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幼鳥
第二天一大早,大伯就喊著鄉親們帶上工具到祠堂集合,一起進山修路。
張浩讓老爸留在家裡幫忙看雞場賣蚯蚓,自己則帶上鋤頭,騎著家裡那輛老摩托車去出工。
他上次開車走了一遭后就被顛怕了,覺得還是騎摩托車更舒服,關鍵是省油,現在的油價可不便宜……
來到圍屋的大禾坪上,已經有很多村民扛著鋤頭、鐵鍬、鐮刀等農具和打石頭的工具聚在這了。
南福村沒幾個年輕人在家,所以來的基本都是老頭老太太或叔伯嬸娘,三三兩兩的各自聚成堆嘮嗑,嗡嗡聲的好不熱鬧。
看了一圈,發現大軍沒來,來的是他老媽秀娥嬸。
「嬸子,大軍沒來啊,幹嘛去了?」
秀娥嬸抱怨道:「他啊,一大早就跟兩個釣魚的進山裡了,正事不積極,待遇摸蝦倒是積極的很。」
俗話說「逮魚摸蝦,耽誤莊稼」,在老一輩人眼中,釣魚的人都是閑得慌,不務正業的,秀娥嬸顯然也是這樣想的。
張浩聞言訕訕笑了幾聲,沒說話,他可不敢說是自己慫恿大軍去多和李卓偉李盛春兄弟倆接觸的。
湊在一堆老娘們中間閑聊了幾句,等人都到齊后,大伯也沒啰嗦,直接跨上自己的摩托車,大手一揮。
「沒騎車來的自己找順風車坐,出發!」
村裡幾乎家家戶戶都有輛出行的摩托車,男的基本都是騎摩托車來,一輛車載兩個人綽綽有餘。
張浩也招呼著秀娥嬸和桂花嬸兩位嬸子上車,然後一大群人就鬧鬧哄哄,浩浩蕩蕩的進山了。
……
昨天就說好要先把最難走的雷公岩路段修整一番,所以眾人就直接來到雷公岩。
此處屬於植被比較稀疏的岩石山地形,山路就修建在這林立岩山之中。
仰望突兀的岩石,看似危危欲,卻又壁立不凡。這些岩石大多層層破裂,而裂縫之中則頑強生長著零星的松樹野藤和雜草灌木。
一些裸露出來的樹藤根須伸入其間,看上去好似一條條藤繩有意無意有規則無規則地把這些岩壁捆綁著,就這樣高高在上的吸吮天露迎風生長著,形成了「石生樹,樹抓石」的奇觀。
不過植被終究還是稀少了一些,在長久的雨水沖刷和自然風化作用下,山路內側的岩壁石塊時不時會脫落,形成碎石土坡,堵住了大半部分的路面。
而山路外側又是沒有護欄的懸崖峭壁,由此別說錯車了,就是一輛車通行都得小心翼翼的。
村民們現在就是要清理這些碎石,順便用碎石填補那些路面上的深坑淺窪。
「趁現在太陽沒那麼曬,大家抓緊時間多干點,早點幹完早點收工。以後要是天太熱的話,我們就都上午過來,下午也不耽誤你們的農活。」
大伯吩咐了幾句后,就帶頭拿著鐵鍬先動起手來了。
「這樣也好,省得每天來來回回的多跑兩趟費功夫。」
「就等著收荔枝呢,最近也沒啥農活干。」
「老根樹,今年你家的荔枝結果怎樣?」
「沒幾個,看得我都心煩……」
鄉親們一邊閑聊著,一邊也紛紛自動自覺的開始幹活。
有的拿著鐮刀清除礙事的雜草枝條,有的揮著鋤頭扒拉堆積的碎石坡,有的挑著糞箕運送碎石填補路面,力氣大點的則搬著滾落下來擋路的大石塊……
猛然一看好像雜亂無章,幹什麼的都有,實際上一細看卻是亂中有序,配合默契。
畢竟這裡幾乎都是幹了一輩子農活的老農民了,別看個個漫不經心的嘴裡撈著家常,其實眼裡手裡都是活,知道各自該幹什麼。
說實話張浩已經很久沒見過村裡男女老少一起出動,集體大勞動的場面了,往年村裡召集大家修溝渠的時候,他還在花城當加班狗呢。
現在看著這熱火朝天的勞動場面,不禁讓他也有甩開膀子大幹一場的衝動。
瞧見路邊滾落的大石塊比較多,隊伍里除了老根叔、福生叔幾位叔伯外,其他人也幹不了這種重活,索性他就走過去幫忙搬了。
「福生叔,這塊我來……」
說著就彎腰抱起路溝里一塊百來斤重的大石頭,面不改色的搬到懸崖邊上丟下去。
「嚯~浩仔你力氣真大啊,那些在外面打工的小兔崽子回來后都變得四體不勤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你倒好,壯實得跟小牛犢子似的。」福生叔站在一旁打趣道。
「哈哈,我在家吃得好睡得好,想不壯實都不行啊。」
「也是,外面的條件怎麼可能比得上家裡好,要不是窮山溝里沒有出路,誰想去外面受罪呢。」老根叔搖頭感嘆道。
