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名為破妄
片刻之後。
「……嗯?」
「誒?」
突破的過程頓時被打斷,熾烈的火焰像是被掐滅一樣,逐漸消散於無形之中。
拓跋心的小臉凝固了。
「這是……啥情況?」她已經完全理解不了現在的狀況,陷入了死機模式。
這小姑娘,是在突破么……
「也罷……之後老夫再幫你突破三境吧。」
那老者露出幾分愧疚之色,低聲道:「浮世萬千,如鏡花水月,一切,皆為虛妄。」
……
叮!
當拓跋心終於回過神來抬起頭時,耳畔那陌生的聲音早已消失,讓她不由得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聽錯了。
「為什麼,感覺這麼奇怪……」隨著時間的流逝,莫名的慌亂之感不斷湧上她的心頭。
「我不是應該在突破嗎……?」
連她自己也沒有發現,她說話的語氣已經變得有些顫抖,或許,這就是人生來對於未知的恐懼。
「這就是你的修行嗎?」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聲突兀在身後響起,那是陸長歌的聲音。
「嗚……!」
拓跋心嚇得縮了縮脖子,雙眼緊閉,那張還帶著幾分稚氣的小臉也變得有些蒼白。
因為她知道,背後的人,一定不是陸長歌。
那會是誰……
正當拓跋心鼓起勇氣回頭望去時,另一道柔和的女聲恰到好處的回蕩在她耳畔。
「哥,清月所修行的動力,不都是你給的嗎。」
「唔……誒?」
鬆開緊緊捂住臉蛋的雙手,拓跋心偷偷地朝後面瞄了一眼。
沒有她意料之中的恐怖場景,可眼前的景象卻讓她愣在了原地。
「長歌,清月?」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對打情罵俏的鴛鴦。
陸長歌愛憐地將妹妹摟在懷裡,目光中滿是柔和,兩人的臉頰貼的極近,火熱的吐息扑打在彼此的唇邊。
陸清月迷戀的望向自己的哥哥,輕撫著他的面龐,聽到一旁傳來的響動,緩過神來,視線落在了拓跋心的身上。
「可心?你怎麼過來了?」她似乎很是疑惑。
我怎麼來了……
讓人窒息的話語一下子問懵了拓跋心,等她回過神來之後,眉頭已是瞬間倒豎起來。
那我走?
滿心的慌亂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無名的怒火,她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的兩人,小臉上閃過些許憤怒和迷茫之色。
這裡,難道不是我的房間嗎?
「管她做什麼。」
陸長歌眼中閃過些許戲謔,微微俯身,從上到下,細膩的親吻著妹妹那白皙的脖頸。
「唔……好癢,哥~」
陸清月有些不適應這種異樣的刺激,俏臉泛起紅霞,小手輕輕按在哥哥的胸膛之上,作勢要推開他。
「……」
拓跋心沉默了。
面前對她的衝擊實在太大,她有些無法理解,也不能接受。
不過……
也是,清月人那麼好,長得又漂亮,胸還那麼大,難怪和……哎,算了。
回想起白天所發生過的事,她似是明白了什麼,自嘲地苦笑了兩聲。
果然,這樣的我,是不行的啊……
漸漸的,漸漸的,拓跋心連憤怒的情緒都逐漸失去了,所剩下的,只有讓人心酸的悲涼。
眼中泛起委屈的淚花,她沒有說話,低下了頭,一步一步的走到親熱的兩人身邊,伸手拉住了陸長歌的衣袖。
「我呢?」
兩人似是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更加激烈了。
「……」
「沒有聽到嗎……」
「我呢?!」
她幾乎是嘶吼著說出了這句話。
「別礙事。」不安分的雙手停了下來,陸長歌不耐煩地望了她一眼。
「和你有關係嗎?」
「哥,別說這種……唔!」
嬌嫩的紅唇被狠狠的堵住,陸清月只能斷斷續續的嗚咽了幾聲,緊繃的身體也軟倒在了哥哥懷裡。
……
是啊,和我沒關係……
沒關係……
緩緩退開幾步,拓跋心周身的氣息開始變得越發狂亂。
「原來,以前說過的話,都是騙人的……呵呵呵……虧我還當真了呢。」嘴角掛起一個慘然的笑容,再度抬起頭時,她的瞳孔已經化為了黑白之色。
「都是假的……!」
如同針織般的殺氣從她的體內逸散開來,周身的空間也因支撐不住如此壓力而破碎,那由幻境構成的兩人身影剛一接觸殺氣便瞬間潰散,只是,這一切她已經不在乎了。
「怎麼了,可心?剛才那麼大的響動,是在突破……喂?!」
陸長歌推門進來,和站在原地的拓跋心對視了一眼,而下一刻,她的身形就已消失在了原地。
唰!
