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他鄉故友
顧海鵬跟著梁語涵走出來,只見梁語涵的跑車左右又各停了一輛車。
他仔細看了看,左邊是黑色悍馬,右邊是白色卡宴,兩輛豪車後面又各有幾輛不同牌子的轎車,乍一看彷彿是來到了停車場。
可最令顧海鵬吃驚的不是這些,而是黑色悍馬的車牌號:xx-88888。
這個車牌號得多少錢啊?顧海鵬想。
他正看著,悍馬的車門開了,從里跳下來個男子。
這男子大約三十左右歲,中等身高,身材較瘦,最奇的是他髮型凌亂,好像剛起床似的。
只聽他沖著白色卡宴笑道:「哎呀,原來是姐夫的車,我還以為是誰呢?在福陽市裡,竟然還有敢和我飆車的人。」
白色卡宴里也走來個男子,這男子三十多歲,一臉胡茬,捲髮黑臉,遠不如稱他「姐夫」的男子俊朗秀氣。
卡宴男剛下車,就怨道:「梁介仁,我是順路,哪和你飆車了?你剛才把別人的寵物狗給撞死了……」
悍馬男呵呵笑道:「誰讓他不好好看著狗,這公路是狗跑得么?姐夫,我仁哥辦事絕對公道,已經讓人賠錢了。」
顧海鵬聽了,暗暗發笑:這人怎麼沒大沒小,叫別人姐夫,又自稱仁哥。
梁語涵低聲道:「那個開悍馬的叫梁介仁,是我哥哥;那個開卡宴的叫趙旻,是我姐姐的丈夫。」
顧海鵬聞言一愣,低聲道:「你昨天不是說你沒有哥哥么?」
梁語涵沉默了一下,搖了搖頭,低聲道:「他和沒有差不多,我更希望沒有他。」
顧海鵬有些納悶,眼見梁介仁和趙旻已經走近,便不再多嘴了。
梁語涵一臉微笑:「姐夫好,三哥好……」
趙旻也笑道:「語涵好。」
而梁介仁好像沒聽見般,絲毫沒有回應。
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嘩。
梁介仁扭頭斥道:「怎麼回事?」
只見一個男子擺脫眾人的阻攔,沖了走過來,他拉住梁介仁,上氣不接下氣地道:「梁……梁先生,我是本市《華商時報》的記者,請問市政府已經明令禁止洗浴場所自己用鍋爐燒水,您的碧水一浴休閑洗浴中心為什麼還私自違背禁令?」
梁介仁眼睛一揚,道:「小記者別沒事閑的,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家的洗浴用鍋爐燒水了。」
那記者翻出幾張照片,道:「梁先生您看,這些都是我暗訪拍到的,您應該知道,用鍋爐燒水會污染環境,冒出的黑煙對周圍的居民生活也有影響。」
梁介仁過去便抽了那記者一巴掌,他怒罵道:「我污染你媽了,給我打!」
早有幾個身材魁梧的大漢將那記者按倒在地,不由分說就是一頓狠打。
猛然,顧海鵬見那記者有些眼熟,忙叫道:「慢著!」
眾人停了手,那記者強忍著抬頭,看了一會,叫道:「顧……顧海鵬。」
顧海鵬急忙走過去,扶住他,又驚又喜地道:「詩揚,真的是你啊?」
「是我啊,哎呦!」記者捂住屁股叫起來。
「你是誰啊?」梁介仁問顧海鵬。
顧海鵬還沒說話,梁語涵先說了:「三哥,這是我朋友,你……消消氣吧。」
梁介仁「哼」道:「我們家內部開會,你帶什麼不三不四的朋友。」他雙手插兜,大搖大擺地進了屋。
顧海鵬正要反駁,只見梁語涵輕拍了他一下胳膊,於是把話咽在心裡:我哪裡不三不四了?
