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動心

  然後有一些實在寫不下的,他就會另外用紙張寫上,然後夾在書頁裏。同時,紙張和書頁會對上編號。


  等到他看完書了,小太監就會過來替他將這些紙張一張張按頁碼貼在書上。


  這還不算完。


  他最後一步是要打開前幾天看過的書,將有一些大幅批注的地方,重新看一遍,若是有了第二次的感慨,便再寫上。


  寧櫻忽然想到了後世流傳的那些,雍正帝的密密麻麻的奏折批注。


  她忽然有些明白過來了:原來這習慣是從這時候就養成了啊……


  但最讓寧櫻佩服的還是四阿哥的專注力——他看書,左右手各一摞。


  左手邊的看完一本,便移到右邊去,無論多麽乏味枯燥的書,都一定要將左邊全部看完才算罷休。


  而寧櫻,在這過程中,已經不知打瞌睡多少次了。


  看完了全部書本的四阿哥終於放下了筆,抬手疲倦的捏了捏眉心。


  然後隻覺得後背心一暖,是正在打瞌睡的寧櫻終於腦袋一歪,整個人趴在了他背上。


  四阿哥一怔,微微轉頭,就看見倚靠在他肩背之上,睡的正香的寧櫻。


  他視線慢慢下移,就看見寧櫻的一隻手還拽住了他的衣角。


  四阿哥心裏動了動,唇角微微抿了抿,半晌,才聲音又低又柔地道:“櫻兒。”


  寧櫻是真的睡著了,四阿哥喊她,自然也是聽不見的。


  四阿哥沉默了片刻,沒叫奴才進來,隻是把寧櫻扶起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然後抱起她往床鋪那邊走去。


  寧櫻睡得沉,身子縮成了小小的一團,四阿哥抱著她,低頭看她長長的睫毛,乖乖的垂在白皙的小臉上,像落在小荷上的蜻蜓,微微扇動著翅膀。


  她的神態又像一隻小貓咪,一隻熟睡的小貓咪。


  胤禛將寧櫻小心地放下在床鋪上,又憐愛地盯著她看了一瞬,這才伸手輕輕觸了觸她的睫毛。


  寧櫻在夢裏嘟囔了一下,一個翻身,就順勢把四阿哥的衣袖抱住了。


  四阿哥一下子走不開,隻能輕輕拍了拍寧櫻的肩頭,聲音又低又有磁性,跟哄小寶寶一樣:“乖櫻兒,放開爺。”


  寧櫻睡得很香。


  不但如此,她還將他的衣袖一角緊緊攥在手裏,攥得很緊——仿佛這樣才能安心一般。


  四阿哥試了幾次居然都沒把衣角給抽出來。


  他哭笑不得地躺上了床鋪,伸手攬住了懷中小人兒細細的腰肢,將她用力向懷裏摟了摟。


  黑暗中的夜極寂靜,靜到幾乎連兩個人的心跳都能聽見。


  寧櫻迷迷糊糊地就將腦袋向四阿哥的肩窩處蹭了蹭,——是一種尋求保護的姿勢。


  上次李氏生日宴的事情,也讓她多少嚇著了罷……


  胤禛聽著寧櫻細細的呼吸聲,心頭微微悸動。


  隨即,仿佛被什麽東西哽住了一般,他的心間流過一種酸澀的甜蜜。


  他是皇子,到了年紀,早早便有女子侍候床笫之間。


  寧櫻不算第一個。


  然而她卻是唯一一個讓他覺得:即使隻是這麽靜靜把她抱在懷裏,也覺得心滿意足的女人。


  ……


  黑暗中,過了許久,就在四阿哥快要睡著的時候,忽然就聽見寧櫻在旁邊哼唧了一句。


  聲音很小,微微帶著鼻音,但卻被他捕捉到了。


  她帶著哭音,低聲道:“……我很想家。”


  四阿哥心頭一震,便轉頭問道:“櫻兒?”


  寧櫻眉頭緊緊皺著,又帶著哭腔,含糊說了一句:“我很害怕……”


  四阿哥微微撐起身子去看,原來這小人兒是睡著的,隻是在說夢話而已。


  他一下就心疼得不行了。


  他以前對後院其他女子素來淡漠,從沒遇過這種事情。


  然而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很多事情是無師自通的。


  胤禛將寧櫻像一個大寶貝一般,連人帶被子都抱進了自己懷裏,低聲哄道:“有我在,別怕。”


  ……


  醒來時候,天光已經朦朧了。


  四阿哥起身,靜靜地看了寧櫻片刻,隨後悄然示意奴才進來,侍候自己換上衣裳。


  正在換著呢,寧櫻揉著眼睛坐起來了。


  四阿哥衝她微微一笑,過去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道:“困的話就再睡一會兒,不必急著起來。”


  他頓了頓,握住寧櫻的手,在自己手裏捏了捏,低聲道:“爺晚上再來看你。”


  寧櫻坐在床沿,踢了踢小腳腳,頭上還豎著一根呆毛。


  因為剛剛睡醒,神情之間難免還有些迷茫懵懂,她聽見了,乖乖點頭:“哦……”


  然後她仿佛才反應過來一樣,伸手軟軟地握住四阿哥的手。


  四阿哥一用力,就把她拉起來了,又向自己身前拉了拉,順手就扶住了她的腰。


  屋裏奴才見狀,倒退著都出去了,還不忘帶上了房門。


  四阿哥伸手,輕輕在寧櫻耳垂上捏了一下,聲音裏含了一點調笑的意思,低聲道:“櫻兒!”


  櫻兒?


  誰?

  寧櫻怔了一瞬,忽然明白過來這是四阿哥在喊自己呢。


  聽起來好寵哦……


  她耳朵根子一下就紅了。


  偏偏內心如此激蕩,還要強裝鎮定。


  四阿哥是捏著她耳垂的,頓時感受到了手上溫度的變化。


  他垂眸看著她臉上的表情變化,眼中笑意越來越深,伸手用指尖輕輕劃過她脖頸,欲下不下。


  寧櫻緊緊抿著嘴唇,不自覺地就抬手摟住了胤禛的脖子。


  四阿哥順勢就低下了頭,在她額上吻了吻,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什麽。


  眼看著寧櫻臉瞬間紅成了一隻煮熟的大蝦,四阿哥一笑,這才放開她,向外大步而去。


  出了新小院院門,他沒走幾步,忽然像想到了什麽似的,腳下一頓,停下來就吩咐蘇培盛:“寧格格慣來起得晚,讓人去告訴膳房,從今日起,早膳結束再往後延半個時辰。”


  蘇培勝連聲答應了。


  膳房裏雖說全天灶火不熄,但還是有個大概的時間點的。


  比如說早上某個點到某個點,是大家都來提早膳的時候——在這個時段過來,許多糕點菜式都是熱乎乎才出鍋的。


  假如來遲了,雖說不至於沒早膳提,但畢竟還是不如正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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