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 滿腔依戀

  他這話說的可進可退,福晉聽著,就察覺出了一絲不尋常的意味。


  她又聯想到過一陣子四阿哥要隨萬歲巡幸東北的事情。


  眼下既然寧氏已經懷有身孕,自然是不能跟著出去的了。


  那四阿哥提到宋氏,這是……難不成想讓宋氏去直接靠著寧櫻母子?

  甚至起居都在一起?

  用宋氏的縝密幫著護著寧氏?


  福晉忽然就想明白了,心裏一下子就苦澀的說不出話來了。


  四阿哥這叫什麽意思?

  是把她看成了洪水猛獸?還是毒婦?

  爺啊——福晉想您也未必太小看了我烏拉那拉氏!


  之後的一段時間,四阿哥明顯往永和宮去的次數多了些。


  小潘子也依舊被留在了寧側福晉院子裏,還被四阿哥直接提成了算是寧櫻這院子的領頭太監。


  “最早跟著你的那個小蓮子,”四阿哥拍著寧櫻的手道“人老實,也忠心,但光是這兩點,是束不住下麵人的。”


  ……


  十一月底,天寒地凍,終於到了四阿哥隨萬歲出巡的時候。


  臨行前一天的晚上,四阿哥過來就在寧櫻這裏留宿了。


  他白天折騰的累,晚上一挨著枕頭,很快就有些睡意了。


  然後朦朦朧朧之中,四阿哥就想到了白天裏,皇阿瑪輕鬆之餘說的一個笑話。


  據說能真正睡得香的人隻有兩種一種是明白人,活的通透,心裏沒有心結,不會自個兒給自個兒找難受。


  還有一種就是被事情累得半死的人了。


  無論是勞力還是勞心。


  四阿哥這麽想著,在黑暗中無聲地出了一口氣,忽然就感覺到旁邊枕頭上有點涼意。


  他一轉頭,就著窗外的月光,就看見寧櫻臉上全部都是水光粼粼。


  “這是怎麽了?”四阿哥一伸手,往她臉上摸過去。


  寧櫻一轉頭就想躲開,被四阿哥硬是按住了。


  他不容分說的在寧櫻臉上摸了摸,就被眼淚糊了一手掌。


  冰冰涼涼。


  寧櫻本來還是忍著的,但是想著現在——反正四阿哥已經知道自己哭了。


  她嘴角一撇,索性哭出了聲。


  四阿哥心裏沒由來的一顫,一伸手就把這個大活寶抱進了懷裏,跟抱著小寶寶似的,不斷拍打著她的後背心“不哭不哭……”


  他一邊哄著,一邊就覺得櫻兒是害怕了。


  畢竟這一次他走的遠,比上一次要花的時間估計更多。


  沒準就要大半年,甚至一年也是有可能的。


  他想到這兒,更加把寧櫻往懷裏攬緊了一些“別胡思亂想,弘暉那時候都平平安安,這一次定然更加周全。”


  說完了,四阿哥大概是覺得說服力不夠,於是又低聲道“該敲打的,爺都敲打過了。嬤嬤挑的也是最得力的,還有府醫,太醫……”


  其實就連小潘子手中,他都給了暗令。


  真是遇到什麽非常情況——也是有法子護得寧櫻母子周周全全的。


  隻不過這些,卻不能對櫻兒透露了。


  四阿哥一邊說,一邊就伸手去摸索寧櫻平時放在床裏頭的手帕巾。


  結果摸了個空。


  寧櫻這時候卻機靈了,仿佛知道四阿哥在找什麽東西一般。


  她一邊抽泣,一邊就從被窩裏把手伸了出來,上氣不接下氣道“嗚嗚……手帕在這裏……嗚嗚!”


  四阿哥就看她手心裏,攥緊了一塊帕子。


  那帕子是蠶絲的,早就被眼淚浸泡的幾近透明,皺巴巴的攥成了一團,縮成了很小的一塊。


  可想而知哭得多傷心!

  四阿哥一下子就咬緊了牙。


  他一邊咬著牙,一邊放慢了手上的速度,一遍一遍地撫摸著寧櫻的後腦勺。


  等到寧櫻終於止住了哭泣,四阿哥低下頭來,把自己的額頭和她抵在一處,深深地看著她“櫻兒在害怕,是嗎?”


  寧櫻先是點點頭。


  然後她又用力搖了搖頭。


  四阿哥抬手把她的劉海拂上去,低聲道“櫻兒,把你心裏話告訴爺。”


  寧櫻抬頭看了他一瞬,忽然一伸手,抱住了四阿哥的腰,人往他懷裏一紮,就哽咽著道“我舍不得爺!”


  她這話一說出來,仿佛就像開了一個閘門,眼淚頓時就變成了泄洪的洪水“爺要出門這麽久,我會非常想爺的!到時候怎麽辦?嗚!”


  她說到最後,一邊含著兩泡大大的眼淚,一邊腳腳就在被子裏非常焦慮地蹬了幾下。


  有幾腳還毫無章法,且極其不講道理的踢到了四阿哥腿上。


  這話,這動作都相當孩子氣。


  其實很有點類似於爹娘出門,孩子一個人在家,結果哇哇哭著說要求爹娘早點回來的情景。


  但四阿哥聽著這滿腔滿懷毫不掩飾的依戀,先是鼻子沒由來的一酸。


  然後那酸意就擴到了眼睛裏。


  心裏卻是一片熱燙燙的。


  從佟佳貴妃留下他,撒手人寰之後,這麽多年的光陰,他一直是一個人孤單單的。


  從喜怒不定,陰鬱清冷的少年終於長成了如今的四貝勒。


  但這一路的成長,讓他的心也越收越緊,越收越冷。


  在寧櫻出現之前,除了十三阿哥,四阿哥其實很清楚在自己內心深處,是很難真正向人敞開心扉的。


  敞開那顆多疑卻決斷,敏感而暴躁的心。


  難以相信任何人,也不願意向其他人過多尋求援助——在他看來,這是無能的表現。


  就像他那麽喜歡小狗,某種程度上,也因為養人無義,養狗知恩。


  黑暗中,四阿哥緩緩的起了身,然後沒叫奴才,自己點亮了燈火。


  他披了一件衣裳,在從書房帶過來的書箱中耐心地翻了一會兒,找出了一疊豆香綠色的紙張,然後走到床邊。


  寧櫻就看四阿哥耐心的一張一張數給她看。


  一邊數,他一邊沉聲道“你若是想念爺,就寫成書信,給小潘子就成。此去東北,路途迢迢,等你把這些紙張寫完,爺就回來了。”


  寧櫻嗖的一下就坐起來了,接過了四阿哥手中的信紙,鄭重其事的放在了床裏的枕頭邊。


  四阿哥說完之後,頓了頓,又摸了摸寧櫻的頭發,想故意逗逗她,於是一本正經道“畫畫也行。”


  寧櫻睜大了眼睛,在被窩裏瞧著四阿哥“我會寫字的!”


  四阿哥啞然失笑,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乖,睡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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