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大明報》非只是給士人看的,更是給平民百姓看的!
旁邊一直有報社的人在讀報,奈何周圍太過噪雜,只有圍在近處的十幾個人能聽到。
黃宗羲如今在解學龍府中做幕僚,一邊幫著處理些文書之事一邊讀書治學。
他從別的渠道得知了些許《大明報》的消息,故路上見有人叫賣立即就買了一份。
大概翻了翻后,他就不禁露出極感興趣的神色,乾脆直接拐入附近一家茶樓,在二樓要了個臨窗的座位細看起來。
橫排、標點,都只是令他感到新奇而已。
再見到大白話文章,他稍想了想,便不禁雙目放亮地想:看來這大明報非只是給士人看的,更是給平民百姓看的啊。
僅六頁的內容,前面兩頁都是寫朝廷政事的,且主要是目前在應天府推行的新政。
其中又有相當一部分是今上對新政的指示、要求、強調等言語。
黃宗羲乍一看覺得都是些假大空之言,什麼具體的內容都沒寫;可當仔細琢磨,卻又發現裡面透露了不少信息,且越琢磨所獲越多。
比如其中一段,是今上對應天府法院提出表揚,但並非應天府審理了多少桉子,而是其在過去兩月,舉辦了三次訟師考試,前後選拔了三十六位訟師。
並寫著,今上要求應天府法院繼續規範訟師行業,同時鼓勵民間訟師考證,又強調不得因此降低對訟師的專業水平要求。
這無疑說明,今上是鼓勵訟師出現的,同時又對訟師群體抱有更高的期望。
也就是說,以前不受主流讀書人待見的訟師行業,今後極可能會成為中低端讀書人的一大轉行選擇。
誰讓訟師有了朝廷的認可,甚至可以加入朝廷正式編製,乃至晉陞為官呢。
黃宗羲還待繼續看後面的軍事版面,卻忽然聽見旁邊一桌的三個書生大聲爭執起來。
高個兒書生道:「竟全用大白話來寫朝廷的新邸報,這柳如是真的愧對皇恩!」
矮胖寫的嘆道:「唉,且不說皇恩,這麼好的紙,這麼好的印刷,上面卻都是些白話文,簡直浪費呀。」
「我倒覺得這新邸報全用大白話應是別有用意。」第三個書生長得平平無奇,語氣較弱,「柳如是的才名我們都知道,她若想寫一些雅文,應是不難的。」
矮胖書生道:「秋生,我知你愛慕那柳如是,可如今她已嫁給錢牧齋那老頭子兩三年,怕是孩子都有了,你何必還如此維護她?」
高個兒書生則冷哼,「柳如是如此辦新邸報確實別有用心——我看她就是暗恨今上罷了錢牧齋的官,才故意弄砸新邸報的差事!這是因私廢公!」
黃宗羲聽不下去了,當即轉身,向幾人平揖,道:「在下黃宗羲,幾位朋友有禮了。」
此時黃宗羲還不是歷史上的海內鴻儒,只是比尋常讀書人有名些,因而其中兩人都澹然回禮。
只有高個兒書生道:「原來是姚江黃孝子黃太沖,在下闞濤,久仰。怎麼,閣下是有什麼指教嗎?」
黃宗羲道:「指教不敢當,只是對這《大明報》盡用白話文章之事有些別的想法。」
「哦?我倒是要聽聽閣下有什麼高見。」闞濤聽黃宗羲不贊成他的想法,嘴角便掛上了一絲冷笑。
黃宗羲不以為意,不急不緩地道:「在下私以為,這大明報非只是給我等讀書人看的,更是給平民百姓看的。
絕大多數平民並不像你我這樣識文斷字,能理解各種辭章典故。若是這大明報寫成我等所研讀的經典文章,即便是找人念出來,百姓又如何能聽得懂?
因此,倒不如直接寫成白話文章,一則那些稍微識字之人都可看懂,二則不識字的百姓聽人念了也能輕易聽懂。
如此,才可達到這大明報上所言『傳聖意,開民智,導風氣』之效。」
「說到好!」相貌平平的書生不禁鼓掌大讚。
闞濤則皺起了眉頭,略一思考,質問道:「便如閣下所言,就不能像以往官府公告那樣,寫好文章,讓念讀之人解釋其義給不識字的百姓聽嗎?」
黃宗羲笑了,「閣下不覺讓人解釋很麻煩嗎?況且前賢註解聖人經書尚且有諸多分歧,尋常讀書人解釋官府公告自然也難免曲解。如此,倒不如直接寫成這大明報上意思簡單明了的白話文章。」
闞濤稍稍沉默,還是強辯道:「讀書人的事怎麼能嫌麻煩?至於有人曲解,那便是個人之錯。又或者說,我等向前賢學習寫好文章難道有錯?」
黃宗羲笑著搖頭反問「」「閣下是忘了這大明報的用處么?」
說完,他不再跟這人多爭論,坐下去繼續看報。
這後面的軍事版面雖只佔一頁,可他剛才匆匆一掃,似乎提及了好幾件重大軍事消息呢···
「七月下旬,提督軍務李定國率領我大明新軍在陝南克複商州。
寧夏鎮李過、高一功所領偽順軍殘部亦有歸順朝廷之意,受軍務院調遣。
由此,在陝西方面,我大明陝甘總督呂大器部、提督李定國部、偽順殘軍李高部,已對盤踞西安、延安、榆林三地的清虜形成了半包圍,有望在秋收后克複全陝!」
「好,實在是好啊!」
在閻應元的住處,應邀前來做客的陳邦彥,看完了《大明報》旬刊的軍事版面一段報道,不禁興奮地拍桌大讚。
閻應元今日休假,故請了陳邦彥這個新朋友前來喝酒聊天。
報紙是他特意買來的,見陳邦彥如此興奮,便笑道:「後面透露地軍事消息還多著呢,令斌兄且繼續往後看。」
因都是白話文章,直白易懂,所以陳邦彥看得很快。
只見後面還寫了浙江數萬水陸官軍接受整編;堵胤錫被授任為總督湖廣、河南、江北軍務,將收復河南諸府;廣西巡撫瞿式耜圍剿孫可望失利,向南京請求援兵;等等。
看完后,陳邦彥卻收了笑容,皺眉道:「這大明報上的軍事消息固然讓我等有心國事者看得痛快,可若是讓清虜探子得去豈不壞了事?」
「哈哈哈,令斌兄放心好了。」閻應元笑著道:「此事陛下早有考慮,因此凡寫在報紙上的軍事消息都是不怕清虜知道的,甚至有故意讓清虜知道的。
至於真正的軍事機密,不相干人員一個字都不會知曉,更別說往這大明報上刊登了。」
陳邦彥聽得雙目一亮,道:「皕亨是說陛下可能利用報紙釋放假消息,誘導清虜做出錯誤的兵力布置?」
閻應元搖頭道:「《大明報》乃朝廷喉舌,一般不會有假消息的。」
「那皕亨方才所言何意?」
「令斌兄既酷愛軍事,豈不聞兵法有云: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虛實變化,莫能度之。」
說完這句話,閻應元便微笑著不多言語了。
陳邦彥則露出了沉思之色,並隨手翻到了《大明報》旬刊的背面。
這裡,赫然印著一幅大明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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