險之又險的避過她那尖銳的利爪,陸長歌不免感到一陣心悸。
並不是因為她暴漲的力量,而是她那讓人恐懼,又讓人心疼的眼眸。
「你也是假的,對吧……」
身體的動作因看到面前之人有了片刻的停頓,但隨後,拓跋心還是毫不猶豫地撲了過去。
「既然要騙我,為什麼現在又不願意了呢?」
利爪划落。
噗嗤!
飛濺的鮮血滴落在了她那獃滯的小臉上,鮮血的味道,告訴了她這並不是幻境。
身體傳來一陣暖意,眼前之人沒有做出任何抵抗,而是給了她一個溫暖的擁抱。
「長,歌……?」
「嗯。」
血液浸濕了白衣,陸長歌撐起了一個艱難的微笑,貼在她的耳邊,輕聲開口道。
「我在這裡。」
……
————
須臾之後。
「沒想到,還能有被你照顧的一天……」
躺在床上,陸長歌攤開手臂,不由得苦笑了兩聲。
沒有催動磐岩之力,他自然是被拓跋心所傷,雖然沒有到深可見骨的地步,卻也在胸口上刻下了數道猙獰的刻痕。
「……」
拓跋心沒有回答,捧起雙手裡的丹藥,小心翼翼地送進了他的口中。
玄青色的光芒籠罩著陸長歌的身體,不過幾個眨眼的時間,那猙獰的傷口便被新生的血肉所覆蓋。
「呼……好多了好多了。」
活動了一下身子,他不禁舒服地嘆息一聲,抬頭望向了拓跋心。
「所以,今天你到底是怎麼了?從早上開始情緒就一直不對的樣子,剛才還對我動了手。」
丹藥的效果奇佳,不過片刻傷勢便基本恢復,而陸長歌卻並沒有怎麼在意,繼續開口問道:「還有,你剛才的樣子,你的眼睛……」
「……」
一個又一個的問題從他口中說出,可拓跋心似是沒聽到一般,略顯蒼白的小臉上,留下了兩行淚水。
「嘶……嘶……嗚……」
「別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陸長歌很是無奈,伸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腦袋。
「嘶……我不知道,就是感覺心好痛……」
「不知道就算了,等你知道了在和我說……」
「嗚……嘶……嗚哇!」
又是那種熟悉的溫暖之意,終於,拓跋心再也無法維持那緊繃的表情,撲到他的懷裡嚎啕大哭起來。
「乖……」
「對不起,對不起……!」
……
————
許久之後,拓跋心情緒逐漸恢復了穩定。
「嗚……」
她微微抬頭,有些畏懼的看了陸長歌一眼,但很快又偏離了視線。
見她一副淚眼朦朧的可憐模樣,陸長歌的臉上滿是柔和之色,溫聲開口道:「應該冷靜下來了吧,可心。我想要知道,剛才所發生的一切。」
「哦……」
拓跋心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和鼻涕,弱弱的應了一聲。
……
甚至包括今天上午自己的心理活動在內,拓跋心一股腦地把這一天所發生的全部事情都告訴了他。
「嗯……原來是這樣么?」陸長歌的目光很是怪異。
「……」
如果按照你這劇情來看的話,貌似殺了我都不為過啊……
他收回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幽幽地看了拓跋心一眼。
自己和清月在她面前恩恩愛愛,這畫面,連他自己想了一下都覺得有些窒息。
「嗚……我真的知錯了……」
怯生生地離開了陸長歌的懷抱,拓跋心索性直接跪伏在了地上,不敢去望他。
「不是……沒有要怪你的意思。」
從床上下來,陸長歌伸手準備扶起她時,卻被她靈活的躲開了。
「肯定是騙我的……你肯定還在怪我。」
小臉上露出些許苦澀,拓跋心的眼中滿是愧疚之意,換了個角度繼續跪在了地上。
「真沒怪你……先起來了。」陸長歌很是頭疼的看了她一眼。
「不起來。」
「……」
「再不起來,我就不原諒你了。」
噌!
