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章 只要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
「夏老有話,直說無妨。」袁武心知肚明,一雙黑眸深炯,對著眼前的老者望去。
夏志生拱了拱手,道;「如此,屬下便直說了,得罪之處,還望元帥恕罪。」
男人點了點頭,示意他開口。
「元帥是要做大事的人,豈可為一介婦人涉險,今日若不是謝將軍領兵前來相救,元帥的情形委實是兇險萬分,不堪設想。若元帥被官府那幫狗賊擒住,咱們嶺南軍多年來的籌謀,亦是要功虧一簣。元帥為人素來沉穩,屬下實在不知元帥今日為何如此。」
袁崇武默然無語,只將夏志生的話一一聽了,隔了半晌,方才道;「夏老說的不錯,今日的確是我莽撞了。」
聽袁崇武這樣一說,夏志生倒是不好再多說什麼,只道;「您是三軍統帥,咱們嶺南軍的生死存亡,全擔在您身上,屬下只願往後,元帥事事三思,萬不可在以身犯險。」
袁崇武抬眸,夏志生今年已是年過花甲,往日里就算對袁崇武,也是剛正不阿,有什麼便說什麼,當下,袁崇武微微頷首,也不以為忤,只道;「夏老放心,日後崇武定是會多加小心,再不會有今日之事發生。」
說完,袁崇武便是站起身子,意欲像裡屋走去,夏志生知曉他定是要去探望屋中的那位女子,想起姚芸兒,老者的眉心便是緊皺,今日晚間待他第一眼看見那小娘子時,便驚詫於這女子的美貌。
這小娘子雖是年紀尚小,卻生的冰肌玉骨,清麗秀致的五官上,下顎尖尖,一雙秋水般的眼眸幾乎能將男人的魂給勾去,這種長相在相書上可謂沒福之人,不是亡國的妖姬,便是害國的禍水。
再看袁崇武對她果真是愛惜非常,他與諸人跟隨袁崇武多年,卻從未見他為了一個女子有過今日這般關懷則亂的神情。哪怕當年在渝州,前線大戰到了最緊要的關頭時,他的面色依舊是沉穩的,也不似今日這般焦急擔心。
念及此,夏志生眼瞳中的憂色便是更深了一層,待男人的步子快要邁進裡屋時,他終是開了口,喚道;「元帥請留步!」
「何事?」袁崇武轉過身子,道。
「元帥,」夏志生垂下眸子,恭聲道;「歷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於男女之情上亦是如此,更何況元帥本有妻兒,此女不過是為姬妾,既為姬妾,狎玩便可,萬萬做不得真。」
待老者說完,男人的臉色瞬時沉了下去。
「夏志生。」他淡淡開口。
一聽男人連名帶姓的稱呼自己,老者眼臉一跳,卻還是恭恭敬敬的俯下身子,拱手道;「屬下在。」
「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又何來姬妾一說?」袁崇武的聲音低沉,喜怒不形於色,卻是讓老者聽著,心頭一凜。
「元帥,恕屬下直言,縱使夫人不在人世,此女也不過是您的續弦,更遑論如今夫人尚在人世,那此女便只能為妾,元帥又何必自欺欺人?」
袁崇武聽了這話,卻是怒極反笑道;「好一個自欺欺人,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屬下不敢。」夏志生只將頭垂的更低。
「我再說一次,她是我袁崇武明媒正娶的妻子,誰若敢對她不敬,便是對我不敬,你記住了嗎?」
男人的聲音里是隱忍的怒意,夏志生聽得清楚,心中卻只得一嘆,俯下身子,道;「屬下謹遵元帥吩咐。」
袁崇武說完,再也不曾去看他一眼,只轉過身子,向著裡屋走去。
待男人走後,夏志生眉峰緊鎖,捋須沉思片刻,終是走出屋子,尋到了謝長風。
「夏老深夜至此,有何吩咐?」謝長風見到他,立時站起身子,抱拳道。
夏志生屏退諸人,只於謝長風一道坐下,謝長風見他面有憂色,頓時焦急起來,道;「是不是大哥的傷勢.……」
「不,將軍放心,元帥身經百戰,再說今日的箭也不曾傷到筋骨,養個幾日便沒事了。」
一聽這話,謝長風遂是放下心來,疑惑道;「既然大哥傷勢不重,夏老又何故愁眉不展?」
夏志生等的便是這一句話,當即遂是壓低了聲音,先是長嘆一聲,繼而道;「老夫是擔心元帥被妖女迷惑,沉溺與兒女情長,亂了分寸。」
聞言,謝長風也是沉默了下來,隔了半晌,方才點了點頭,道;「不錯,大哥對那女子,委實太過愛重,今日在沫河口,我要大哥先走,大哥卻以身犯險,回去接她。」
