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章 老袁進京
慕七聽了這話,頓時不再出聲,慕成義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準備一下,明日咱們便啟程回西南。怕是要不了多久,袁崇武自是會親自去西南一趟,與爹爹商議結盟之事。」
「爹爹的意思,難道是要襄助袁崇武,去奪得皇位?」慕七秀眉緊蹙,低聲道。
慕成義卻是搖了搖頭,只道;「這些事咱們無需去管,咱們只要知道,無論爹爹做什麼,都是為了慕家,這就夠了。」
慕成義說完這句話,便是起身離開了營帳,留下慕七獨自一人坐回主位,那原先的兵書,卻是無論如何都看不下去了。
燁陽,嶺南軍軍營。
「元帥,慕家大軍已是由今日啟程,返回西南。」孟余走至男人身旁,俯身道。
袁崇武點了點頭,以手捏了捏眉心,這些日子,凌家軍與慕家,皆是纏的他分身乏術,縱使此時聽得慕家撤軍的消息,男人的臉上,也還是不見絲毫鬆懈。
「元帥,依屬下之見,慕玉堂既有心與元帥聯手,這對嶺南軍來說便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元帥不妨親自去西南一趟,也好讓慕玉堂知曉咱們的誠意。」
袁崇武搖了搖頭,淡淡道;「慕玉堂不甘受朝廷掣肘,與咱們結盟,也不過是想拉攏咱們,利用嶺南軍去對付凌肅罷了。」
孟余自是明白其中的道理,他默了片刻,終是道;「元帥,屬下有一句話,一直都想問問元帥。」
「說。」
「若有朝一日,朝廷以思柔公主為餌,誘元帥歸順,不知元帥會作何選擇?」
袁崇武聞言,黑眸雪亮,頓時向著孟余望去。
孟余亦是毫不退縮,筆直的迎上袁崇武的眼睛。
兩人對視良久,袁崇武方才收回眸子,道;「嶺南軍與朝廷血海深仇,但凡我袁崇武在世一日,便決計不會有歸降這一天,你大可放心。」
孟余心頭一松,面上仍是恭謹的神色,只深深垂下頭去。
袁崇武不再看他,低聲囑咐;「這些日子,軍中的一切事物便交由你處置,每日操練,務必要風雨無阻。」
「元帥這是要出遠門?」孟余心下不解,抬起頭向著男人望去,就見袁崇武臉色深沉,只道了句;「我要去京城一趟。」
孟余頓時大驚,失聲道;「元帥!京城無異於龍潭虎穴,元帥怎可以身犯險?」
袁崇武瞥了他一眼,站起身子;「不必多說,對外你只需宣稱我舊傷發作,留在城中靜養即可。」
見袁崇武執意如此,孟余心亂如麻,卻又無法出聲勸阻,只得恭聲稱是。
是夜,袁崇武一襲箭袖青衫,作尋常打扮,身後跟隨了幾名侍從,一行人剛要出發,卻聽得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袁崇武舉目望去,就見來人不是旁人,正是袁傑。
「父親!」袁傑翻身下馬,一舉奔至袁崇武馬下,聲音卻是慌的厲害;「父親,你快回城,弟弟起了高熱,大夫方才去瞧,說弟弟怕是染上了痘瘡!」
袁崇武聞言,心頭頓時一沉,只一把將袁傑拉在自己身旁,喝道;「這是何時的事,為何現在才來告訴我?」
「弟弟已經病了三日了,娘說父親軍中事多,不讓孩兒來告訴您,可如今,弟弟.……怕是不好了.……」
不等袁傑說完,袁崇武收回了自己的手,只對著身後的諸人道了句;「回城。」語畢,便是一夾馬腹,向著燁陽城奔去,袁傑望著一行人的背影,連額上的汗水也來不及拭,亦是慌忙騎上馬,向著父親追去。
燁陽城中,元帥府。
袁宇早已是神志不清,一張小臉燒得通紅,不住的抽搐,安氏守在一旁,只不斷的用清涼的汗巾子去為孩子擦拭著額頭,淚珠卻是成串的往下掉。
聽到男人的腳步聲,安氏抬起淚眼,在見到袁崇武的剎那,那淚水更是抑制不住的落了下來,只奔到袁崇武身旁,攥住他的衣襟淚如雨下;「相公,你快想法子救救宇兒,你快想想法子,救救他……」
袁崇武拍了拍她的手,也沒說話,只衝到病兒床前,在看見孩子如今的模樣后,眉頭更是擰的死緊。
「大夫怎麼說?」袁崇武回過身子,對著安氏道。
「大夫說,宇兒若一直高熱不退,便是染上了痘瘡,這可是要死人的啊!」安氏一顆心抽的生疼,望著床上受苦的孩子,恨不得可以將孩子身上的病全都轉在自己身上,哪怕是千倍百倍。
