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洗塵大會

  大家期待的洗塵大會終於召開了。

  眾少年被引領到了後院，這院中間有個水池，池中有一個高高的蓮花石雕，池邊四周的埕地則全部用來站人。後院本來非常寬廣，可是當人來的越來越多的時候，整個院子居然也變擠了，寧波估算了一下，至少有一千人之多！

  一千人！

  寧波暗暗咋舌，這幾天雖然大概知道來的新人很多，但是多達一千人，還是超乎想象，一千人，那得多少個師父教啊。

  寧波隱隱感覺到不太對。

  隨著人數越來越多，現場稍微有點混亂，看得出來，就算是仙城中人，也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擁擠的場面。

  引領之人雖然不多，不過寧波認出了這些人，他們並不是仙師，而是凡人，他們要麼是附近食堂做事的，要麼是廂房的普通管事人員。住了這麼幾天，已經知道了，這個大殿之內除了陸姓道人外，其他管事似乎都是凡人，他們不穿道袍，只穿平常的百姓服飾，對陸道人畢恭畢敬，馬首是瞻。

  眼看著人基本都到齊了，大殿的主管事陸道人終於出現了。

  他站在一處石台上方，不知道是不是用了什麼小法術，聲音非常洪亮：

  「大家肅靜！鄙人陸岩之，今天由我來主持這洗塵大會，眾所周知，我們……」突然，他停下下來，看了看院子的某個角落，皺了下眉，冷聲道：

  「怎麼還有人嘰嘰喳喳！」

  說著他袍袖一抬，一道黑影從他袖中飛出，在空中盤旋了一圈后，他用手一指那個角落，只見黑影像離弦之箭一樣射了過去。

  大家這才看到，黑影其實是一隻紅眼黃嘴的老鷹，面相兇惡。老鷹飛到一個少年頭上，作勢欲撲。

  「仙師饒命！仙師饒命！」那少年嚇得趕緊跪下求饒。

  但是黑色老鷹並沒有真的撲下去，它收住了墜勢，又盤旋了幾圈，這才飛了回去，停在了主人肩膀上。

  「誰接下來要是還發出聲音，到時候不但被仙城趕回家鄉，而且可能瞎一隻眼睛，斷個舌頭什麼的，我相信也無人過問吧。」陸岩之冷冷說道。

  這一下效果很大，原來還有些喧鬧的大院，頓時鴉雀無聲。

  「這次是特例開的恩榜，相信大家也知道了，這是道庭幾百年從來沒有過的，今天，你們一定要好好把握機會！」

  「你們都是升仙盤測試過來的，應該很明白，自己是沒有修仙資質的吧，現在我先跟你們講講什麼是修仙資質，什麼是升仙盤上的白光吧。」

  陸岩之表情慎重，掃視眾人，緩緩說道：

  「那白光就是天地靈力，我們人不是雞鴨豬狗，人本身就是天地靈長，自然靈力極盛。可是這靈力是天地所生，生時來自父母，死時遁入輪迴，只在你肉身之中，不在丹田之內，根本不受你的控制，不能為你所用。」

  「因此我們修仙之人，稱呼它做肉身靈力，而我們修仙之人辛苦修鍊在丹田中的靈力，是可以為我所用、施放法術的，所以我們稱為法力。」

  「這升仙盤所測，如果白光越盛的人，他肉身所含的天地靈力就越強，什麼叫天地靈力？天地之道的本質是什麼，就是輪迴！可以說這天地靈力就是輪迴之力。而我們修仙之人都是逆天而行，講究的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就是要對抗這輪迴之力，求個長生。所以，想要修仙，首先要逆的就是這些肉身靈力！」

  「但是大家從娘胎出來后，都是凡胎一個，丹田一點法力都沒有，哪來的力量對抗肉身靈力？打坐吐納的時候，肉身靈力就像一面牆壁一樣，把外面的靈力阻擋在外，就算好不容易進來了，可是丹田裡外強內弱，很容易發生紊亂導致走火入魔。所以升仙盤上白光越強的人，越難以修鍊自己的法力，反倒那種肉身靈力微乎其微，在升仙盤上甚至顯示不出白光的，非常容易修鍊法力到丹田，這就是我們修仙界稱為有修仙資質的人了！」

  「雖然事事無絕對，也有肉身所含天生靈力高的修鍊成道，也有天賦異稟的人卻修為平平，但是，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人，我們為什麼要選資質差的人？？」

  「所以，你們所有人，本來是沒有仙緣，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但是這次我們宮主特地額外開恩，開設了這洗塵大陣，我們壺山仙城準備用陣法的力量，幫諸位洗去塵緣，尋得仙緣。」

  「等下大陣開啟，你們分批洗塵，至於能不能成功，就看你們的造化了。」

  陸岩之說完，神情自豪，他看了一眼池中的蓮花雕塑，向旁邊一人說道：

  「差不多了，可以去請曲前輩了。」

  那旁邊之人應諾后，正準備走。不料空中一個老者聲音傳來：

  「不用請了，老夫來的正是時候。」

  話音剛落，只見空中飛下來幾道人影，在石台上站定后，當中顯出了一個銀髮老者身影，體型瘦高，穿一身黃色道袍，而他身後則站著幾個年輕男子，穿得是跟陸岩之一樣的白色道袍。

  「參見曲前輩！」陸岩之恭恭敬敬地敬禮。

  「陸賢侄這些日子辛苦了，此事圓滿完成之後，我一定好好記你一功。」

  陸岩之聞言大喜，連忙又行了個禮，說著感謝的話。

  那曲姓老者此時也看向蓮花，神情開始變得凝重，他開始盤坐在地，然後閉上眼睛，嘴唇微動，似乎在念著什麼，不一會兒后，他的道袍邊邊角角開始無風自動起來，突然，他睜開雙眼，右手雙指一併，往身前虛空陸續點出十幾下，每一下過去，都在該位置隱隱約約出現個白色光芒。這白色光芒很快就慢慢變大變實。

