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熙陽】04 面見左父
王梓夢從葉家出來,心裡終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趕緊給葉熙陽打了個電話。
「怎麼樣?」葉熙陽接起電話,立馬著急地問。
「還算順利,但只是稍有動容,還不足夠。」
「有動容就好,哪怕只有一點點。」葉熙陽似乎看到了一絲曙光,不禁感到神清氣爽,「那我明天就啟程去雨澄的家鄉。」
「好,注意安全。」
王梓夢剛準備掛掉電話,卻聽得手機那頭陷入了一陣沉默,等了一會兒,才聽到葉熙陽說:「我有一個困惑。」
「你說。」
「為什麼你批評我欺騙雨澄,現在卻要幫著我騙父母?」
王梓夢愣了愣,對啊,為什麼同樣是欺騙,自己對待的態度卻不一樣呢?她回溯根源,只思索了一小會兒,便是豁然開朗:「有的事看道理,有的事看情理,欺騙分為不同等級,不能統一而言。你對雨澄的欺騙,是為了私利,更是帶有傷害性的;但這次告訴你父母的,絕大部分都是真相,只改動了小小的細節,更重要的是,沒有人會因此受到傷害,只不過是矯正過去的偏見,最壞的結果不過是被拆穿后回到現在的狀況。」
王梓夢往更深處想了想,又補充道:「我一直覺得,男人處於愛情和孝義的兩難中,必須找到一個平衡點。你之前就找得很差,無論是騙雨澄撤訴還是泄漏她的**,都做得太不聰明。要平衡,就得以不傷害雙方為基礎,今天我們說的這些,對你父母和雨澄的相處都是有益處的。不過,欺騙終歸不太好,因為一個謊言得用無數謊言來圓,沒有良性循環的把握,就不要說。」
這些話,足夠葉熙陽消化一陣了,他笑道:「我又受教了,你果真是個好老師。」
「可能吧。」王梓夢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扯出一絲苦笑。她之所以能夠明白,是因為這種欺騙正發生在自己身上。就像她騙葉母說自己已經不再喜歡葉熙陽,只有這樣,對大家才是最好的結果,對她自己亦是。不屬於她的終究留不住,不如主動放開,給別人留下施展的空間,也還自己一片碧海藍天。
這一晚,葉熙陽又來到了品澤軒外的梧桐樹下。這次,他換了一身黑衣,免得回去的路上髒得太過狼狽。剛剛攀上樹榦,手機便震動起來,葉熙陽只得退回地面,先接起了電話。
手機還沒湊到耳邊,夏小品的哭聲便立刻竄了出來,抽噎梗塞,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夏小品向來無事不聯繫,此番哭得這樣傷心,必定是齊澤軒發生了什麼。葉熙陽壓低聲音:「哭什麼呀,你慢點說。」
緩了好一陣,夏小品才開口,抽抽噎噎地說了一句話:「飯莊要該改名成『雨澤軒』了,新的宣傳資料已經設計好,就等著印刷了。」
如同一道銳利的閃電,毫不留情地把葉熙陽的心劈成了兩半。雨澤軒?他本以為當初只是說著玩而已,可如今這飯莊即將鐫刻雨澄和齊澤軒兩人的名字,是不是代表他們已經相知相守、篤定彼此?
這樣快,居然這樣快,雨澄便忘記了他,轉身投入了另一個男人的懷抱。她為什麼不能再多等等呢?眼下剛剛有了起色,但若是雨澄不願意回頭,一切都是無謂的空夢。
葉熙陽掛掉電話,仰頭看向雨澄的窗,這才發現屋內並沒有開燈。她的窗前陰陰冷冷,浸在幽暗的夜色中,彷彿最深邃的黑洞,將他澎湃的心潮絞碎。他抬起左手手腕,情侶手錶的時間顯示著九點半。這個時辰,她是睡了,還是仍然在外?她是一個人,還是有齊澤軒作陪?無論哪一種可能,都讓葉熙陽百般煎熬、千般難耐。
「雨澄,明天我就要去見你的父母,可是,一切還來得及嗎?」
沒有回答,喑啞的樹影嘩嘩擺動,襯得這夜色更加凄冷。
第二天,葉熙陽還是去了雨澄的故鄉。只要還有一線希望,他就要奮力爭取,總比完全喪失了信心要好。陌生的小城平靜如鏡,卻好像寸寸都殘留著雨澄的氣息。這是生她養她的小橋流水,連頭頂的天空也變得有情致了幾分。
王梓夢之前曾說,在雨澄家世的問題上,我們無法做出改變,但葉母看兒媳婦,很注重的一點,叫做:家長之間的交情。