袁崇武伸出手,探上兒子的額頭,頓時覺得觸手滾燙,再看袁宇,更是抽搐的厲害,全身都是打起了寒戰。
「來人!」袁崇武對著屋外喝道。
「元帥!」
「速去軍營,將夏志生請來。」
「是。」
待士兵領命而去后,安氏守在袁宇床頭,一雙淚眼卻是向著袁崇武望去;「相公,宇兒才十一歲,這孩子自幼體弱多病,若他這次有一個好歹,我也是活不下去了……」
袁崇武望著眼前哭成淚人的女子,她只是一個母親,是他孩子的母親。
他的眸光落在安氏臉上,黑眸中沉毅如山,只道;「你放心,軍中也曾有士兵染上痘瘡,夏志生治過此病,宇兒會沒事的。」
安氏迎上他的目光,心裡便是安定了不少,她默默垂下眼睛,望著孩子通紅的小臉,一大顆淚水順著眼角滾下,悄無聲息。
是夜,袁宇的情形依舊不見好轉,夏志生已是從軍營趕至城中,待瞧見袁宇的模樣后,心頭頓時一緊,趕忙讓人迴避,並將袁宇此前用過的衣裳,桌椅,被褥,紙筆皆是一一焚燒,此外將袁宇居住的這一處庭院與諸人隔開,等閑不允許任何人進內,而院子里服侍的人,也是在唇鼻上蒙了一層厚厚的棉布,以防痘瘡蔓延。
而當夏志生神情凝重的告訴安氏袁宇已是染上了痘瘡時,她卻反而鎮定了下來,打起精神,命著眾人洒掃屋庭,以白醋煮沸,噴在屋角,並於院中供奉起了「痘神娘娘」,此外更是每隔一刻,既讓所有人以熱水洗手,一切都是料理的井井有條。
將葯汁為袁宇灌下后,夏志生對著袁崇武拱了拱手,道;「元帥,小公子這裡有夫人和屬下守著,您還是速速出府避痘,若有何事,屬下定是命人告知於您。」
袁崇武坐在床前,見袁宇的臉上已是開始起痘,原本那張清秀白凈的小臉,此時已是慘不忍睹。他深知痘疫的厲害,此時見兒子伸出小手,欲往臉上抓,袁崇武眼皮一跳,當即攥住孩子的手,只讓夏志生看的一驚,失聲道;「元帥,您萬不可親自照料公子,痘疫傳的快,一個不小心,便會染上此病!」
袁崇武一語不發,夏志生臉上蒙著厚厚的棉布,此時卻是什麼也顧不得,又是道;「元帥,您是三軍統帥,萬萬不可在……」
「他是我兒子。」男人的聲音低沉有力,便是這一句話,卻讓夏志生將口中的話全部咽了回去,半晌,只微微一嘆,行了一禮后匆匆走出屋子,去為袁宇熬藥。
夏志生剛走,安氏便是端了一盆熱水走了過來,留袁崇武凈手。
兩人皆是不眠不休,一道照顧患兒,因著深知痘疫的可怖,那些僕人大夫亦是巴不得離得遠遠的,所有貼身的事兒,唯有父母在做,袁宇在凌晨時醒來過一次,看見父親時,孩子虛弱的臉蛋上便是浮起一抹笑靨,微弱的喚了聲;「爹爹.……」
袁崇武伸出手,撫上孩子的小臉,低聲道;「別怕,爹爹在這。」
袁宇未過多久又是陷入了昏迷,可那唇角卻是微微上揚的,只讓安氏看的心裡發酸。
第三日時,袁宇的燒終是退了,夏志生來瞧過,只道痘瘡已是開始結疤,待脫落後,便是無事了,這幾日精心照顧著即可,已無大礙。
袁崇武聞言,終是放下心來,而安氏更是心口一松,再也支撐不住的暈了過去,由著丫鬟扶去歇息。
夏志生站在原地,袁崇武在他肩上拍了拍,而後便是一語不發的走出了屋子。
他已是三日不曾休息,此時一張面容早已是疲憊到了極點,眼睛裡布滿了血絲,剛走進院子,被那屋外的日頭一照,頓時覺得眼睛被刺得一陣酸疼,他只覺得自己頭疼欲裂,耳朵里更是嗡嗡作響,就連那腳下的步子亦是踉倉的,諸人瞧見他,皆是一震,
他越過眾人,也沒讓人跟著,只獨自走了出去。直到從懷中取出了那支梳子,男人的臉色方才和緩了些,他闔上眸子,將那梳子緊緊的攥在手心,不知過去多久,男人的唇角終是浮起一絲苦笑,英挺的眉宇間,更是深切的自嘲。
翌日。
安氏醒來后,便是匆匆趕到屋子裡去看袁宇,見孩子果真是開始好轉,心頭不免極是欣慰,這才發覺沒有瞧見袁崇武,遂是對著一旁的丫鬟問道;「怎麼不見元帥?」
那丫鬟搖了搖頭,顯是自己也不清楚。安氏為袁宇掖好被角,剛要起身出去,就見袁傑一臉陰鷙的走了進來,開口便是一句;「娘,父親去了京城,找姚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