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他扶起她,才想像以往一樣擁著她朝室內走去時,她卻突然間掙脫了。 

  他詫異了下,望向她,她一直望著地面,然後,聽到她輕聲的開口。 

  「我們……離婚吧……」 

  這樣子拖著,又有什麼意思?你的心裡,來來去去,都不是她,而她又何必要插足於其中,弄得讓人如此難堪? 

  他絕沒有想到她會說出如此的話,頓時怔在那裡。 

  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感覺,想要去抓住,卻又覺得失了一切的把握,她的手早已不在他的手掌心中,他抓得再緊,仍然是徒勞,可是,哪怕這條路,已經走不下去,哪怕已經到了死胡同,他卻仍然不想放手。 

  他斂了臉色,聲音如同冰凍:「休想!」 

  就算是如此死抓著,如此糾結著,如此陌生著,他也不想放了她。 

  她站在那裡,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變了臉色,只像是所有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樣,只是平靜又平靜地問出:「為什麼呢?」 

  為什麼?為什麼?他忽然之間心底亂了起來,聽到她的話,只是下意識得的就是拒絕。 

  「你不是說過……你從沒有想過要離婚嗎?」他盡量緩了聲音,望著她開口。 

  她淺薄的唇邊一絲笑意,眼依然沒有望向他,只是說得輕淡:「以前是我沒有想通,現在……我想通了……」 

  「想通什麼?」 

  「你和我,終究走不到一起!」沒有任何的哀怨,她只是如此輕輕淡淡說道,說完,脫了身上他的外套,交到他手上,轉身朝屋子而去。 

  他又一次怔在那裡,走不到一起……走不到一起…… 

  心底不禁一陣絞痛,和他,是終究走不到一起,那麼:「你和誰能走到一起?」 

  雪落的腳步只是頓了下,隨即又朝屋內走去,而他卻只是在瞬間,便擋住了她的去路:「歐陽雪落,你聽好了,不管你想和誰在一起,我永遠都不會和你離婚!你也永遠不能和那個人在一起!」 

  他紅著眼,胸口又是憋悶地疼痛,而她,卻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表現出什麼,臉上,綻開一線淡到幾不可見的笑意。 

  「何必呢?將自己拖得如此辛苦,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你可以隨心所欲,想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想給誰唯一,就給誰唯一……這不是很好么?」 

  她終於抬眼,話音輕輕落下,望著面前的人,聲音中毫無波瀾,彷彿,所有的全部,全都已心死。 

  而他,微斂了下眼,琢磨著她話里的意思。 

  「什麼意思?」 

  她忽然間就笑了,瘦弱挺直的身影,站在光與影的交隙中,那麼美,美得不真實。 

  「霸愛……三千寵。」既然心底有人,又為何要留她?既然愛著別人,又為何不肯放了她?既然兩人早有誓約,又為何還要霸佔著她?既然嫌她臟,嫌她不夠好,看她不順眼,為何還不肯放手?為何還要在一起? 

