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愛之初印象
那次之後我再也不信遠距離的網路戀愛了。
我把網上的擇偶地域要求一欄，從原先的江浙滬，設置成了「常州」。但是即便是本地的郵件，我也很少打開看，被騙的陰影讓我每每打開網站，後背總是感覺一陣涼颼颼的。
那段時間，我只專註工作不想感情的事，不管媽媽怎麼催我都置之不理，也任由郵箱里的郵件像雪片一樣蔓延開來。
有的網路郵件狂人，連續堅持三年，不斷給我發送郵件，我始終沒有打開看過。
我覺得那些高富帥的人設，頭像超級帥氣的郵件，99.99%是騙子盜來他人照片，欺騙網路純情少女、痴情中年離異婦女、還有鮮有機會接觸異性的職場女強人用的，靚照的背後，跟你聊天的很可能是像大A那樣其貌不揚，卻深諳女性心理情感需求的騙子甚至騙子團伙。
我沒敢把遇到大A這事告訴媽媽，我若一講，她又要噴我幼稚可笑到相信網路里會找到真愛這種天下奇談了，非得逼迫我回老家相親不可。
哎，算了，我勸慰自己，浪費寶貴時間談不靠譜的感情還不如努力搬磚，與其陷入情網為情所困還不如將自己深入紮根到工作事業中去。
我覺得愛情不是你努努力就能找到的，緣分沒到，強求無用，急了一個不小心上錯了賊船，傷心又傷身實在太不划算，但是工作和事業，卻完全不同，只要你努力耕耘，便一定會有所成效。
設計師的工作讓我特別有成就感，每次像打了雞血一樣熬夜奮戰，想創意方案，然後繪圖出稿，得到上司的認可，直至最後自己親手設計的作品出現在大街小巷和各種廣告媒介載體上的時候，那種滿足感與幸福感，無可比擬。
但是開心之餘，內心難免會有落寞。因為每次出門，拼搏奮鬥是一個人，回到家，又是孤身一人，成功失敗都無人分享，要說內心真的完全不渴望愛情，那一定是騙人的。
月亮都有星星作陪，斜柳都有微風輕扶，拿好朋友的話說像你這樣才貌兼備的可人兒，又怎會不期待有良人相伴左右呢？
身邊的同事，與我同齡的早已娶妻生子，比我小的90后，00后，年紀跟我又差太多，家人親戚介紹的又總是跟我的預期相差太大，讓我難以接受，毫無戀愛的興緻。
無聊的時候，也只能抱著手機，刷著各大交友平台上的男生照片，唉聲嘆氣，慨嘆月老是不是已經忘記給我這個「萬年鐵樹開不了花」的職場剩鬥士匹配一段良緣，牽上一根靠譜的姻緣紅線了？
我也時常懷疑，是否自己上輩子欠了很多人的感情債，所以這輩子在婚戀的路上才會走得如此辛苦坎坷？
那天去健身房跑完步回來，洗完澡，累得攤倒在床上。
手機振動了一下，我拿起來一看，原來是婚戀網站又在給我推送男士的信息。
我看到一張男人的臉，黑白照，穿西裝打領帶，看著特別像從婚紗照上截取的頭像。我心想這個人或許也是離異吧。
因為照片是黑白照，光線還有點暗，看著有點老氣，我苦笑一聲，嘴裡自言自語碎碎念：網站怎麼也不知道給我推送一點同城的帥哥，小鮮肉之類的，盡給我推送「青蛙王子」。
我有點生氣的用力點了下頭像，想看看網站推送的這個同城的陌生男人到底有啥過人之處？
這不點不要緊，一點我愣住了，這個男人除了頭像不太好看之外，生活照簡直帥呆了。
而且他不止上傳了一張頭像，資料的詳情頁里，他上傳了五六張酷照，一張比一張帥。
國字臉的他，梳著大背頭，笑起來那彎彎又深邃的眼眸里仿若藏著浩瀚星辰，嘴角邊還露出一對淺淺的酒窩，給輪廓分明的臉龐增添了一絲可愛的氣息。
難以形容看到他照片那一刻的心情，說不出來他的五官到底比一般的帥哥好看在哪裡，我只覺得在我眼裡，它們組合在一起就剛好構成了我心中的「理想型」。像極了我年少時喜歡過的一個韓國男星：玄彬，不，準確來說，他的眼睛比玄彬還好看，他的臉型比玄彬更顯英氣。
照片上的他整個人散發出來一種軍人般的硬朗氣質，那一刻還沒見到真人的我，卻好似已經從照片的平面世界乘著時光機器提前飛進了他的現實三維實體世界，看見了真實的他，聞到了他身上獨有的味道。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神奇感覺。
