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閱卷
忽略開始時的嚴肅與拘謹,後來的路途中,馬車中的氛圍很是輕鬆。
皇帝更多的是與黛玉聊了很多有趣的事,還問了些黛玉在江南時的情況。
林樞成為了一個很好的聽眾,根據皇帝的言談舉止,慢慢在心中重新刻畫這位帝王的形象。
傳言中刻薄寡恩的四爺,帝王的威嚴此刻一點也沒有,跟黛玉說說笑笑。
在聽到黛玉講起林樞小時候因為「煉丹」之事,被林如海拿著藤條追得滿院子跑,還一同鄙視了一番。
我那是煉丹嗎?我只是嘗試改良火藥而已!
林樞在心中替自己抱了抱屈,繼續聽兩人說笑。直到靠近京城,龍禁衛已經拉來了備用的馬車。
「你們就別下來了,朕今日很高興,很久沒這麼鬆快了。」
皇帝臨下車時,回頭對黛玉眨巴了一下眼睛:「沒事給朕寫寫信,張嬤嬤知道怎麼送進宮來。」
他又對林樞說道:「寧國府之事,暫時先放一放,專心殿試吧。」
「學生(臣女)遵旨!」兄妹倆在馬車上向皇帝道別,龍禁衛護送皇帝的馬車先行進了城。
……
林樞把賈家兩府的人都送到了寧榮街口,賈蓉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心中的驚詫。
他小聲問林樞:「林叔,陛下今日……」
林樞連忙打斷賈蓉後面的話,雖然他的聲音很小,但人來人往的街上,誰能知道有沒有人盯著他們一群人。
「什麼都別說,這裡不是說事的地方。放心,今日我聽這位貴人的意思,暫時無事。等我殿試之後,找機會請敬伯父一敘。」
賈蓉也是機警之人,他家在京城攪起的這場風暴,使得自己家成了出頭之鳥,說不定這會就有人正盯著寧榮街上的賈家兩府呢。
「多謝林叔提醒,侄兒會稟告祖父大人的!」
兩方告別,林家的隊伍繼續往黃華坊前進。
此時的馬車中,只剩下林樞與黛玉兩人。兄妹倆相視一笑,今天的經歷真是豐富的很,不但見識了一場文武對立的縮影,還與天下至尊的皇帝同乘。
「玉兒覺得,咱們這位陛下是個怎麼樣的人?」林樞回想著剛剛的情景,詢問黛玉對皇帝的觀感。
只聽黛玉回道:「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我覺得陛下與話本中描繪的皇帝一點都不像。」
「噢?說說看,你印象中的帝王應該是什麼樣子?」
聽到林樞的話,黛玉仔細想了想說道:「我也說不上來,可能是僅僅見過兩次聖顏,還不能輕易下結論。不過刻薄寡恩這個傳言,我是不信了。大年初一那天,我親眼見到陛下坐在滿滿當當的奏摺中,光是勤政這一點,比之前明洪武皇帝不遑多讓。」
勤政愛民,多少帝王都在宣揚這一點,可是能做到這一點的,還真沒幾個。
「哥哥,你說陛下在民間為何會落下刻薄寡恩的名聲?」
林樞嗤笑一聲:「陛下確實是刻薄寡恩,可那是對貪官污吏亂臣賊子才如此。可惜如今朝中局勢複雜,陛下還不能完全掌控,那些人為了對抗陛下,便四處宣揚刻薄寡恩的流言。」
黛玉這幾年在張嬤嬤與林樞的教導下,對朝中的情況了解頗深,心知傳揚皇帝刻薄寡恩的人中,就有榮國府的幾位。
她唏噓一聲:「人心思安,真不知他們為何要違逆民意。得人心者得天下,陛下勵精圖治,勤政愛民,這些年百姓們能夠在多次的天災人禍中存活下來,皆是陛下恩澤。」
「這就是慾望,他們覺得天生高貴,黔首何能與之同!玉兒,有慾望不可怕,可怕的是讓慾望迷了眼。」
林樞掀開帘子的一角,看著道路兩邊熙熙攘攘的人群,嘆息道:「當了官,就會想著位極人臣。可當官是為了自己的私慾還是天下百姓,這才是該好好思考的。」
「那哥哥當官是為什麼?」黛玉問道。
林樞毫不猶豫的回道:「以前是為了自保,為了守護你和咱們這個家。現在我又有了新的目標,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做一個普通范文正公那樣的千古名臣。」
……
今科會試的閱卷,由禮部尚書錢千里主持,經過十多天的努力,終於定下了會試的名稱。
一千六百多位考生,只有三百五十人登上了皇榜。不過會元遲遲定不下來,只因為其中一人,在策問中,提出了大孝與小孝之分。
其實今年的策問是太上皇親擬的,說白了就是噁心皇帝同時選拔能夠忠於自己的臣子。
錢千里看著手中的這份答卷,心中也是遲疑不決。說實話,他真的很欣賞這位考生。忠於朝廷,忠於天下萬民,便是忠於君父。
忠君為民者,即大孝也。因愚孝而令其父不義者,即小孝也……
錢千里作為理儒的忠實信徒,都不得不讚歎一聲,僅僅從這份答卷中,他都能品出其中的風骨。
太上皇若是看到這份考卷,怕是要氣得七竅生煙。這明顯就是在說二聖相爭之事,如此膽大,難道就不怕被閱卷官黜落嗎?
不過說起來,現在的太上皇,真得有些執拗了。遠遠沒有了當初的聖明,反而因為兩帝之爭,使得朝廷烏煙瘴氣。
錢千里作為太上皇的親信都覺得這樣下去怕要惹出大禍來。他在心中默念:既然你一個初生牛犢都不怕,我這個「大楚魏徵」又怎能落於其後?
安制,會試結束后,考官分房閱卷並進行預選,預選出來的考卷送主考官審閱並擬定名次,寫成「草榜」。
草榜擬成后,再由主考官和禮部知貢舉官主持,將擬定錄取的「朱卷」與考生的「墨卷」進行「對號」,編號不對者棄而不取。複核以後,再行「填榜」,即正式確定錄取名單
錢千里最終定下了名次,複核無誤后打開了彌封,第一名的姓名處寫著:南直隸蘇州府林樞!
「這個林樞怎麼這麼耳熟?」錢千里喃喃自語。
旁邊的幾個人都圍了上來,其中一人一拍大腿:「我知道了,這是林如海的嗣子。」
「林如海啊,那不就是提出曬鹽法的那個小子……」
「這會元倒是名副其實,說不得林家又要出一個探花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