「嶺南軍的存亡,都身繫於元帥一人身上,若他日後被此女迷惑,又有何雄心能去與朝廷,與凌肅對戰?」
「夏老說的極是,可惜如今孟先生不在此處,不然還可以商議一二。」謝長風說起來,心頭也是沉甸甸的,又見夏志生眼眸中似有精光閃過,遂是道;「不知夏老有何妙計,能將元帥的心給收回來?」
夏志生搖了搖頭,道;「妙計可不敢當,不過老夫倒是想著,咱們何不將夫人與兩位公子接到燁陽,元帥與夫人是結髮夫妻,也是同生死,共患難的,他們之間的情誼,又哪是那乳臭未乾的小丫頭能比的上的,更何況,還有兩位小公子在,元帥即使對髮妻無情,可看著孩子,又哪有不疼的道理。」
他這話音剛落,謝長風頓時撫掌道;「夏老所言極是,天意弄人,令元帥與夫人夫妻分別多年,如今燁陽已被咱們攻佔,也是時候讓元帥夫妻團聚了。」
夏志生聽著,卻似乎想起另一件事來,那眉心便是一緊,又是言道;「只不過當日元帥命孟先生將夫人與公子接到雲州,此番不等元帥吩咐,咱們便暗自將夫人接來,元帥若怪罪下來,怕是……」
不等他說完,謝長風便是朗聲一笑,道;「夏老多慮了,我跟隨大哥多年,知曉大哥最是看重一個義字,咱們若真是將夫人與公子接來,只怕大哥高興都來不及,又豈會怪罪?再說,偌大哥當真怪罪下來,也由我謝長風一力承擔,與夏老毫無干係。」
夏志生聞言,便是微微一笑,捋須點了點頭。
裡屋。
姚芸兒依舊昏沉沉的睡著,就著燭光,那一張小臉蒼白如雪,烏黑的長睫輕柔如娥,在肌膚上投下兩彎淡淡的陰影,她的長發盡數披在身後,襯著那一張臉蛋更是白的沒了血色。
袁崇武握住她的小手,望著她那張憔悴纖瘦的小臉,心頭便是說不出的憐惜,他看了她許久,眼瞳中終是劃過一抹悵然,只合上眼眸,靜靜的守在一旁。
翌日,姚芸兒醒來時,便瞧見自己正被袁武抱在懷裡,她剛動了動身子,就見袁武睜開了眼睛。
「相公.……」姚芸兒瞧見他,心裡便是一安,憶起昨日,她被男人抱上馬後,未過多久便是體力不支,暈了過去,後來發生了什麼,她更是一點也不曉得。
「這是在哪?」姚芸兒環顧四周,就見自己置身於一間乾淨寬敞的房屋之中,身上蓋得被子亦是輕柔舒適的,忍不住對著男人問道。
袁武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溫聲道;「別怕,咱們如今在李家莊,等你養好了身子,咱們便去燁陽。」
姚芸兒將臉蛋埋在他的懷裡,想起昨日的事,還是心有餘悸,輕聲道;「相公,你之前.……是不是犯過事?」
袁武大手一窒,低眸見她神色凄楚,眼瞳中亦是水光盈盈,讓他瞧著只覺不忍。
「是,的確是犯了事,所以官府才會來抓我。」他低聲開口,攬緊了她的身子。
姚芸兒聽他這樣一說,只覺得心裡一寒,她低眸沉默了許久,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道;「相公,咱們別去燁陽了,去一處官府尋不到咱們的地方,像以前一樣過日子,好不好?」
袁崇武眸心一動,繼而道;「你不是一直想回家嗎?」
姚芸兒搖了搖頭,抬起眼睛,聲音雖小,一字字卻都是清晰可聞;「有相公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只要官府不把相公抓走,無論跟相公去哪,我都願意。」
「你不怨我欺瞞你?」男人聲音低啞,眸心更是黑的駭人。
姚芸兒心口一酸,只伸出手來,摟住了男人的頸,在他的耳旁說著;「我不怨,無論相公是殺豬漢,還是官府的逃犯,你都是我的相公,無論你去哪,我總是要跟著你的。」
袁崇武聽了這話,心頭便是說不出的滋味,只將她緊緊的扣在懷裡,字字暗沉;「你年紀這樣小,實在不該跟我顛沛流離,過這樣的苦日子。」
姚芸兒聞言,只搖了搖頭,她的聲音雖小,卻十分堅定;「只要我們一家三口能在一起,我一點也不覺得苦。」
袁崇武眸心一澀,大手輕撫上她的容顏,他的眼瞳宛如月下深潭,深邃黑亮,瞳孔中更是仿似燃著一簇火苗,他看了她許久,終是低聲開了口,他說;「芸兒,你記住我的話,總有一天,我會將這個天下,捧到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