「他們之前看中了施月月,是因為施家曾有恩於你家,所以月月雖然性子潑辣任性,他們也很是偏袒。後來,他們看重了我,也是因為我母親和你母親很是聊得來,便開始點起了鴛鴦譜。說到家世,和你門當戶對的適齡姑娘並不少,卻喜歡挑中了我倆,我認為家長之間的交情佔有很大因素。」
葉熙陽回想了一遍王梓夢的話,覺得事實的確如此。既然家世無法改變,便另闢蹊徑,從「家長交情」去論證一個「門當戶對」。
這法子不錯,可很快,葉熙陽便陷入了僵局:「我要怎樣才能讓雙方不唐突地結識,還要給彼此留下很好的印象?更何況雨澄的父母早就各自有了新的家庭,能不能湊在一起還說不準。」
「你再想想,要相信一定能有關聯的。」王梓夢凝神思索,問葉熙陽道,「雨澄的父母是做什麼?」
葉熙陽無力地搖搖頭:「不知道,她從來沒有跟我說起過。」又是一陣沉默,兩人都在絞盡腦汁,突然一瞬間電石火光閃過,葉熙陽一拍腦門,「我想到了!」
「怎麼樣?」
葉熙陽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雨澄一個女孩子,為什麼要學石油?90%的概率是因為她是油田子女,所以,她父親多半也是這行的。」
王梓夢露出困惑的目光,依然不理解。
葉熙陽耐心解釋道:「石油這行相對而言比較好就業,對於油田子女更是有許多優惠政策,總之,我見過絕大部分學石油的女孩,家裡多多少少都跟這行掛點勾。」
「然後呢?你打算怎麼辦?」
「全中國的石油大學就那麼幾所,父母讀書的那個時候就更少了,在同一片地界上,是校友的機率很大。就算不是校友,中間牽牽扯扯也必定有能夠關聯的人,這也算是石油行業的特殊屬性。」
王梓夢淡淡微笑,很是欣慰:「我雖然不太了解,但你既然覺得可以,就放手大膽去做。」
於是,葉熙陽現在便坐在雨澄故鄉的一家飯店裡,對面,是雨澄的父親。
在之前聯絡的電話里,該介紹的已經介紹完了,葉熙陽提及了他和雨澄現在的感情危機,誠摯地向左父表達了對雨澄的珍惜和愛意。左父本希望年輕人的感情可以順其自然,但在葉熙陽連番的誠意下,最終還是被打動,應邀坐在了這裡。
「雨澄這孩子,是我和她媽關心得不夠。離婚以後,我和她媽各自有了家庭,也沒怎麼管她。其實我們依然愛她,只是還要顧及很多別的東西,一來二去,家人之間也就生疏了。」左父用茶水潤了潤喉,看著葉熙陽說道,「我今天坐在這裡,是見你是真心誠意喜歡雨澄,也是希望我女兒可以幸福。說吧,要我幫你什麼?」
「謝謝您今天能夠見我。」葉熙陽恭敬地為左父滿上茶水:「那我就直說了,請問您是從事石油行業的嗎?」
左父搖搖頭:「不是。」
葉熙陽的心瞬間跌到了谷底,可這時,左父又補充說道:「不過我是石油院校畢業的,雨澄的母親也是,不過我們現在都轉行了。」
他剛剛如入冰窖的心瞬間滿血復活,忙問道:「您和雨澄的母親,是哪所院校、哪個年級、哪個專業畢業的?」
「我得算算啊。」左父的記憶回溯著,片刻后給出了準確的答案。
葉熙陽一一記下,手竟不自覺抖了起來:「居然和我父親是同一所院校同一個年級的呢!」他摸摸下巴,仔細思慮起來,「不過這專業,差得有點遠。」
左父十分疑惑:「這很重要嗎?」
「重要。」葉熙陽鄭重地點點頭,「還有兩個周剛好是校慶,我想以您和雨澄母親的名義組織一次同年級的校友會。」
左父搖搖頭:「兩個周,時間太緊了。組織全年級的聚會是耗時耗心的事,我也忙不過來。」
「足夠了。」葉熙陽信誓旦旦,眼中無比堅定,「聚會的資金和瑣事的操作可以都交給我,只有兩個環節需要你們露面。一是在聯繫我的父母時,二是聚會上與我父母的交流。」
左父聽了這話,再聯繫之前葉熙陽在電話里跟他說明的情況,已明白了大概:「我和雨澄的母親恐怕湊不到一塊,我倒是沒什麼,但她恐怕不願意見我。」
這的確是個問題,如果要和葉母交好,女性角色至關重要。但凡能多一絲可能,他就要儘力而為。
葉熙陽閉目凝神,再睜眼時,眸中已是一片清明:「我去說服雨澄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