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弘昐雖然這麽懷疑著額娘和小柔子的關係,卻不敢有絲毫的流露出來。


  哪怕隻是一點風聲,在這個後院裏,也足以毀了額娘和他了。


  每每想到這一點,弘昐便覺得這個太監小柔子簡直就像一堵,隨時可能倒塌的圍牆。


  而他和額娘,正站在這危牆之下。


  ……


  因為在府裏得不到什麽安慰,每日又被母親訓斥,弘昐的精神越發差了下來。


  四阿哥看著兒子麵色蒼白,兩眼無神,還當他是讀書讀壞了身體。


  當年皇阿瑪年少的時候,也曾經在上書房熬夜讀書,累到吐血。


  四阿哥把弘昐叫到自己麵前,還讓奴才們都回避了,隻有父子兩個人在房中。


  他細細的問了弘昐好幾次,得到的回答也無非是:兒子讀書太過用功,不敢有一日懈怠,以至於累著了身子。


  弘昐是真的有苦說不出。


  四阿哥看他這樣,心裏就更心酸了,於是請太醫來了好幾次。


  太醫們都說大阿哥弘昐這是心病——心裏有事,鬱結於內,身體自然好不了。


  眼看著四阿哥一次又一次的詢問,分明是滿滿的慈父關愛。


  弘昐的一個哈哈珠子終於熬不住了,自作主張地去找了四阿哥,就把弘昐日日受到李側福晉責備的事情說了一遍。


  因為知道自己是“自作主張”,這哈哈珠子心裏到底是虛的,也沒敢說的太詳盡,隻是大略的描述了一下。


  四阿哥聽到前麵的時候,還隻以為是李側福晉對兒子嚴加要求。


  他想著:雖然這方式不對,但是畢竟出發點還是好的。


  但是聽到哈哈珠子說:有時候,李側福晉隻要怒氣上來,甚至能讓哈哈珠子罰站。


  四阿哥聽著聽著,就皺起了眉頭。


  晚上的時候,他難得的去了一趟李側福晉的院子。


  這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因為事先沒有讓人通報,四阿哥直接來了個突擊。


  李側福晉院子裏的奴才都像見了鬼一樣的看著四阿哥。


  這樣的神情讓四阿哥更加不悅了。


  婢女們丟下手中的物事,撲通通地跪下來給他請安。


  一院子的奴才擋著路,有些礙事。


  四阿哥也沒多想,聽著婢女們聲音緊張的發顫,還以為是因為自己太久沒來了。


  他大踏步地就進去了。


  裏屋裏,李側福晉慌慌張張地迎接了出來。


  不過,隻有慌張,並無歡喜。


  她鬢發略微有些蓬亂,過來給四阿哥行了禮之後,一手扶著桌子,一邊就不住地偷偷打量著四阿哥。


  好一陣子沒見,李側福晉兩頰都有些凹陷了,顴骨也顯得比從前更高了一些,顯得眉眼的輪廓更加深邃,甚至有一些異域美人的風情了。


  她眼神胡亂地飄來飄。


  四阿哥隨口問了幾句,李側福晉說起話來也是驢頭不對馬嘴,眼皮還不住地眨著。


  瞧著這樣子,是有些神經質了。


  四阿哥一時之間,忽然就沉默了。


  他已經很久沒來李側福晉這裏了。


  他記得從前印象中的李氏,還是個明麗活潑的小女子,如今卻變成了這樣。


  難怪會抓著弘昐不放。


  萬事因果,彼此之間總是有糾纏的。


  四阿哥歎了一口氣,抬腳想往裏麵屋子裏去——說兒子的事情,他不想在正屋裏說。


  即使摒退了左右奴才。


  但是到了屋子門口,四阿哥又改變了主意——屋子裏門窗緊閉,光線幽暗,不但悶熱,還夾雜著濃重的藥香。


  “你在裏麵做什麽?”四阿哥皺著眉問李側福晉。


  李側福晉慌慌張張的就說,因為最近睡眠不好,所以聽了娘家人求來的方子——在屋子裏麵剛剛想熏草藥浴呢。


  李側福晉一邊說,一邊臉色就變得一片慘白。


  旁邊的婢女過來上茶,李側福晉伸手接了在手裏,手顫抖的不行,差點把茶水給潑了。


  四阿哥所有的心思都在兒子身上,倒也沒注意到她這異常,於是坐下來說了幾句。


  “你是弘昐額娘,照顧好他的飲食起居,這便已經要花不少心思了。旁的事情——不該累心的,就別累了。”


  這話其實說的已經相當明了了——你隻要管弘昐吃喝拉撒就行了。


  學習的事情——府裏有阿瑪,上書房裏有先生,用不著你來自作聰明,插一手。


  四阿哥自認為自己話講的已經很明白了,於是抬頭望著李側福晉,就看她又神經質的眨著眼睛。


  一邊眨一邊點頭。


  李側福晉賭咒發誓的道:說她絕對沒有過多幹涉弘昐的學習。


  說到最後,李側福晉甚至表現出了委屈:說不知道兒子在四阿哥以前到底說了什麽。


  難不成她這個額娘,一心一意為了兒子著想,不過嘴碎了幾句,反而還要被兒子當成仇人了?

  這可是親生的母子啊。


  這一句“親生的母子”一下子就戳到了四阿哥的心結。


  他忍不住就想到了永和宮。


  親生母子又如何?

  眼看著四阿哥臉色一點一點沉了下來,李側福晉也知道自己大概是戳到了麵前男人的禁忌。


  不過她並沒有像從前一樣惶急。


  她隱約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在寧氏還沒有進府以前,她也曾經是一個幸福的小女子。


  最擔心的事情,無非是怕有朝一日春盡紅顏老,四阿哥不再寵愛她了。


  但是現在,她不再感到一絲惶恐。


  四阿哥緩過神來,又叮囑了幾句,就看李側福晉神情木呆呆的望著眼前。


  似乎是在聽他說話的樣子,又似乎是獨自發呆出神。


  隻是偶爾應付式的點一點頭。


  再也不是從前,全心全意看著他,眼睛裏隻有他的模樣了。


  四阿哥心裏直歎氣,想著弘昐再在這個院子裏這麽呆下去,可不行。


  弘昐的性格已經很陰鬱壓抑了,但是李側福晉現在的狀態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好在現在男孩子們也已經基本上住在了前院書房。


  索性讓弘昐以後也就不必往這裏回來了吧。


  四阿哥這麽想著,也覺得意興闌珊,不想再多說什麽。


  他站起身,囑咐了幾句李側福晉,於是轉身向外走去。


  李側福晉抬著頭,麵無表情的看著四阿哥往外走,直到他一隻腳已經跨出了台階,她才起身,淡淡道:“妾身恭送四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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