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豈在朝暮
或許是「逃走」這兩個字對他來說太過敏感,或許他想到了嵐,或許他覺得有些悔恨,總而言之,熊楚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身體不由得輕輕顫抖了一下。
「逃,又能夠逃到哪裡去呢?」熊楚喃喃道。
「我們只要離開這裡就行,我只是不想離開你。」夏芸說道。
「逃,真的可以解決問題嗎?」熊楚仍舊是喃喃道。
夏芸抬起頭,看著熊楚臉上的迷茫和苦笑的神色,道:「楚大哥,你……你怎麼了?」
熊楚這才回過神來,道:「沒什麼,芸兒,我是說……你說過的……那個……」
夏芸道:「什麼?」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熊楚總算說出了這句話。
良辰美景,七夕晚上的煙火再美,終究只有這一晚。該有秦少游的這一句話,才能夠讓依依不捨的情侶們有分離的勇氣。
夏芸臉上一紅,道:「你幹嘛突然說這句話,討厭。」
「我不是怕你說我笨嗎?所以就說這句話了。」熊楚摟著夏芸,笑道,「而且,你是大明公主,就算我們逃到天涯海角,總會有人會找到我們的。」
夏芸道:「好吧,我的確是該回去了。不過,你一定要想我。而且,你想我一定要比我想你多得多。」
熊楚道:「為什麼?」
夏芸輕輕一笑,道:「因為想一個人是很痛苦的,當我痛苦的時候,知道遠方還有一個人比我更痛苦,這樣我的痛苦就會減輕一些了。」
熊楚道:「還有這種說法?」
夏芸點了點頭,指著熊楚,又道:「還有,你要和雨柔妹妹保持距離,你要是敢對她做什麼,我可是不會放過你的。」
熊楚道:「你之前不是說要我多照顧她嗎?」
夏芸白了他一眼,道:「照顧歸照顧,但你要是和她有什麼親密的舉動,我就……我就不理你了。」
女孩子如果說她不理你的時候,那往往就是最在意你的時候。
熊楚道:「你放心,我一直當她是我的妹妹,她父母怎麼說也是死在我們面前,我只是盡兄長的本分照顧她而已。」
夏芸嬌嗔道:「雨柔妹妹她對你……反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怕……只怕我這一走,你們……日久生情,就可憐我一個人在皇宮內院孤獨終老……」越說聲音越是悲傷。
熊楚緊摟著夏芸,拍著她的後背,道:「好了,怎麼越說越難過了,你放心,我一定會等你的。你要是再說下去,我也要跟著哭起來了。」
夏芸這才沒有說下去。
兩人又是沉默了好一會兒,夏芸紅著臉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們也該走了,你……你就沒有……沒有什麼表示嗎?」
「什麼表示?」熊楚笑道,那笑容中有一絲狡黠。
「哼,你……你得了便宜還賣乖,我……我……」夏芸在熊楚的胸口狠狠地擰了一下。
然而她的手卻漸漸鬆開了,滑到了熊楚的脖子上,緊緊摟著。
因為熊楚已經吻了過去。
這一次,熊楚可不想再錯過了。
七夕之夜,月已是殘月,風已是曉風,沒有奇怪的聲音,沒有人會過來,鋪滿月華的草地上,只有兩個陷入愛河的青春男女在分別時刻所有的依戀和不舍。這濃烈的吻中,沒有所謂的慾望,只有最為簡單、最為純潔、最值得紀念的愛情。
一個人最美的年華里,若是沒有遇見這樣一場愛情,總該是遺憾的。
從當初的一吻定情,到現在的一吻情深,兩人的心,終究緊緊地連在了一起。
只是,這本只有兩個人的場景里,終究還是出現了第三個人影。
蘇雨柔佇立在那裡,沒有人知道她站了多久。鵝黃色的衣裳隨風飄飄,烏黑髮亮的青絲隨之輕揚,拍打在她的臉上,她那一動不動的眸子里。
風吹過,淚滑落,這個絕美的江南女子,即使是悲傷的時候,也是如同一蓑秋雨打在那一地枯黃的梧桐葉上,平平淡淡,卻又纏綿凄涼,直教人心碎。
只可惜,沒有人看見她的眼淚,心碎的只有她一人。
無論是溫存的歡愉,還是斷腸的悲傷,總是短暫的。
因為離別的時刻,終究還是來了。
熊楚望著夏芸的背影,心裡默默地說著「再見」,其實他也不知道,所謂的再見,是否是再也不見。
