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朝如青絲暮成雪
小潘子說完了,出去就去打點院子裏的其他事情了,寧櫻卻唏噓了好一會兒。
她想到宋格格原本是壓根不願意把女兒讓出去的。
結果最後卻主動去找了四阿哥。
從完全不願意到完全願意——這是極端的兩麵。
這種轉變中,可想而知宋格格心裏的痛苦有多深。
三格格本來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結果被弘暉解釋了一會兒,她有些明白了。
這會兒,看見額娘一個人坐在正屋裏,三格格噔噔蹬蹬的就跑過來了
她張開小胖胳膊,像乳燕投懷一般,一頭紮進寧櫻懷裏撒嬌,然後抬頭就有些不放心的問她:“額娘,嫡額娘不會也要把我要了去吧?”
其實這個問題她昨天問過哥哥了。
但是哥哥一聽就笑了,還是笑得止不住的那種——又說嫡額娘也是有要求的,也不是哪個姑娘都能入了她的眼。
這話說的……瞬間就讓三格格隻能抬手抓抓小腦袋,別的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寧櫻聽見女兒這麽問,頓時就心疼了。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蹲下身在女兒麵前,望著她的雙眼,鄭重其事地對她道:“不會的,咱們不會分開,你放心。”
三格格又伸出白嫩嫩的小手,舉到她麵前就道:“拉鉤!”
……
用完午膳,寧櫻送女兒進屋子裏去睡午覺。
三格格每天中午都會在這個點躺上小床,身體裏的生物鍾早就習慣了,這時候雖然努力睜大了眼瞧著額娘,但是眼皮也在漸漸發沉了。
她一手拽著寧櫻的袖子在手裏,嘴裏還在喃喃的道:“我以後在嫡額娘麵前要不乖一些,可別被嫡額娘看上了。”
寧櫻聽了先是有些哭笑不得,然後又覺出了一絲心酸。
她低頭親了親三格格的額頭,才低聲道:“額娘不是保證過你了嗎?額娘答應你的事情,從來都沒有食言過,對不對?”
三格格眨巴著黑亮黑亮的眼睛,過了一會兒,伸著小手手抓著被子邊,抿著嘴唇,輕輕地點了點頭。
……
因為是過年裏,這幾天宮裏都很忙,皇上往幾個阿哥身上加了擔子,外藩宴、宮裏的聚會都得去。
四阿哥也沒怎麽顧得上往後院裏來。
等到他再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好幾天之後了。
三格格看見阿瑪,反而不像從前一樣蹦蹦跳跳地衝出來,而是蔫蔫地站在椅子旁邊,一隻小手背在身後不說話。
四阿哥察覺到了女兒的反常,上前去把三格格抱起來,問她:“這是怎麽了?”
三格格憂心忡忡地問他:“阿瑪,你會有一天把我送到嫡額娘那裏去嗎?”
她說完了,頓了頓,就搖頭搶著對四阿哥強調道:“我是不去的!”
四阿哥怎麽也沒料到小女兒原來是在擔心這個。
他想到了大格格的事情,心思不免變得沉重了一些,臉上也沒有方才的輕鬆了。
四阿哥伸手摸了摸女兒的小腦袋,就道:“不會,阿瑪怎麽會讓你隨隨便便和額娘分開?”
三格格立即反駁:“可是大姐姐就和她親額娘分開了啊!”
四阿哥微微垂了垂眼,淡淡道:“她額娘和你額娘不一樣。”
他頓了頓,又深深地道:“你和你大姐姐,也不一樣。”
這句話說完,四阿哥的唇邊就帶了一抹很淡的笑意——倘若不留神,壓根察覺不出來的那種。
三格格得到了父親的保證,終於完完全全的安心下來。
四阿哥看她一臉如釋重負的樣子,心裏就不免有些愧疚——沒想到大格格這事兒,原來對府裏的孩子們心理也是有衝擊的。
他之前卻是壓根沒想到這麽多。
“來,阿瑪帶你出去轉轉。”四阿哥上前去伸手想握住三格格的小手。
但是三格格一下子就跑掉了。
她跑到寧櫻的身邊,伸手抱住母親的大腿,這才歡呼道:“額娘你聽見了嗎?阿瑪保證了,咱們絕對不會分開!”
寧櫻伸手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臉頰,輕聲道:“是,額娘知道。”
三格格仰頭看著她,慢慢道:“額娘不怕,女兒會好好保護額娘。”
她說完,伸手握住寧櫻兩隻手腕,放在了自己胸前,仿佛宣誓一般地用力道:“額娘放心!”
寧櫻本來還有點想笑,但是聽到這裏,卻隻覺得眼眶熱熱的。
感覺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三格格暖熱的小手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腕——那是血脈的親情。
……
難得地用了個晚膳,四阿哥就感歎說這陣子在宮裏,天天油膩的很,就想著這裏的清粥小菜。
今晚上算是用得清爽了。
洗漱之後,寧櫻坐在梳妝台前梳頭發,四阿哥站在她身後,伸手拈著她的發絲,想到方才三格格說的話,便微微搖頭,笑意裏帶了一絲調侃道:“雲心到底還是更護著你的。”
寧櫻一下子就察覺到了他口氣中的失落。
她趕緊放下梳子,剛要起身,四阿哥已經按住了她的肩膀,溫聲道:“我來。”
他一邊說著,一邊握起了梳子在手中,親手替寧櫻梳了起來。
寧櫻由著他梳著,過了一會兒卻聽見四阿哥道:“有根白發,我替你抓著了。”
寧櫻“啊”了一聲,下意識地就一回頭,想去往四阿哥手上看。
卻聽見四阿哥在她頭頂上悶聲憋笑。
然後,他終於忍不住了,放聲哈哈笑起來。
原來是故意逗她的。
寧櫻瞪了他一眼,重新坐正了身子,對著鏡子裏瞧了瞧,就見四阿哥滿臉寵溺的笑意瞧著她。
他笑起來的時候,冷厲的氣質就不見了,如同冰山融化——眉眼盈盈,都是溫柔。
四阿哥扶著寧櫻的肩膀,彎下腰來在她鬢邊輕輕親了親,才沉聲道:“你看看案上,換一把梳子過來,這把太小,使不上力氣。”
寧櫻衝他笑了笑,不疑有他,很乖地“哦”了一聲,伸手就去桌案上拿梳子。
趁著這當兒,四阿哥動作很快的,就將手中梳子上纏著的一根發絲扯了下來。
隨後他將那根頭發攏進了袖子裏。
燈火下,暗金描紋的袖口裏,微微閃過了一絲銀色。
一根發根呈現一段銀色的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