  這樣辛苦,傷害的,不僅僅是她一個人,是所有的人。 

  「你是說魅影嗎?」他只怔了一下,便明白她話里的意思。 

  而她都不想再多說話,不用點明點姓,他便已知道她所指的為何人。 

  「我承認,她是我不可多得的工作夥伴,也是好朋友,但僅止是好朋友而已!」 

  「你不用和我解釋,我還沒有資格,來讓你給我解釋!」她仍然輕輕軟軟說著,話語里,卻自有一股堅定,說得他頓在那裡,再也反駁不出口。 

  她沒再理會他,掙脫了他的手臂,朝著屋內而去。 

  吃完晚飯,雪落早早和雪白便進了房間。 

  蒼穆徘徊在門外久久,好幾次,都想要敲門而入,但到了最後,卻是失了勇氣。 

  窩在書房一整夜,渾身腰酸背痛。走出房間時,又望了眼仍然緊閉的房門,想了想,還是輕扣出聲。 

  裡面沒有聲音,他轉動門把,門居然沒有鎖,窗帘還拉得嚴嚴實實,房間內一片黑暗。 

  一時之間,他還沒有適應過來,看不清床上到底有沒有人,待到暗適應后,才猛然間看到那空無一物的床。 

  他心裡突地跳了兩下,慌忙伸手開燈,室內頓時一片大亮,猶如這外面的明晝,而他找遍了角落,都沒有找到她。 

  「雪落?」他不禁一陣慌亂,打開衛生間的門,也沒見到她,慌忙奔下樓去。 

  速度太過快,險些就和上樓的傭人撞上,傭人忙閃到一邊,看到他如此的模樣,忙出聲叫:「少爺?」 

  管家剛好出來,蒼穆一把堵住他:「有沒有看見夫人?」 

  「夫人……夫人……」管家被蒼穆嚇了一跳,一時之間結巴起來。 

  而他剛要推過管家奔出門去,卻是看到院落中,她一身運動裝,正在教著雪白活動四肢。 

  他只記得,他剛娶她時,晨霧朦朧的清晨,她穿著淺藍色的運動套裝,和雪白在花園中跳著舞。有那麼瞬間,他都捨不得眨眼,就那樣定定望著她。 

  他雖然看不見她的表情,但腦海中,自動略過了她可愛的笑靨。心底隨即浮現柔軟的蜜意,一絲絲,繾綣纏繞。 

  「呃,夫人起得好早,說要教雪白鍛煉,做康復……」管家忙奔到蒼穆身邊,對著他小心翼翼道。 

  他沒有應聲,只是站在那裡望著,彷彿就這樣,就這樣能看到她,便好。 

  雪落突然間轉身之時,與他定定的視線對上,沒有先前的慌亂,沒有以往的羞澀,只是平淡地轉過頭去,蹲下身子,對著雪白不知道說了句什麼,然後朝屋內走來。 

  早餐桌子上,兩人沉默。雪落仍然吃得不多,但氣色看上去挺好。燒也在那天退下來之後,沒再上來過。 

  佐恩說,不是感冒所致,那麼高的燒,主要還是延髓中樞的問題,受了刺激一直不肯醒,神經系統調節力下降所致。 

  他知道,有些是意識控制人的。 

  看著她站起身離開餐桌,他喉結動了動,開口:「如果想出去……和我說一下,我安排時間陪你出去……」 

  雪落轉過的身子頓了下,其實知道,這段時間,他已為了羅伯特的事心力交悴,而她和他,又碰到如此的事。 

  她是不想出去,如果出去,那就不是這麼短的範圍了。 

  她牽著雪白,沒有應聲,出了餐廳,朝樓上而去。 

  蒼穆到達公司的時候,很意外,居然看到對面辦公室的門也打開了。 

  自從那天之後,他就沒有再見過魅影。這種事,或許只有兩個當事人才能明白,而外人,無法去解釋,可能越解釋,越像是在掩飾。 

  他走到門邊,倚在門框上,看到她正在整理著桌子。發覺門邊有人,她隨即抬眼,在看到他時,微怔了下,隨即微扯了下唇角:「老大,早……」 

  很明顯地,她憔悴了一大圈,漂亮的眼有著深刻的黑眼圈,估計是幾夜未眠的結果。 

  「早……」他沒有注意到她話語中的稱呼,只是也像她打招呼,隨後轉身進了自己辦公室。 

  坐下沒多久,她便扣了門走了進來。 

  將一些文件與資料,全數放在他的桌子上:「好久沒休息了,我想……想休假……」她一口氣吸下去,說出口。 

  他微怔,抬頭看她,眉頭微蹙:「為什麼?」 

  「要不然,你就派我任務吧?好久沒接任務了,這腦子身手都快銹掉了……」她有絲蒼白的臉上綻開一抹笑。 

  他斂下眼瞼,繼續看著面前的文件,過了良久,才突然間說道:「那你休息吧……想休多久就多久,等到想上班了,再來上班……」 

  她沉默地站在那裡,好一會,才淡淡應了句:「謝謝……」 

  沒再說什麼,她轉身朝門邊走去,身後,卻突然間傳來他的聲音:「景颯……對不起,如果哪裡有傷害到你……那麼……」 

  「不,是我自己……逾越了一個助理和下屬,該有的身份……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她沒有轉頭,只是靜靜說著,然後,頭也不回,一把拉開門出去。 

  蒼穆坐在那裡,定定望著早已閡上的門板,是,他應該早就知道她喜歡他的,而他既然知道,又為何要給予她希望?難道只是因為,沒有出現自己心中的那一位,所以才會覺得,她便是她嗎? 

  他到現在才懂得,原來愛上一個人,不是幸福,不是甜蜜,而是心疼。 

  門口傳來敲門聲,他才開口應聲,便有人沖了進來,一臉興奮:「老大,這是收集到的海恩斯的犯罪記錄……還有這個……這是凱特的……有他嫖娼,逼迫**發生關係的圖片與證據……我想,如果海恩斯不想死無全屍的話,他必然會放了義父……」 

  宮允修將手中的文件夾遞給蒼穆,後者忙接過,抽出文件看著。 

  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開,嘴角也染上一若有似無的笑:「嗯,很有效率!」 

  「那……老大,今年都不會再去越南了吧?」宮允修乘著蒼穆正認真看著文件之時,忙小心翼翼開口。 

  「嗯……」他輕聲應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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