逍遙子望著熊楚,搖頭嘆息。
「師父,你別這樣……」
熊楚聽見是蘇雨柔的聲音,連忙回頭,卻是蘇雨柔正拉著冷月寒,樣子十分忸怩,滿面羞紅。
「師父?雨柔,你拜了她為師?」熊楚問道。
蘇雨柔低著頭,小聲說道:「是……是的。」
冷月寒幾乎是用力一拽,將蘇雨柔甩進了熊楚的懷抱里,冷冷地道:「既然那個臭丫頭走了,那你現在就和雨柔成親!」
「師父,我……」蘇雨柔想說些什麼,卻沒有開口。
冷月寒道:「怎麼?你不喜歡這小子?」
這個問題對於蘇雨柔這樣的女子來說,回答向來都是沉默,她只是看了一眼熊楚,便低下了頭,臉色羞紅。
熊楚道:「前輩,這樣做未免太草率了吧。」
「什麼草率不草率,你的師父,雨柔的師父都在這裡,你們既是都無父無母,那麼師父便是你們的父母,雖無媒妁之言,但已有了父母之命,就這麼辦了」冷月寒道。
這時,趙十一也走了過來,哈哈一笑,道:「這小姑娘長得挺不錯,哈哈,小子,你真是艷福不淺啊。我看啊,那個公主呢,你就娶來做正妻,這個小姑娘,你就娶來做小妾,要不然做丫鬟也行,哈哈……」
蘇雨柔一聽,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她連忙捂著臉跑回了房間。熊楚連忙追了過去。
冷月寒又是一劍指著趙十一,道:「你可是不想活了?」
趙十一擺了擺手,嘿嘿一笑,趁機往後一躍,隨即飛奔而去,還道:「逍遙子,我改日再來尋你打架,你碰上這麼個女人,算你倒霉,哈哈。」
冷月寒雙眉一顰,也不說話。
這裡就剩下了冷月寒和逍遙子。
逍遙子突然柔聲說道:「小月,這裡太涼了,你還是快進屋休息吧。」
冷月寒身子一顫,顫抖地說道:「你……你剛才叫我什麼?」
逍遙子那溫柔的目光簡直可以讓所有女人沉醉,他道:「小月。」
「哐啷!」
冷月寒手中的長劍落地,她抱著逍遙子,竟已經哭了起來,抽泣地道:「我以為……我以為你再也不會這樣叫我了。」
逍遙子輕撫著她的後背,隔著薄薄的衣裳,可以感受到冷月寒那光滑的肌膚,他道:「好了,這讓徒弟們看到可就不好了,你先進去休息,我一會兒就進去。」
冷月寒嬌羞地看著逍遙子,道:「嗯,我等你。」
說完便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走進了房間,連寶劍都忘了帶回去。
逍遙子長吁了一口氣。
突然,那把寶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個戴著斗笠的神秘男子再次出現了。
「我早就知道你還在這裡。」逍遙子看著那柄冷月寒的寶劍,道,「這麼久才見面,你就這樣對我?」
「你不是一盞明燈。」那人冷冷地說道。
「哦?那怎樣才是一盞明燈。」逍遙子道。
「你應該教他如何做一名真正的殺手,應該教他冷酷、冷血、冷靜,應該讓他整日背負仇恨和苦痛,而不是現在這樣,像個普通人一樣有著七情六慾。」
「可是我本來就不是個合格的殺手。」逍遙子笑道。
那柄寶劍,又離他更近了一分。
那人道:「我之前說過,一盞燈,若是沒有用處了,就該熄滅。」
「既然這樣,那就來吧。」逍遙子從容地閉上了眼睛。
那人目光一閃,隨即放下了劍,道:「看來你不該和他在一起。」
逍遙子道:「也好,畢竟他自己的路,該由他自己選擇,我們左右不了的。」
「那你為什麼還要阻止他喜歡那個公主?」
逍遙子臉上的笑容僵硬了許久,他才嘆口氣,道:「他們兩個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在一起也只會徒增痛苦。」
那人冷笑了一聲,道:「痛苦才是力量的源泉。」
逍遙子道:「既然你不讓我在他身邊,也好,反正快到紅葉的忌日了,我也要去蜀山一趟。」
那人道:「那麼你剛才對那個女人的甜言蜜語都是假的了?」
「這個可就不是你該管的了吧。」逍遙子道。
那人冷笑幾聲,隨即消失了。
逍遙子撿起冷月寒的寶劍,輕輕撫摸著。
月華下,寶劍的光芒映著逍遙子蒼白的面龐,一切顯得那樣的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