趙旻搖了搖頭,道:「介仁也真是的,這種事給點錢不就完了,還打什麼人。」
梁語涵輕道:「姐夫算了,還是別說了。」又低聲對顧海鵬道:「我進去了。」
顧海鵬目送她和趙旻進屋后,轉頭笑道:「詩揚,你怎麼在這兒啊?你上學時候不是帶眼鏡嗎?」
「嗨,激光手術,治療近視,沒有後遺症。我這都多少年不戴眼鏡了……話說,我們有多少年沒見了?」
詩揚是顧海鵬的初中同學,高中同桌,外加小學校友。
在顧海鵬的印象里,詩揚的經典形象是他戴著眼鏡,背著比他體重還沉的書包,無論風雨雪電雷天氣,都會去圖書館讀書。
顧海鵬當時曾取笑他書讀傻了,這話並不是造謠,而是有典故的。
初中時,顧海鵬所學的語文課本上有很多魯迅的文章,教語文的老師顯然也對這位民族魂尊敬無比,曾在課堂鄭重宣布:「要想學好語文,就得多看魯迅的文章。」
詩揚當時很聽話,從圖書館借來一本《魯迅全集》廢寢忘食地拜讀。
過了幾天,顧海鵬問他讀「魯迅」的感受。
詩揚回答道:「魯迅的文章離我們太遠,只有一篇貼近生活,符合現實。」
顧海鵬問:「哪一篇?」
「《論『他媽的』》。」詩揚得意洋洋。
隨後,他在寫作文時開天闢地般的起首就寫了一句「他媽的」。
事情的結果可想而知,語文老師當天把詩揚叫到辦公室,劈頭蓋臉地一頓臭罵,直把他罵的天暈地轉,海枯石爛。
詩揚回到教室,還滿頭星星,閃閃璀璨,他一臉霧水地問顧海鵬:「為什麼魯迅寫得,我寫不得?」
顧海鵬搖了搖頭,一本正經地回答:「不知道……」
顧海鵬想起昔年趣事,不由大笑。
詩揚也彷彿身上不疼了,跟著笑起來。
他鄉遇故知是人生四大喜之一,顧海鵬確實難得高興一次。
「你怎麼幹上記者了,行啊,小子。」
「海鵬,這事說來話長。不過有一點我得先說明白,我去拍照可不是為了錢。」
顧海鵬知道他指的是趙旻剛才說的話,當下點頭。
詩揚拉著顧海鵬遠離了平房,他見梁介仁的人沒有跟過來,悄悄對顧海鵬道:「跟我來。」
顧海鵬問道:「什麼事這麼神秘?」
詩揚道:「一流記者要在現場採訪,要用事實說話。」
他左拐右轉,竟繞了一圈,來到平房後面。
顧海鵬道:「你怎麼……他們這些上流社會的人是看不起我們的。」
詩揚「哼」了一聲,道:「一群下流的人,聚集在一起便叫上流社會。」
顧海鵬見他偷偷地四下張望,輕手輕腳地走,不知他要做什麼,便也悄悄跟著。
平房的屋後有一面圍牆,詩揚爬了上去,走到圍牆的盡頭,猛然一跳,竟跳到屋檐上。
顧海鵬跟著他,同樣小心翼翼地躍到屋檐。
詩揚笑道:「海鵬,多年不見,你還是這麼靈巧。」
顧海鵬也笑道:「你忘了,我在我高中時還是校足球隊的呢。」
詩揚道:「當然沒忘,話說我來f市后,就不怎麼看足球了,中超比賽雖然比以前熱鬧了許多,但是這地方的球隊不行,沒有激情。」
顧海鵬笑了笑,他知道詩揚所說的。
福陽市當地的職業足球隊叫福陽啟運隊,這是福陽市唯一一支參加全國中超足球聯賽的職業俱樂部隊,只是該隊近年來成績太差,一直在降級區徘徊,所以前去看球的球迷越來越少。
詩揚將屋檐上的瓦片一一摘下,不一會便挖開了一個小洞。
這下,顧海鵬順著小洞便可看到屋內的數人。
只見那條方桌旁只坐著趙旻、梁介仁、梁語涵三人,其餘人一概站在四周。
詩揚笑道:「《淮南子?原道訓》上說,『登高臨下,無失所秉』,我們今天就來個坐山觀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