忙著招呼下一個病患了,我也只好作罷,話到了嗓子口又咽了回去。想著事已如此,只能一切聽從醫院安排。

  雖然看完醫生,心情有點鬱悶,但是心裡的一塊大石頭卻終於落了地。因為我總算弄清楚了自己長期以來不定時長結石的真正原因:

  罪魁禍首從來就不是我的腎,一直以來都是因為我的甲狀旁腺出了問題,才會導致腎臟石頭瘋長。

  因為甲狀旁腺靠近人體頸部甲狀腺的位置,佔據的空間體積非常非常小,但它對人體的健康機制有一個非常關鍵的作用就是,它能控制人體鈣磷的平衡。而一旦甲狀旁腺出了問題,鈣磷的平衡便遭到破壞,我體內的鈣就會瘋長,隨著鈣在腎內集聚的越來越多,石頭便由此形成。

  現如今,大石頭既已被取走,只要切掉腫瘤,治好甲狀旁腺,我的結石病便能不藥而癒。腎臟也再不會亂長石頭了。以後也不用每天死命喝水了,醫生說水喝太多對身體其實也是一種負擔。

  這對我來說,又何嘗不是一個喜訊?

  這表示我因禍得福,當初選擇來南京工作也是來對了,冥冥之中,上天彷彿早已安排好,要在這個城市幫我治癒情傷,還要在這裡幫我治好沉積在我體內多年的「舊疾」。

  這表示我從今往後再也不用為了結石痛得在床上打滾了;這表示我往後不用大杯大杯地給自己灌水了,還可以正常喝水吃飯,可以吃菠菜吃西藍花這些以往醫生說容易形成碳酸鈣,被強制要求禁食的「健康食物」了。

  一想到這些,我不由得喜極而泣。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找到問題的根源所在,他們一直都以為是我的腎不好,斷定我的腎天生容易長結石,還說恐怕我這輩子都要靠著做碎石手術來治療結石了。其實完全就不是那回事啊。

  細思極恐,如果我當初真的相信了這個錯誤的診斷,以為自己沒救了,就放棄繼續追蹤排查,放棄治療,我這輩子恐怕就真的完蛋了。因為一年又一年,如果經常做碎石手術,我好好的一個腎長此以往就會被衝擊波沖得元氣大傷,原型盡毀了。

  再說說我脖子上的那顆「腫瘤」君吧,現在想想,如果它是惡性的,相信醫生反而會對我溫和客氣,充滿憐憫。可能就是因為醫生以他多年的行醫經驗第一判斷就是良性的,所以他才會著急掠過我給下一個病患看病,還不忘懟我訓我一番。

  就這樣我又回宿舍默默等了大半個月,才等來醫院通知辦理住院、準備手術的消息。整個住院和手術的過程,期間的辛酸苦澀也不想再多做螯述了,我想只要結果是好的,便是命運給予我最大的恩賜。

  在醫院,甲狀腺病人蠻多的,根本不稀奇。但像我這樣甲狀旁腺瘤引發的結石併發病例,其實並不常見,但是醫學史上並非沒有發生過「先例」,並且還有明確記載。只是因為案例極少,很多小醫院從未治療過像我這樣的案例。

  院方也因此給予我很多特殊的關照,手術成功后,我還被作為成功案例受邀參加了醫院的病患回訪學術交流會。

  姚主任術后,告訴我媽媽,手術非常成功。當時手術,發現腫瘤擋住了我頸部的血管,他眼疾手快,繞過血管,從血管的空隙處掏出了腫瘤。

  說來也神奇,手術后我恢復得特別快也特別好,我的恢復時間比一般的病人更快,而且其他人脖子上術后多少都會留下一些難看的疤痕,我的脖子上卻沒有落下一絲疤痕。

  拆線后,在家休息了一個月,表面的皮膚紋理就完全恢復了正常,媽媽驚訝地說:「姚醫生真的是大師,有一雙『妙手』。感謝天主保佑,竟然完全看不出來動過手術的痕迹。」

  都說久病成醫,這話不假。事後我搜了度娘,認真學習研究了一番自己得過的疾病。「度娘」告訴我甲狀腺、甲狀旁腺的疾病多數是由人類大喜大悲的情緒因素引發的。

  ——有研究表示:甲狀腺疾病、抑鬱症、猝死是北上廣白領三大健康殺手。

  更值得關注的是,甲狀腺疾病和抑鬱症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精神因素也是導致甲狀腺疾病的罪魁禍首。當有精神因素,例如精神創傷、盛怒等誘因時,體內免疫遭破壞,有關細胞失控,功能變異,在輔助性T淋巴細胞的輔助下分泌大量的甲狀腺,刺激免疫球蛋白自身抗體而致病。

  那一年我35歲,在經歷人生又一場重大疾病後,開始大徹大悟:從25歲到35歲,這十年的光陰里,我經歷了兩段痛苦悲催,曲折離奇的婚姻,初戀的狂躁症和暴力控制傾向,曾經讓我痛不欲生,疾速消瘦,也曾讓我撕心裂肺得痛哭,整夜整夜得失眠。

  那時候的我只知道自己短短兩三個月便瘦了四五十斤,不知道這巨大的精神創傷已經徹底打敗了我的甲狀旁腺免疫系統。

  細想想,我就是在跟初戀離婚後的第二年,開始第一次發現自己腎內長了一顆小結石,疼得直不起腰。而那雞蛋般的腫瘤君又豈會在一兩年內就長到如此碩大,就如醫生判斷的那樣,想必它也是在那個時候就已經開始悄悄在我頸部「生根發芽」。

  再到後來經歷第二段陰差陽錯的婚姻,常年的情感壓抑,三年的無性婚姻,喪偶式家庭生活,讓我小病大災不斷,甚至付出慘重的代價,加劇了腫瘤君的瘋狂生長。

  直到我奮力擺脫晦暗婚姻的束縛,獨自一人來到南京開始新的工作,新的生活,我人生的春天才真正開始拉開序幕。

  這一輩子,沒有人能順風順水,毫無波瀾得安靜過完這一生,當你遭遇命運的驚濤駭浪,不要驚慌失措,不要就此趴下,一蹶不振。只要你願意勇敢站起來,跟命運斗一斗,跟磨難拼一拼,你會發現困難很多,但是方法總比困難多,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只有不肯跨越坎的人。

  年輕的時候,我們總以為自己身強力壯,血氣方鋼,總是或「難以自抑」或「不加節制」得大喜大悲,總是為排遣苦悶壓力不聽勸地苦熬夜死熬夜,總是以為那些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可怕疾病跟自己不可能搭邊或者離自己還遠著,直到身體向我們拉響了警報,我們才會幡然醒悟,當年我們每一次對身體的透支式揮霍,身體都會在將來的某一天無一例外得回報給我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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