他家裡的兩個兒子也都在花城進廠打工,常年難得回家一趟,就留下他倆公婆在家侍弄幾分薄田和幾畝果園。
不過福生叔聞言就有些不贊同了。
「誰說待在家裡就沒出路的,我看浩仔在家養雞就養得很好,那麼久了都沒死幾隻,全都生龍活虎的,到時肯定能賣個好價錢,絕對比在外面打工強得多。」
「喲,福生這個養雞專家都這麼說了,浩仔你今年可不得賺不少錢,趕明兒,桂花嬸去別村給你說個媳婦,有錢了就先成個家嘛。」
「這個好!」
「我們這些叔伯嬸娘的早就想喝你的喜酒了。」
「來年生個大胖小子,到時你阿奶睡覺都能笑醒吧。」
一群長輩干著活也不耽誤拿張浩這個晚輩開玩笑。
張浩笑笑沒在意,反倒是點頭道:「桂花嬸,那我就在家等你的媳婦咯,你可要說話算數哦。」
「沒問題,保證給你找個屁股大生兒子的好媳婦。」桂花嬸拍著胸口說。
「哈哈哈哈!」
「這事兒靠譜!」
張浩則一臉黑線,不敢再說話了。
他的審美標準還是很正常的,生怕桂花嬸真給自己說來一個屁股大的壯媳婦……
幹活的氣氛很輕鬆,有說有笑的,倒也沒覺得有多累。
不過日頭漸高,干體力活還是免不了出一身汗的,張浩專挑大石頭搬更是滿身大汗。
又幹了一會,感覺有些口渴,便取下在摩托車車把吊著的飲水葫蘆,坐在路邊的石頭上,「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幾口溪黃茶解渴。
其他鄉親們也各自拿出自己的水壺,坐下歇息喝水。
張浩看有的人水壺裡泡的還是桑葉,春夏之季採摘新鮮嫩綠的桑葉,洗乾淨蒸曬之後製作的桑葉茶,農村也經常用來泡水喝。
除此之外還有正經的高山綠茶、菊花茶、竹葉茶、蒲公英茶等等,真是五花八門,應有盡有啊。
正感慨著,他突然聽到自己坐著的石頭身後草叢裡有微弱的鳥叫聲傳來,便好奇的轉過身去,順著聲音,隨手扒開草叢找過去。
然後就看到草叢裡躲著一隻通體黑色,似乎是剛出窩學飛的幼鳥,不過看它被人發現后,撲騰了幾下翅膀都沒飛起來,估計是受傷了。
張浩見此便直接伸手將其抓住,也不顧小鳥驚慌地「嘰嘰」亂叫。
「我還以為是什麼鳥呢,原來是了哥仔啊。」
抓在手中隨便觀察了幾眼,他就認出這隻幼鳥的身份了,正是農村很常見的烏了哥,也就是八哥。
烏了哥是當地對八哥的方言俗稱。
通體黑色,嘴和腳是橙黃色,尾羽有白色端斑,雙翅下方也有白色的翅斑,張浩是絕對不會認錯的。
畢竟他小時候就掏過不少八哥的鳥窩,也養過好幾次幼鳥,雖然最後都因為亂七八糟的原因夭折了,沒一隻養成功過……
現在手裡這隻齊毛的幼鳥應該就是剛出窩學飛的,額部那標誌性的黑羽簇都還沒長出來呢。
估計是剛學飛,不慎撞傷了右翅,這才躲在草叢裡面的。
張浩抬頭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想看看這附近有沒有八哥的鳥窩。
可惜這裡到處都是岩石峭壁,即使有幾棵松樹也都是高高在上的,根本無從得知這小八哥是從哪裡飛出來的,也沒看到有大八哥的蹤影,估計鳥窩不在這附近吧。
「咦?浩仔你從哪捉來的烏了哥?」大伯走過來問道。
「就在這路邊撿的,好像翅膀受傷了飛不起來,也找不到窩在哪裡。」張浩指了指身後的草叢說道。
「哦,那你先帶回去養著吧。」大伯隨意說了一句后就不太在意了。
這八哥在農村隨處可見,沒人會稀罕,只有些小娃娃喜歡捉來玩,大人基本都不待見這種鳥。
當地有句諺語,見黃皮樹了哥——唔熟唔食。
意思就是每到黃皮果成熟的時候,這烏了哥就專喜啄食熟透的黃皮果子,不熟的,不大熟的都不啄食,十分遭人厭。
其深層的含義則是指那些出賣、坑害親友的熟人,也指專占親友熟人便宜的人。
可見,這據說會學人言語的八哥,在農村也沒多少人在意和稀罕的……
大伯都這樣說了,張浩也懶得再去找八哥的窩送回去了,直接將它先丟進摩托車車頭下方放毛巾的鐵筒里,然後就繼續幹活了。
忙到正午,太陽越來越曬,大家也都又累又餓了,於是大伯就大手一揮。
「回家吃飯了,下午就不來了,明天我們六點半出發。」
「奶奶的,還沒到六月呢,就那麼熱了!」
其他人也是熱得要死,紛紛手腳麻利的收拾工具準備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