  「起！」

  曲姓老者大喝一聲，雙手掐著法決，只見這十幾道白光開始就著同一個中心旋轉起來，並且轉速越來越快，接著，這些白光逐漸升高，移動到蓮花雕塑頭上。

  「落！」

  隨著話音，那圈白光便全數落入蓮花之中，消失不見。

  但隨後足足有半炷香的時間裡，什麼情況也沒有發生，全場安靜無比，少年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都有疑問，但是誰也沒敢出聲。不過看台上曲姓老者和陸岩之等人都是臉色肅穆，盯著蓮花看，想必還有什麼變化才是。

  果然，所有人突然聽到一聲清鳴，那蓮花突然通體變成透明的青色，並且也開始旋轉了起來，眾少年正奇怪一個石雕怎麼能旋轉時，池水裡突然也出現異響，只見池子四方角落的池水中，又各升起了一朵小型蓮花，等到這四小一大五朵蓮花出現完畢，最令人驚嘆的一幕發生了：

  中間大蓮突然光芒大盛，一道青光從蓮心向上迸射而出，直達天際。當大家以為這就結束的時候，中間大蓮異變又起，只見蓮花轉動之下，蓮心中又拋射出無數青色蓮子，撲哧撲哧全部落入四周的池水之中。

  曲姓老者見狀，大舒了一口氣，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陸岩之，陸岩之會意，走上前，對著眾少年說道：

  「洗塵大陣已經開啟，事不宜遲，第一號廂房的人先過來，喝下無根水！」

  只見幾個凡人管事，手裡捧著幾個玉壺上來，並著幾盤玉杯，讓所有上台的少年，一人喝上一杯無根水，然後在他們催促下，竟全部進入水池之中。

  而此時，跟曲姓老者一起來的幾個年輕仙師，則御劍飛起，分散到池子的各個地方，不知道是要做什麼。

  「喝下這無根水，短暫洗去塵氣，然後在蓮花仙池中拾取蓮子，有機緣拾出蓮子者，即為成功，收入仙門！」

  陸岩之這簡單的一句話卻字字重鎚，迴響在所有少年的腦海里。

  只要能拾到蓮子，就收入仙門！看起來是如此的簡單，在場少年此刻無不摩拳擦掌，神情激動。

  第一批下池的有四十多人，池水並不會太深，只到人的肩部而已，只見他們一會兒低頭入水，一會兒又抬頭出水，幾個起落後，大家發現，既然無人能拾起蓮子。

  剛才明明看到無數顆青蓮落入水中啊，那蓮子顆顆拇指大小，又渾圓飽滿，水也清澈，也不存在找不到的可能啊。

  隨著時間推移，眾少年的心逐漸地往下沉，互相望了一下，發現基本上人人都是疑惑的神情。

  「來人，點香！」陸岩之沉聲道。

  有人很快就在他身後點上了一炷香。

  「時間緊迫，一炷香之內，拾不起蓮子者，失敗退場！」

  池內的少年們聞言大急，他們加快了動作。

  水雖然只到人的肩膀，但是想去拿蓮子，就必須彎腰用手去夠，這一彎腰，就是整個人潛入水中了。

  所以這實際上比的是水下閉氣？寧波看到這裡，心中欣喜，他一個漁家孩子，別的能力沒有，但是這憋氣的功夫，他絕對不輸旁人的。

  時間飛速流逝，池內四十多人，依然一個蓮子也沒撈上來……突然，所有人都看到了難忘的一幕，有一個人全身發軟，漂浮在了水面上。

  大家這才知道御劍在空中的幾個年輕仙師是做什麼的了，只見離溺水少年最近的一個仙師，飛快地趕到了，接著他雙手一抓，溺水少年竟然騰空而起，被他在空中抱住，然後便越過迴廊，往殿外飛去。

  「溺水者我們會施救，但是你們還是要注意，要是在水中太執著了，抓著蓮子不放而溺水的話，我們可能會發現太晚，到時恐怕救之不及，有性命之憂。」陸岩之語氣嚴肅。

  抓著蓮子不放？難道蓮子已經抓到了，還會抓不起來？大家面面相覷。

  池邊觀看的眾少年有心要看看水底的情景，不過池水裡的人一直在不停地努力出水入水，水面上水花水紋密密麻麻，他們又站得遠遠的，根本看不清水底。

  「撲通」一聲響起，只見空中一個年輕仙師突然一頭扎入水中，很快又抱起一個不省人事的少年，往殿外而去。

  陸岩之望了一眼，搖了搖頭。很快，一炷香就燒完了，陸岩之喊道：

  「這一號全部失敗，下一號廂房上來！」

  眾少年一陣嘩然，什麼？一整間廂房的人全部失敗？這……

  院子里的空氣，突然就變得異常凝重了。

  大家都是從窮苦地方背井離鄉而來，帶著父母家人乃至全村人的希望，到了傳說中的仙城之中，卻又失敗回家，那接下來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不少少年此時攥緊了拳頭，滿臉的決然之色，可是空有一番心氣，還沒輪到他們，卻也無處可用。每個人現在最需要的是問問已經下過水的人，那蓮子是什麼情況，但是第一號失敗的少年全部被引領出場了，無從問起。

  這時，一道黃燦燦毛茸茸的光芒從殿外空中射來，打斷了眾少年的思緒，那光芒射至池中主蓮后，轉了一圈，便落在了上面。

  陸岩之看見那黃芒，神情一怔，連忙看向了曲姓老者，而那曲姓老者此時也注意到了，只見他微微搖了搖頭，露出了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