拓跋心從地上一躍而起。
「唉,你啊……」
陸長歌不禁失笑,輕聲道:「你也是受害者,我又怎麼可能怪罪到你的身上呢?不過……」
「不過?」拓跋心的小臉露出幾分緊張。
「不過……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這裡,設下幻境來害她,目的是什麼?」話鋒急轉,陸長歌的眼神里閃過一道厲芒,腰間的長劍,也不知何時被他握在了手上。
「啊?」拓跋心一下子懵了。
「感知不錯……只是可惜,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掉落在地上的妖骨泛起一陣青煙,一個虛幻的佝僂老者顯現出來,那臉上的神情,複雜到了無法言明的地步。
「你們……唉。」
陸長歌擋在了拓跋心身前,銳利的劍鋒指向了面前的老者,「就是你,么?」
「等等……我可不是為了害她。」只是近距離接觸萬象劍,那老者便已經感受到了劍尖之上彌散出刺骨的寒意,慌忙舉起了雙手。
「我只是讓她接受了我的傳承,僅此而已。」
「說詳細一點。」
陸長歌並沒有因為他的三言兩語而相信他,緊了緊手中的萬象劍。
「說來慚愧,那個狼族的小子,也是你們的人吧?」
「嗯?」
看著兩人訝然的樣子,那老者繼續開口道:「那天他突破失敗,說到底,也是我所造成的。」
說到這裡,他頗為遺憾的搖搖頭,「我的遺骸,能落到同族手上已是極其不易,更何況,那狼崽子的天賦也算是不錯,本應有機會接受我的傳承,但卻因自身的心魔而功虧一簣,唉……」
「心魔?」
「沒錯,他的心底早已產生了心魔。」
老者似是有些不忍的閉上了雙眼,「那是一片血海。」
「血海,么……
看來,嘯雲還是沒能走出去……
陸長歌有些默然,聲音也低沉了幾分,「所以,你的傳承又是什麼?」
「道則的傳承。身為妖族,每一位悟道者的逝去都是極大的損失,我既僥倖留得殘魂於世,就不能容許我之道則落到他族手中。」
道則?!
陸長歌拉住拓跋心的手臂,往後退了數步。
從這老者能寄殘魂於骸骨中的手段來看,生前絕對是五境以上的強者,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老者口中所說出來的,竟是如此驚人的話語。
不過,以他的層面,倒也不奇怪……
尋常的抱元境神魂,斷然無法經歷長久的歲月流逝,徹底消散於無形,他能支撐到現在,足以說明他生前的恐怖力量。
「你所追尋的,是幻境大道嗎?」
凝視著那老者的眼睛,陸長歌的心裡莫名感到了一份沉重。
「小子,你猜錯了。」
老者緩緩搖了搖頭,虛幻的身體內竟散發出一股凝成實質的威壓,緩聲開口道:「恰好與之相反,我之大道,名為破妄。」
陸長歌的眼神有過一瞬間的凌厲,但很快,又放下了手中的萬象劍。
眼前的房間並沒有任何改變,卻顯得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了,一種無聲無息的變化正在侵染著這片空間。
「浮世萬千,如鏡中花,如水中月。什麼才是真實?我曾經想過這個問題。」隨著他手指的舒展,他的身體也在逐漸凝實著,銀色的華光籠罩在他周身。
「後來,我得出的答案是,吾之所在,便是真實。我所認同的即為存在,我所否定的一切,皆為虛妄,即便是空間的壁障,對我而言,也是形同虛設。」
刺啦!
一道細如髮絲的銀線出現在兩人眼前,空間像是以此為界限一般裂開了縫隙,在那縫隙之中,是無法窺視的墨色深淵。
空間破碎,合道境強者獨有之手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