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告誡
,紅樓首輔
薛寶釵親自端著茶水走進房中,給賈璉倒了一杯。她福身一拜,鄭重的說到:
「哥哥去了皇陵之後,家裡生意恐怕會越發艱難。初一那天,璉二哥可否帶小妹去趟忠順王府,我想將家裡生意交於內務府經營,薛家只收部分收益維持家中開銷,其餘皆歸內務府所有,為期三年。等哥哥回來之後,再說其他。」
賈璉驚訝的看著一臉認真的薛寶釵,哪怕薛家生意這幾年收益減少很多,但也有三五十萬之巨。若是由內務府經營,靠著薛家遍布大楚的商路,加上皇家的招牌,每年怕不是能有百萬兩銀子的收益。
「你想見忠順王殿下這生意交出去容易,想要收回來,其中的損失和風險不是一般的大
忠順王高永恆領著內務府總管的差,雖然不怎麼管事,不過要是有他作為中人,將來薛蟠回來收回經營權也好弄一些。
薛寶釵像是下定了決心,點頭回道:「若是哥哥在京,那些掌柜都還能顧忌一些。等哥哥去了皇陵,僅靠母親和我,說不定哪天這些鋪子就不姓薛了。倒不如投了皇家,換來喘息之機。』
賈璉把目光轉向薛蟠,卻聽薛蟠說道:「璉二哥不必看我,以往我都只是個傳話筒,一切都是妹妹拿主意
「好,既然表妹拿定了主意,初一那天,你隨二妹妹一同過去。至於能不能說服王爺,那就靠你自己了。
賈璉笑了笑誇道:「薛家有你這個女諸葛,倒不了!」
忠信王為何要納薛寶釵為妾,還不是為了薛家遍布大楚的商路和數百萬的家產。王子騰其實也是打的這個主意,甚至為了這些不顧親情,多番算計。
薛寶釵也是看出了這一點,知道自己怕是守不住自家這塊饞人的肥肉,便想到了林如海為林家設計的那條路。
五月底,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接連會審東平郡王世子錢興德打死順天府差役一案與賈化徇私枉法一案。
一個是大楚立國近百年來,第一次敲響登聞鼓的驚天大案。另一個更是神奇,竟然是有人主動自首請罪引發的徇私案。
不得不說,這兩件案子讓京城百姓的八卦之心得到了巨大的滿足。
錢興德被剝奪了世子之位,貶為庶民。三司定罪,秋後問斬。東平郡王教子無方,削去兩百戶食邑。太上皇傳詔遼東,令其回京自陳。
另一個案子倒是讓許多人忐忑許久,直到三司會審結束,這些人才把心放回了肚子。
賈化徇私枉法,收受賄賂,貶為庶民,抄沒家產,流放嶺南為役。王子騰也因為有擾亂地方司法之嫌,罰俸一年,禁足一月。
至於賈政,皇帝特意給三司傳了口諭,沒有公開處罰,只是讓內侍去傳了旨意,令其停職自省。
「還真是熱鬧啊!」
早朝剛剛結束,林樞正準備離開,耳邊就傳來了禮部尚書錢千里的聲音。
「學生拜見恩師!」林樞連忙作揖行禮。
錢千里是林樞會試的主考官,也就是他的座師。雖然老爺子從不拉幫結派,平時也不會對自己錄取的新科進士有什麼特殊照顧,但林樞等人還是很尊敬這位老爺子。
「賈化是不是曾經教過你」錢千里扶起林樞,示意他跟自己一同出宮。
林樞如實回道:「大概在六七年前,曾教過學生幾個月。」
錢千里停下腳步,極其嚴肅的盯著林樞的眼睛:「此人也是才華出眾之人,處理政務的能力也是極強。但他不走正道,被榮華富貴迷了眼。今日早朝你也看到了,多少人雙股顫顫,深怕賈化把他們供出來。莫要學他,你要記住,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說完也不等回應,直接大步往禮部衙門走去,留下林樞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著遠去的錢千里。
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原話有二十四句,由五代時蜀主孟昶所創。後來蜀亡以後,宋太宗認為警句對官員有很好的警示教育作用,但是內容太多,於是就將原本的二十四句刪減成十六個字,刻在州縣衙門南邊的石碑上,名曰「戒石銘」
林樞想不明白自己的這位座師,為何突然用這句話告誡於他。他站在原地輕聲念叨著:「爾俸爾祿,民膏民脂
「林學士,你這站在這念叨什麼呢」
身後傳來的聲音打斷了林樞的思考,回頭一看,原來是都察院御史杜子沐。
杜子沐已是而立之年,治德元年恩科得中二甲,從翰林院散館之後就入了都察院。六月中旬,林樞就要和他以及賈政一同前去河南巡視河防。
這段時間因為商量行程之事,兩人有過交流。林樞回身拱手拜道:「原來是杜前輩.
雖說杜子沐只是七品,但他早林樞兩科入仕,而且御史這個職位實在特殊,說不定哪天就會連升好幾級,成為封疆大吏。
比如林如海就是從七品的御史,直接升至三品,坐鎮江南鹽道。
林樞岔開剛剛的詢問,直言問道:「杜前輩找我有事」
杜子沐也沒有再問,把手中的幾本冊子遞給他:「前些天你不是找開國時河南的魚鱗冊嗎這是我讓人從戶部抄錄出來的,包括黃河兩岸州府田產詳情。」
林樞欣喜的接過冊子:「翰林院的存檔太多了,我有沒有時間一一去翻找,還是杜前輩有辦法。走,咱們去值房細說
為何林樞要找開國時的魚鱗冊呢原因只有一個,他要對比黃河兩岸州府開國時朝廷的授田情況與如今的田產歸屬。
他要查清楚。滎陽鄭氏的手中,到底擁有多少田產。有哪些是正常購買,又有哪些是他們強取豪奪,甚至掘開黃河大堤,製造天災人禍,奪走百姓們安身立命之地。
「其實我昨晚已經仔細對照了滎縣的魚鱗冊,真是觸目驚心!光是滎縣一地,近八成的土地都直接或間接的掌握在鄭家人手中。」
杜子沐覺得林樞遞給他的這杯茶,分外苦澀。他入仕八年依舊只是個七品的御史,一是不喜歡逢迎,二來他也喜歡御史官袍上的獬豸。
為民請命是他的為官理念,這些年因為彈劾不法他沒少得罪人,甚至家中大門都被砸破了好幾次,但他依舊不改初心。
滎縣的情況真是把他嚇了一大跳,土地兼并如此嚴重,當百姓們身無立錐之地的時候,只要一根火柴,就會燃起熊熊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