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朝中重臣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烏衣巷,即便是在王敦謀逆之後,依舊是建康世家雲集之地。

  若從遠處窺來,烏衣巷門庭若市,冠蓋雲集,古色古香的黛瓦屋頂,門窗檐楣,頗有古巷的味道。

  配上秦淮河的碧波蕩漾,水光粼粼,更添了幾分意境。

  這裡曾是東吳時期的禁衛軍駐地,由於軍士悉穿烏衣,由此得名烏衣營,后改烏衣巷。

  當然,還有一種說法,東晉時期王謝兩家居住於此,而兩族子弟都喜歡穿烏衣以彰顯身份尊貴,所以得名烏衣巷。

  琅琊王氏現在已經是可以稱為天下第一家,王與馬共天下。

  陳郡謝氏此刻還沒有揚名,便是謝安尚且孺子,謝尚如今還要巴結趙越呢!

  烏衣巷最熱鬧的地方,自然是要屬琅琊王氏府邸了。

  今日府中舉辦游宴,但這個游宴的規格很高,不是尋常人能夠參與的,便是服飾的侍女,也未見到一個,前來做斟酒童子的,居然都是琅琊王氏子弟。

  譬如王導的長子王悅、次子王恬,撫軍將軍王舒之子,王導的堂侄王允之,就充當這斟酒的童子。

  以自家子弟做斟酒童子,這客人自然也非是尋常人。

  流觴曲水中列座的人,無一不是頭生白髮,一身青紫,氣勢不凡之輩:

  西陽王司馬羕、尚書令卞壼、尚書左僕射荀崧、領軍將軍陸曄、侍中陸玩。

  這五個人,都可以稱作碩儒大師,並且在政治上的影響力也是巨大。

  西陽王司馬羕乃是晉宣帝司馬懿之孫,汝南文成王司馬亮第三子。

  隨從東海王司馬越南渡江南,支持琅琊王司馬睿稱帝,受到司馬睿父子尊崇,官拜太宰、錄尚書事。

  晉明帝司馬紹病重,選為顧命大臣。

  晉成帝司馬衍即位,倍加寵信,一如司馬孚故事。

  此人是宗親的執牛耳者,在朝中地位超然。

  尚書令卞壼乃是中書令卞粹之子,在元帝司馬睿還未起勢時便跟在身邊了,可謂是真正的元從老人,在明帝病重之時,更是指定他做顧命大臣,如今掌控尚書台,對於國事朝事都是說得上話的。

  尚書左僕射荀崧是曹魏太尉荀彧玄孫、羽林右監荀頵之子,他出身潁川荀氏,單說這門閥世家,便知曉份量了。

  而領軍將軍陸曄、侍中陸玩兩兄弟是東吳丞相陸遜侄孫,選曹尚書陸瑁之孫,高平國相陸英之子。

  東吳時期的四大家族吳郡陸氏出身,可謂是南門頂流,在政治上聲望亦是不低。

  況不管是領軍將軍還是侍中,都是要緊的,實權的官職。

  此五人,包括司徒王導,都是身居高位,掌握重權,政治地位崇高之人,今日在烏衣巷聚首,且宴中無美姬優伶,在一旁服侍的都是琅琊王氏子弟,便足以說明此番聚首,所圖甚大!

  所商議的事情,是不能外傳的!

  「諸公,請。」

  王導作為主人,他端起酒樽,起身對眾人行了一禮。

  「請。」

  「請」 ……

  五人亦是起身,對著司徒王導還禮,接著皆是掩袖將手上酒樽中的美酒佳釀一飲而盡。

  「啊~好酒!」

  陸玩擦拭著嘴角的酒漬,輕笑著跪坐回去。

  王導臉上則是沒有多少笑容。

  「諸君,此番邀諸君聚首,非是私事,而為國事,為天下社稷之事。」

  王導拍了拍手掌,王允之王悅等人紛紛將放置在堂中的竹簡書冊遞到五人的食塌上。

  「諸位請看,此是京口重鎮傳來的消息。」

  眾人拿起竹簡書冊,緩緩看了起來,尚書令卞壺眉頭緊皺。

  「南頓王從京口北遁廣陵,去了邵陵郡公的治所了?」

  尚書左僕射荀崧、領軍將軍陸曄、侍中陸玩三人眉頭也是微微皺起,顯然南頓王與蘇峻混在一起了,在他們心中看來,這事是有可能出現變故的。

  西陽王司馬羕則是沒有這四人那般擔憂,反而是撫著長須,笑著說道:「南頓王去了廣陵,也不甚要緊,正好能挫一挫中書令的威風,何樂而不為?」

  在場的五人,現在能聚在一起,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有庾亮壓著他們。

  本來明帝的遺詔是大家一起輔政的,結果庾亮借著帝戚的身份,加上庾文君在宮中的能量,將眾人都排斥出權力中心了,台省決策,都不需要過問他們,庾亮一人決斷。

  這種吃獨食的行為,眾人心中自然是不忿了。

  但礙於庾家帝戚之家,且宮中有太后庾文君呼應,一時間沒有發作罷了。

  不過……

  沒有發作,不是不發作,而是等待時機罷了。

  現在王導將眾人著急過來,很明顯,是因為時機到了!

  「諸公莫急,這還有廣陵那邊來的消息。」

  琅琊王氏子弟將又一份書冊也放到眾人桌塌前。

  五人看完,眉頭緊皺。

  「那邵陵郡公,果然有反意,敢聚兵聚糧,此事,當稟明中書令,讓他早些做決斷!」

  尚書令卞壺雖然也是反庾亮聯盟,但在他心中,顯然是國事勝過自己的私事的。

  尚書左僕射荀崧、領軍將軍陸曄、侍中陸玩三人對視一眼,也是點頭。

  「不錯,此事事關重大,若邵陵郡公蘇峻真有反意,若朝中應對不及時,建康危矣,社稷危矣,此事非同小可。」

  西陽王司馬羕則是擺了擺手,說道:「邵陵郡公我認識,此人也不是狂悖之人,此事對我們來說,恐怕不是禍患,反而是機遇,否則,司徒也不至於將我等召集過來。」

  司馬羕摸著自己的鬍鬚,繼續說道:「庾亮在朝中所做之事,以致天怒人怨,多少人家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全是因為此子!南頓王此番去廣陵,為何不能是說服邵陵郡公,讓他起兵清君側,將庾亮此輩拉下去,諸公上來,履行先帝遺詔?」

  「西陽王此言差矣,若建康被攻破,那上萬流民湧入,又得多少人家家破人亡?況請神容易送神難,那邵陵郡公手握兵權,難道不會行董卓故事,屆時我等在朝中,恐怕比現如今還要不如!」

  卞壺可比司馬羕清醒得多。

  「不錯。」

  荀崧輕輕點頭。

  「雖然我等欲庾亮有隙,但私仇不可以社稷神器做賭,更不能以建康十萬戶百姓身家性命做賭!」

  「呵呵,諸公若是如此大義凜然,那還在這作甚?不若去侍奉那庾亮去算了。」

  司馬羕滿臉通紅,臉側肌肉抽動,顯然也是怒了。

  一個個說得天花亂墜,將自己標榜成國之忠臣,那我司馬羕成亂臣賊子了?

  「夠了!」

  坐在主位上的王導呵斥一聲,流觴曲水中的吵鬧聲旋即而止,眾人都將視線轉向王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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