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氣哭
他不說話,弘昇於是也沒開口,屋子裏安靜了半晌,就在弘暉以為弘昇已經睡過去的時候,忽然才聽見弘昇語氣黯然了一些,聲音低低地道:“好兄弟,我瞧著你如今的模樣,總是會想到當年的我。”
當年的我,若是沒有這場變故,應當……也不至於變成如今這樣自暴自棄吧。
……
第二天早上,弘昇起來的時候,還是被小太監們又抱又拉又哄又勸地拖了起來。
畢竟前天晚上睡得遲,他坐在床上,頭還是暈乎的,好不容易勉強睜開眼,忽然就聽見鳥兒的聲音了。
弘昇一下子就來精神了,過去湊在鳥籠子麵前,盯著那隻白祥看了好一會兒,又發出各種聲音逗弄它。
籠子裏的鳥兒倨傲地換了個姿勢,轉頭輕蔑地瞧了弘昇一眼。
旁邊的幾個服侍小太監苦著臉就哀求他:“大阿哥,您還是趕緊換衣裳洗漱收拾吧,一會兒尚書房該遲了。”
弘昇嗤之以鼻,繼續逗弄著籠子中的白鳥,一邊懶洋洋地道:“遲了便遲了,又有什麽關係,反正先生看我十分不順眼,我何必早早過去?”
正說著,弘昇一抬眼,就看穿戴整齊的弘暉已經從門口進來了。
身後居然還跟著阿瑪。
弘昇一看見五阿哥,嚇得哧溜一下就站直了身子,偷偷地將鳥籠子擋在了身後。
五阿哥並不是被弘暉叫來的,而是早上出門之前想過來看看兒子,恰巧就在外麵和弘暉撞上了。
“兒子昨晚讀書讀得太遲,早上便貪睡了一會。”弘昇趕緊就對著父親解釋道。
他並不知道父親昨天晚上曾經在書房外麵看過他。
五阿哥對於這個兒子,心裏也始終是愧疚的,即使看著兒子如今這副遊手好閑,鬥雞玩鳥的紈絝模樣,心中也隻是無奈。
於是他簡單叮囑了幾句,又說要親近賢師良友,譬如弘暉便是。
隨後五阿哥匆匆地出門去暢春園了。
弘暉和弘昇略加收拾之後,兩個人也跟著出了園子,上了馬。
康熙果然在這一天下朝之後,來到了暢春園的尚書房。
皇子皇孫們一個也沒有逃過,全部被康熙點名叫了起來背書和考問學問。
輪到弘昇的時候,先生手心裏都捏了一把冷汗,誰知道康熙問的,其中恰好便有昨日晚上弘暉給弘昇惡補的文章。
於是弘昇雖然背得斷斷續續,但居然蒙混過關了。
等到康熙問到個人見解,弘昇也並不心虛——昨日弘暉已經教了他不少,這時候弘昇一句句複述出來。
但畢竟不是他自個兒所想,說起來就難免有些顛三倒四,支離破碎之感。
康熙聽著聽著就覺出了不對勁。
他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站在弘昇身後不遠處的弘暉。
弘暉微微低著頭,並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
轉眼間到了頒金節,天氣一天天轉涼起來。
圓明園裏,在夏天的時候,那叫一個清涼勝地,但是到了秋冬天氣轉冷的時候,一陣一陣的湖風吹過來,可就不好受了。
連三格格是最喜歡往外麵去跑馬場練馬的,這時候也不過去了,隻嚷嚷著說冷。
然後整天纏著額娘在積雪軒裏畫畫。
她其實依稀還記得一點小時候父親教她彈過的琴,隻不過那時候沒有恒心一直學下去,這時候便是對著琴,也隻是摸索兩下便放回了原處去。
倒是二格格——過來這裏的時候,看見三妹妹把七弦琴放在桌上,一時手癢,便坐下來撫琴。
她本來琴藝就好,彈琴的時候,整個人周身的氣質都和平時不一樣了——顯得分外平和和寧靜。
但是剛剛一結束,她眼眸最深處,隱隱的戾氣又浮動了起來。
寧櫻明白,在二格格心底的最深處,始終對於當年阿瑪逼死李氏的事情,存著一份打不開的心結。
無論過去多少年,這份傷口永遠難以痊愈。
更別提弘昐如今這般沉默,姐弟兩人之間幾乎沒有交流。
心結就更難打開了。
李側福晉當年的死因,本來就是四阿哥不願意說的恥辱。
寧櫻並沒有過多的勸慰二格格——畢竟每個人的痛苦。除了本人以外,旁人根本不可能親身感同身受。
用自己的那一點淺薄而年輕的閱曆,去妄加議論別人的人生,指手畫腳——這未免太過自負。
但是好就好在,二格格每次和三格格玩在一起的時候,臉上都會露出童真而發自心底的笑容。
這笑容讓寧櫻看著,在心疼之餘,就多生出一股欣慰。
眼看著在圓明園裏估計住不了多少日子了,整個園子裏,尤其是福晉那邊,都在打點準備著回去的東西。
畢竟在圓明園裏這段時間,也不是一天兩天,中間還過了幾個節日。
幾個月下來,不說宮裏的賞賜,就是園子裏自己要帶回去的東西,就足夠能裝不少車了。
京城裏的雍親王府,這時候也差不多過了修建的第一階段,能回去了。
十一月頭,劉佳氏過來了。
因為兒子們親近,劉佳氏對著寧櫻,也是熟不拘禮。
她一邊捏著手帕坐下來,一邊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整個人向後仰,對著寧櫻說府裏那錢佳氏如何如何囂張,如何如何虛偽。
譬如對著五阿哥的時候,錢佳氏就做出一副小鳥依人,楚楚可憐的模樣。
等五阿哥出了園子,對著她們的時候,錢佳氏就變成了另外一副臉龐。
要多囂張有多囂張,要多跋扈,有多跋扈,仗著自己肚子裏如今懷上了胎兒,在園子裏簡直恨不得橫著走。
五福晉好歹是嫡福晉,她尚且不敢做的太出格。
但是對於劉佳氏和瓜爾佳氏兩個側福晉,錢佳氏簡直就沒把她們放在眼裏。
再加上前一陣子請的京城裏一位有名的醫館大夫,過來看診之後,說錢佳氏她這一胎十有八九是個男孩,五阿哥當場就高興的不行,賞賜了那大夫許多金銀。
“誰知道是不是她事先串通好了大夫,那狐媚子的法子可多著呢,咱們嫡福晉前幾天都被氣得當場掉了淚!”劉佳氏一邊說,一邊就用帕子揉著心口。
“氣哭了?”寧櫻本來還在伸手拿桌上碟子裏的點心,聽見這話吃了一驚,手都縮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