「這位帥哥，我一定在哪見過？越看越親切？」我喃喃自語。
情竇初開的年紀里，我曾讀到過這樣的詩句：人的一生會遇到兩個人，一個是你很愛的人，另一個是很愛你的人。
當時我很嗤之以鼻，我覺得「愛」是一種很神聖但又很玄乎的東西，離我特別遙遠。
直到看見他照片的那一刻，我依然覺得我從未遇到過那個很愛我的人，也不太可能會毫無保留地去深愛一個人，畢竟單戀太苦了。
我只想要一段雙向奔赴的愛情。那時候的我完全料想不到，眼前的帥哥會是那個徹底顛覆我愛情觀的人。
我非常認真的看了他的資料，當看到身高那一欄時，我更驚喜了，1.89m的個子，還是個長腿「歐巴」。
再往下翻，「旅遊足跡」那一欄，他填寫的是東京，韓國，澳大利亞，瑞士，希臘。
「原來他還是一個出過國門看過世界的男人」，我心下暗喜，我很羨慕那種周遊過各國，有不凡經歷和見識的男生。
我抑制住了內心的小興奮，開始在鍵盤上敲出第一封給他的網路郵件：
「帥哥，你好，很高興在茫茫網海里看到你。我是一名廣告平面設計師，目前就職於常州MG美容醫院。我比你大四歲，我們也算是同齡人。不過我有過婚史，沒有孩子。前夫生理疾病刻意隱瞞，幫他看了三年的病無果，無奈分手。雖然在婚姻里被欺騙被狠狠傷過，但我依然相信愛情，我也覺得我依然有追求真愛的權利。
看到你的資料，我覺得你非常優秀，是我喜歡欣賞的類型。只是不知帥哥是否願意給彼此相識相知的機會？這是我的微信號.……希望我們能從朋友做起，多多互相了解。如你介意我有過婚史，小女子也不勉強，可以理解你的心情。祝福帥哥開心快樂每一天。」
資料顯示他屬兔子，水瓶座，B型血，還是未婚。我有點意外，鑒於我是離異，還比他大四歲，我覺得我應該坦誠交代自己的真實婚姻情況，他若能接受，自然願意添加我的微信賬號，如果他不能接受，我也不想強求。
寫完這封郵件，我內心其實是沒有任何底氣也不抱太大希望的，畢竟茫茫網海，遇到自己一眼就莫名心動的異性，已經很難得了，還想要彼此看對眼，互相喜歡，那概率實在太過渺茫。
但我潛意識裡還是給自己留了一線「生機」。所以這封郵件發出后，我經常會在工作之餘，上網翻看下有沒有他的回信。
但是我發現他幾乎很少上這個平台，因為網站有登錄記錄，但凡我們有登錄過相親平台，同為會員的雙方便可以互相查看到對方的登錄時間和登錄記錄。
時光如梭，一晃一個半月過去了，他卻始終沒有再登錄過一次。
我不由得開始失望起來，心想，沒希望了，這樣萬里挑一的顏值容貌，堪稱美男典範，薪資待遇這麼高，月薪兩到三萬，可見自身能力也不錯，在公司不是高層領導也該是個不容小覷的角色，這不就是大眾嘴裡經常念叨的「高富帥」本尊了。
對方如此優秀，我內心難免會生出一絲自卑，我對自己說：菲菲，你就別再做夢了。這樣王子般英俊帥氣又多金的男生，現實里一定不會缺少異性緣，周圍一定圍繞了不少鶯鶯燕燕。一大幫迷妹追著跑，他又怎麼可能真的缺對象呢？除非他跟我一樣孤獨，百無聊懶時渴望於網海的另一邊找尋到一個「靈魂伴侶」，才會上一次相親網，看看郵件。假如他能看到我的郵件，那一定是我祖上上了高香，祖先顯靈了。一般情況下，你就別指望了。越多希望，越多失望。
媽媽平時也沒少說我，她每回拖七大姑八大姨給我介紹的對象，我一看照片就知道不是我的菜，有幾次拗不過她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得跟我打親情牌，就勉強跟人家見了一面，見過之後，果不其然，跟我單純看到照片的感覺幾乎無差，根本不是我的菜。
不見還好，發信息或者打電話委婉拒絕掉也就完事了，但是一旦在一群親戚朋友的見證下見過對方之後，事情就複雜了，你若拒絕，媒人要來說你眼光太高，親戚要來遊說你，讓你別太挑剔。
