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羞辱

  弘昐又是驚又是嚇,一時間居然反應不過來,手仍然緊緊抓著馬鬃。


  蘇培盛就看弘昐阿哥趴在馬背上,小身子歪歪斜斜。


  全憑四阿哥在後麵摟住了他的身子。


  馬場的人跳上馬就趕緊追了上去。


  弘暉在下麵也驚得呆住了。


  反應過來之後,他蹦著兩隻小短腿,在原地一邊跳,一邊就用稚嫩的聲音就對弘昐大喊道:“大哥哥,阿瑪讓你鬆手!快鬆手。”


  他站的地方順風,聲音被風吹送了過來,落入了弘昐耳中。


  與此同時,四阿哥終於控製住了馬兒,將速度緩緩地降了下來。


  周圍的侍衛都快速護衛了過來,人人胸中都提著一顆心,眼看著四阿哥抱著弘昐阿哥,另一手控住了韁繩。


  馬兒一聲長嘶,定定地立在了馬場之中。


  侍衛們呼啦啦跪了一地。


  整齊的請罪聲中,蘇培盛身子微晃,兩腿發軟地就跑上前來,聲音都是打顫的:“四爺!”


  四阿哥利落地翻身跳下馬,一伸手把弘昐抱了下來,又將韁繩交給了旁邊的侍衛。


  那馬場的人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了。


  弘昐兩腳落在地上,頓時就有了一種終於腳踩大地的踏實感。


  四阿哥就看他還在發抖,過了好一會兒才鎮定下來。


  弘暉跑上前來,先抱住了四阿哥的大腿,仰著頭就急切地道:“阿瑪沒事吧?”


  四阿哥心裏一熱,低頭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沉聲道:“阿瑪有什麽事兒?”


  弘暉這才鬆開了手,走到一邊去,又對著弘昐安慰道:“大哥哥不要害怕,沒事了。”


  弘昐仰起臉,臉色很是難看。


  他勉強挺起胸膛,衝著弘暉就大聲道:“誰害怕了?你別胡說!”


  弘暉伸手抓了抓腦袋,正想說什麽,隻覺得肩膀上微微一沉,是阿瑪的手放在了自己肩膀上:“弘暉,還想騎馬嗎?”


  弘暉抬頭不假思索地就道:“想!”


  四阿哥目不轉睛地低頭瞧著兒子:“方才那樣,你不怕?”


  弘暉用力搖了搖頭:“不怕!”


  四阿哥看了他一瞬,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讓人把小馬駒牽過來了。


  騎在小馬上的弘暉有些失望,他坐直了身子,抱住馬脖子就小聲道:“阿瑪,我想騎大馬!”


  ……


  回了府裏來,正是用晚膳的時候。


  弘暉很興奮。


  然後一直到晚膳一樣樣端上來,他那股興奮的勁頭都沒有過去。


  坐在膳桌旁邊,一手端著小飯碗,一手拿著筷子,弘暉就把今天白天發生的事情開始給額娘說。


  寧櫻一邊微笑著聽著,一邊伸手給兒子舀湯。


  聽著前麵還好好的。


  結果聽到了弘昐騎馬,險些失控的事情,寧櫻手上的筷子就放下了。


  她轉頭把小潘子叫了進來,細細地前後問了一遍。


  小潘子趕緊把事情經過說了一下,末了就給她補充道:“再後來,四爺就沒帶二阿哥騎大馬了,隻在小馬駒背上逛了一圈。”


  ……


  李側福晉院子裏。


  弘昐從回來之後,李側福晉就看出來兒子不對勁了。


  吃晚飯的時候,他也是捧著飯碗發愣。


  筷子上的菜都掉在碟子裏了,弘昐也沒有發覺。


  “這是怎麽了?”李側福晉微微皺了皺眉頭,問兒子。


  弘昐慌張地就搖了搖頭:“兒子沒事,額娘。”


  李側福晉轉頭就把陪弘昐過去的奴才給喊過來了。


  聽完奴才說了白天有驚無險的那一幕之後,李側福晉臉都白了。


  先是心驚,然後就是氣惱。


  弘暉那小子多精!

  才這麽個小不點的個子呢,就已經懂得在父親麵前裝成兄友弟恭的樣子。


  謙讓弘昐是假,討好四阿哥才是真。


  估計多半是寧氏教他的。


  她“啪!”的一聲就將筷子放在了桌上,伸手過去扭住了弘昐的耳朵,恨鐵不成鋼地道:“你個沒用的!”


  二格格在旁邊默不作聲的喝湯,本來是隔岸觀火,結果看弟弟的耳朵被扭住了,她頓時就拍著手,又捂著嘴笑起來,跟在李側福晉後麵就有話學話:“沒用!”


  一邊說,一邊她就衝著弘昐直扮鬼臉。


  弘昐的耳朵被李側福晉揪得通紅,一張臉也紅彤彤的,那紅色直漲到了脖子根。


  他試圖躲開額娘的手,但是沒用——壓根兒便躲不開。


  李側福晉氣極了,扯著兒子的袖子就道:“就你這般蠢笨!別人坑了你,隻怕你還要去謝別人呢!你真當弘暉那小子是謙讓你,讓你先騎馬?愚蠢至極!他那是演戲呢!”


  二格格在旁邊,吃吃地笑了起來,眼裏露出了輕蔑之色,跟著又學舌道:“愚蠢至極!”


  弘昐低垂著頭,小小的身子就慢慢的躬成了一團。


  他低著頭,在一個奴才們都看不見的角度裏,眼裏湧起無盡的羞辱與委屈。


  隻是這羞辱與委屈都被隨後的淚意掩過了。


  李側福晉微微眯著眼,若有所思,冷笑著道:“那院如今風頭正勁,隻怕外麵的手伸的長也說不定!沒準兒今日就是與馬場的人早有安排,就等著你出醜呢!你可知道?你阿瑪帶你們兩個出去,他原就是存了比較之心的。這下可好——他本便看不上你,如此一來,更看不上了!”


  隨著她一句句話語落下來,弘昐的眼裏最後的一絲光也慢慢地暗淡下來,像一對冰封的古井。


  隻剩絕望。


  小柔子在旁邊,看著弘昐阿哥,就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李側福晉縱然是弘昐阿哥的生母,到底也隻是個側室。


  而弘昐阿哥,卻是龍子鳳孫。


  這般被她隨意踐踏——若是讓四阿哥瞧見,隻怕又要生起另一場風波了。


  他剛想上前去勸解幾句,卻見李側福晉一口氣說了許多,大概是氣急攻心,轉頭拿了帕子,一手揪著胸口的衣襟,一手捂著臉就頓足啜泣道:“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原指望生下一個男孩,雖說不是嫡出,到底能替我爭口氣,原來也是個站不起來的!”


  弘昐沉默了很久,站在旁邊,微微攥緊了袖子裏的小拳頭,童音稚嫩中帶著兩三分沙啞。


  有那麽一瞬間,小柔子覺得站在自己麵前的幾乎是個小大人了。


  弘昐低聲一字一字道:“是兒子不孝,額娘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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