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大順的江陵城
荊州府治,江陵。
自張獻忠、李自成先後進入湖廣,荊州府可謂是飽經戰亂,府治江陵城牆更是被炸毀,城內又屢遭大火焚燒,成為了一座廢墟。
孟長庚是個讀書人,原來也算是士紳階層, 只不過家道中落,鬱郁不得志。
李自成在襄陽建制,他便投靠了。
除早期就追隨李自成的顧君恩、李岩、牛金星、宋獻策四大軍師,孟長庚等一批荊襄讀書人,算是第二批投靠李自成的士人。
被委任為荊州防禦使后,孟長庚見江陵地理位置險要,不可無城可依,便說服主管荊州軍事的順軍將領、威武將軍任光榮,徵發民夫以修建江陵城。
此事自崇禎十六年張獻忠離開荊州府,順軍佔據荊州府,就開始進行了。
歷時大半年,如今江陵城終究算是修建完成。
不,應該說比以前更加堅固了——畢竟大明的江陵城可是年久失修的,不然也沒那麼容易被張獻忠炸毀、攻破。
今天是孟長庚專門請道士看好的黃道吉日,於是請來任光榮參加江陵城修建完工的典禮。
這一日,城門處,荊州府官吏文武聚集,鑼鼓喧天,鞭炮爆響。
孟長庚和任光榮站在眾人的最前面,都望著高大的城門樓。
孟長庚含笑問:「任將軍覺得這江陵城修建得如何?」
任光榮雖是出身農民軍,可想到如此一座高大險要的城池在自己的軍事轄區完成, 也不禁感到喜悅、驕傲。
他聞言笑著頭,「要是我領一萬精兵據守此城,便是十萬人馬來攻也不怕!」
孟長庚則自信地道:「江陵城在長江下百里洲之尾,可以說是扼守著長江中游要害之地。
明軍不論是從四川來,還是從江南來,想要攻破此城,別說十萬兵馬,便是二十萬也未必能行。」
「哈哈哈···」任光榮聽得開懷大笑,道:「孟防禦使說得對,此城既已修成,我荊州府就再也不懼江上、江南之敵了!」
結果還沒等任光榮笑完,一順軍信使便從碼頭方向縱馬奔來,到了人群近處才停下。
這人身上背著代表緊急軍情的令旗,氣喘噓噓地跑來任光榮面前,單膝跪地拱手,道:「啟稟將軍,明軍水師自長江上游而來,船帆如雲,疑有戰船近千艘,兵過十萬!」
「什麼?!」任光榮聽得眉頭猛皺,隨即一把將這送軍情的信使提了起來,問:「你說清楚些,明軍從哪裡來?怎麼可能有上千艘戰船?!」
信使緊張道:「任將軍,卑職所言句句屬實!
此前在夷陵我軍曾借橫江鐵索以及連環火船攔截明軍水師。
可明軍不僅有眾多高大戰船,更有一種鐵船, 其上載大炮數十門,且不懼刀劍及火燒,直接就將我軍的連環火船撞開了。」
「胡說八道!」任光榮將這信使扔到了地上,瞪著眼睛道:「當本將軍傻子是吧?這世上怎麼可能有鐵船?真有的話還不沉水裡了?
還一艘船載數十門大炮——老子的座船那麼大,載兩門虎蹲炮在江上打發就差點翻船,怎麼可能有船載幾十門大炮?
來人!將這個胡說八道、妄圖亂我軍心的東西拉下去砍了!」
信使一聽,人都傻了。
怎麼都沒想到,他冒著危險連夜行船從夷陵跑來報信,不僅沒得到獎賞,反而會被任光榮質疑假傳軍情,要給斬首。
早知如此,他就半路開溜了。
眼見任光榮兩個如狼似虎的親兵過來將信使制住,要帶下去,孟長庚忙喊道:「任將軍且慢。」
任光榮不善地看向孟長庚,「怎麼,孟防禦使要教我處理軍務?」
「下官不敢!」孟長庚忙請罪一句,然後湊到任光榮耳邊低聲道:「任將軍,鐵船之事下官也不相信,但載數十門炮的戰船確實是有的。
下官曾聽以去過廣東的友人提過,海外夷人有大船航行於大洋,便載有火炮一二十門,十分厲害。」
任光榮聽了眨巴了下眼睛,道:「我讀書少,孟防禦使可別蒙我。
況且,就算你所說是真的,這大明水師是從上游而來,這長江上游總不能還連通著南海吧?」
「這···」孟長庚倒是沒有全知的自信,猶豫了下道:「長江上游應是無法連通大海的,但難保他們沒有類似的戰船呀。
將軍,下官覺得最好還是將這信使帶下去好生審問,多了解些明軍水師的情況。」
其實任光榮剛才要殺傳送軍情的信使也就是一時頭腦發熱——實在是信使所說,讓他感覺智商受到了侮辱。
現在冷靜下來想想,確實該按孟長庚說的辦。
稍後,兩人匆匆舉辦了江陵城的完工典禮,便帶著一部分將官、重要文官去商議如何應對明軍水師。
會議上,孟長庚積極發言。
他親自審問了那信使幾句后,便道:「我軍雖然有兩三百艘船,但正經的戰船只有十幾艘,其餘不過是民船。
即便明軍水師沒有上千艘戰船,只有上百艘,這場仗我們也不好在江面上打。
另外,據那信使所說,明軍水師雖破了夷陵水師的連環火船,卻並沒有派兵上岸攻佔夷陵城,而是繼續順江而下。
因此,依下官看,明軍水師要麼只是路過荊州府,要麼便是想趁我等不備,來攻江陵。
若明軍只是路過荊州府,我們沒必要與其相爭,讓他們過去便是了。
若明軍想下江陵城,我們同樣不必在水上與其爭鬥,只需緊守江陵城即可。」
任光榮並非在打仗方面並不莽撞。
倘若明軍水師真的戰船上千,兵過十萬,他傻了才會在江面上與其爭鬥。
守著新建好的江陵城打防守不香嗎?
於是,他便順著孟長庚的話道:「既然如此,那便讓水師的人都把船撤到水寨內。
各軍將領速去檢查四方守城物資,做好應對敵軍攻城的準備。」
「得令!」
任光榮麾下眾將官應聲領命,這軍事會便算開完了。
之所以進行的如此快,是因為任光榮等人都明白,既然信使來了,那麼明軍水師想必很快就會到來。
信使說是乘孤舟從夷陵日夜兼程趕過來的,但任光榮並不全信。
畢竟冒險在長江上夜行船太過拚命,不是什麼人都能幹得出來的。
誰知道這信使有沒有夜裡找地方歇著,只在白天行船,卻故意說是連夜行船,以逃避遲誤軍情的罪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