幾次操作下來，我苦不堪言，裡外不是人。所以後來她們再給我介紹，我看過照片之後能推就推，堅持說自己就是沒感覺，不喜歡，不想見，見了純粹耽誤對方跟自己的時間。
媽媽對我有點恨鐵不成鋼，都氣到對我飆狠話：「以後你生病，不要哭著給我打電話，我不會再管你了。讓你自生自滅去？
你都三十好幾了，老姑娘了，你以為你有多少了不起？又不是二十多的黃花閨女，你還在做夢，還在期盼遇到愛情，遇到自己的白馬王子呢？
談什麼感覺，談什麼眼緣呢，只要大差不差人好，工作好，願意對你好就是上上籤了。
人家年歲長了，擇偶條件就自動知道往下降了。你倒好，你年紀越大，反而找對象越來越挑剔了？真不知道誰給你的勇氣？」
說真的，自己的親媽對你說出那樣一番話的時候，你內心不可能毫無波瀾。就像塔羅牌里那張心上插了三把刀的「寶劍三」，你會心痛到說不出話，但又忍不住想怒吼一句：
你就這麼看扁自己的女兒？憑什麼年紀大了，就沒資格追求自己想要的愛情了？非得委曲求全找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將就著過，我下半生就一定能獲得幸福了嗎？
其實你身上的優點家人不是看不到，每回家族聚會，聚餐，娃娃臉，身材高挑，皮膚白皙，打扮時尚的我總能引來七大姑八大姨們讚歎的目光。
他們都誇我是模特身材，對我年近四十依舊膚白貌美的顏值甚是讚歎。
但是在世俗的婚戀觀里，女人一旦過了三十就該服老，離過婚的女生更應該自降身價，下嫁各方面條件沒那麼好的男生，然後生個孩子，組個小家，這輩子丈夫不辜負不外遇，顧好家庭孩子，便已是你最大的福氣。
你還跟我們談什麼要相貌匹配，要學歷職位匹配，要有眼緣，要有感覺？你如果再跟他們提真愛這種事情，他們會覺得你完全是在天方夜譚。
所以面對兩種截然不同的世界觀，婚戀觀，面對兩代人巨大的鴻溝，你不可能強行去跨越，任何試圖去融合去溝通去交流的動作都是徒勞，每次媽媽找我討論這個話題，最終我兩都是不歡而散。
但是媽媽那句：你為何年紀越大，反而找對象越來越挑剔了？真不知道誰給你的勇氣？簡直像靈魂拷問一樣擊中了我的心房。
我也在心裡反覆問自己：「是啊，以前你不是那樣的啊，為什麼以前你的條件和門檻設置得這麼低，低到簡直等於沒有門檻，前兩任出現之前，你那麼順從父母的安排，那麼聽從父母家人的建議，考慮所有人的心情，前兩任，一個學歷低，一個家境貧寒，關鍵兩個工作能力都差，完全跟優秀兩個字不搭邊。你怎麼就願意嫁給他們的呢？」
以前父母催婚，各種遊說思想工作后，你就自動放棄了你腦海中那些模模糊糊對婚姻另一半的期待跟要求。但是後來的你，在現實的銅牆鐵壁上被撞得頭破血流之後，你終於徹底醒悟了。
你自身才華橫溢，能力出眾，長得也那麼好看，你明明值得更好的愛，你明明就是鳳凰，應該跟蛟龍一同翱翔天際，可他們非說你是「山雞」，做什麼插上翅膀變鳳凰的美夢？
所以你現在生氣也無濟於事，你只有自己默默努力，默默爭氣，成長為一個更優秀的自己，一個足以匹配未來優秀伴侶的自己。才能扳回一局。
十年前的我，稚嫩單純，並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樣的感情和婚姻，十年後的我，只想回到最初正確的理想軌道上來，尋找真正和我匹配，可以跟我強強聯合、夫唱婦隨的那個人。
至於是誰給我的勇氣，我很想告訴媽媽——那是我自己給自己的勇氣。
但是我想她大抵是無法理解我內心最深層次的想法，也一定會否認我個人的能力和本事。在她眼裡，不論我有多少才華學識，我都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需要依靠男人在背後支撐起脊樑，才能完整此生的弱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