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心底的誓言
顧子晨聲音愉快:「怎麼,被我氣著了,不說話了?」
司徒逸面色,緩緩回復正常。唇畔似有似無地掠過一個諷刺的笑。
「司徒先生?」夏曉靈干著急。
顧子晨現在到底都說了什麼?
夏曉靈當然沒期待顧子晨能說出什麼好聽的話來。曾經的美好,在這兩個月的明暗相爭中,已經差不多慢慢消失殆盡。剩下的,只有躲離。
但她真不想讓司徒逸知道,有關鍾晴的事。
洋洋一笑,眸間掠過淡淡的鄙夷,司徒逸聲音平穩:「顧總,想氣我老婆,得經過我同意。」
顧子晨一愕,聲音微涼:「想不到,人人都稱稱頌的君子,居然私自接妻子的電話。夏曉靈要是知道,不知道會不會還把你當君子。」
「當不當君子是小事,老婆的安全是大事。」司徒逸不動聲色地回復,「顧總還要多談么……」
司徒逸話音未落,顧子晨已經掛掉電話。
沉吟著,司徒逸沒有抬頭,而是咀嚼著某個信息。
夏曉靈有些緊張:「司徒先生,這人都說了什麼?」
唇角微勾,司徒逸緩緩抬頭,靠上轉椅,若有所思地瞅著夏曉靈:「鍾晴是顧子晨的人?」
果然是來搗亂的……深呼吸,夏曉靈正視司徒逸:「那天酒樓0808房,夏美薇發火,源頭就是鍾晴。因為,鍾晴是顧子晨的晴人。也是夏美薇失*的緣故。」
原來如此……司徒逸淡淡一笑:「鍾晴是顧子晨的晴人?」
似乎看出司徒逸的意思,夏曉靈乾脆說個清楚:「是,鍾晴懷上顧子晨的孩子了。顧子晨這才急了,把鍾晴趕了出來。司徒先生,如果你覺得鍾晴實在不適合……」
司徒逸眯起眸子:「我要是覺得不適合,你就找喬家幫忙?」
夏曉靈有些臉紅,垂首不語。
然而那意思,已經明白了。
微微搖頭,司徒逸淡淡一笑:「沒什麼不適合,就讓她留著。靈靈,你不相信自己的眼光,也不相信我的人品。」
被他一說,夏曉靈的頭更低了下去。嘟囔著:「我才沒有。」
她說沒有就沒有吧,一個大男人,當然不會和夏曉靈去爭。
長身而立,司徒逸起身,朝外面走去。
看到司徒逸出了辦公室,夏曉靈一身虛脫地坐下。可心底,卻浮上淡淡的暖意。
司徒逸沒有誤會,真是太好了。
她果然沒看錯他……
不過,她心裡小小的咯噔了下——這種情況,正常的男人應該誤會,應該生氣。可是司徒逸沒有,難道是因為他並不在乎她?
這個認知,讓夏曉靈一顆吊在半空。
唉,她幹嘛在乎他這個……
她嫁他的時候,壓根沒想到他們要愛誰是不是……
似乎忽然意識到什麼,夏曉靈一張臉通紅,她默默坐下,雙手捧著腮幫,愣愣地看著司徒逸的辦公桌。
潔凈整齊的辦公桌,就如他那個人。
其實他的日常生活都有序可循,除了一起滾被單的時候……
司徒逸來到董事長辦公室。
「喲——」司徒拓洪眸子一亮,笑意滿滿,喝到一半的碧螺春,生生停在半空,「有時間來看我這老不死的了。」
對司徒拓洪的調侃已經習以為常,司徒逸壓根沒把注意力用來哄老人,而是挑眉:「爺爺,你最近壓了我的通告。」
「通告?」司徒拓洪裝糊塗,「什麼通告?現在凌天國際可是你作主,我能壓什麼通告。」
司徒逸朝老爺子甩白眼:「靈靈的調職通告。」
「哦,那個呀。」司徒拓洪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情,「那個不叫壓,那個我還要考慮考慮。」
「考慮?」司徒逸不由擰眉,「那個還要考慮?」
司徒拓洪嘿嘿地笑:「那當然要考慮了。你讓我孫媳婦管理36樓所有秘書,這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現在倒沒什麼,不過以後就有點麻煩……」
司徒逸不由自主朝老爺子翻翻白眼——他司徒逸的時間貴得要命,能不能不要再賣關子,勞煩說快點兒?
司徒拓洪站了起來,凝著司徒逸:「我不反對女人有自己的工作。可我更不贊成女人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要是她變成工作狂,以後誰來替我帶曾孫?預計兩年生一個,工作兩年就要休半年的產假,怎麼可以把她安排在關鍵的位置?要是哪天她休產假,我們凌天國際就不用運轉了?」
司徒逸好笑地瞄瞄老爺子:「就怕你曾孫還沒生一個出來,36樓的女人,已經把你曾孫他媽給磨死了。她連泡個咖啡,都能讓人害得回不了辦公室。」
「那就直接宣布。」司徒拓洪說。
「直接宣布當然可以,可是一個有實力的女人,是不會替自己老公做秘書的。」司徒逸犀利地指出,「爺爺,你想讓你曾孫他媽,被人指責成花瓶?」
司徒拓洪一愕。顯然,他沒有想象到這一層面上去。
確實,一個大氣豁朗的女人,首先就不能去做老公秘書,那有監視老公的嫌疑。
就算沒有,也會被人家在後面胡亂揣測。
如果想把夏曉靈留在ceo辦公室,而又不被人鄙視,那就只能是秘書室的頭頭。
「可是,秘書頭頭還是秘書。」司徒拓洪指出。
司徒逸懶懶一笑:「真正能三個女人一台戲的,也就是本樓的那些閑秘書。靈靈管好她們,自然會讓輿/論滅絕。」
「她不太適合管理。」司徒拓洪指出。
司徒逸淡淡一笑:「她需要成長。到目前為止,她確實無法負起重什麼任。但她的親和力,會慢慢收復人心。」
爺孫倆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接。
司徒拓洪想了想:「我再想想。這個單,先不給你。要不,我把那份聘禮公布出去,這樣誰敢看不起你媳婦兒。」
司徒逸瞄瞄老爺子,不語。
現在根本時機未到好不好?
「可我還想緩緩。」老爺子自己否決掉了自己的建議,「更何況,親家還沒找我,這事情還沒落實,不能隨便說。」
老爺子忽然抬起頭來:「那麼久你都不急著給她正名,怎麼現在這麼急了?」
司徒逸揚眉:「初上36樓,她要摸底,用最普通的身份最好,這樣有利於她以後提拔自己的心腹。」
司徒拓洪吃驚地瞪著孫子,最後卻朝司徒逸伸出個大拇指:「不錯,咱孫子已經快變成成熟男人了。」
連這個都替媳婦兒想好,真不愧是他孫子。
司徒逸瞄著爺爺:「最遲,我和靈靈從美國回來時,希望能公布。」
「美國?」司徒拓洪的臉色,慢慢凝重起來,「為什麼不是加拿大?」
司徒逸笑而不語,轉身向外面走去。
「喂,你還沒和我解釋——」司徒拓洪幾乎追出門外。
站在門口凌天,司徒拓洪最後無奈地搖頭——也許是他老人家想多了。
也許,他們真的只是去度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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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時,夏曉靈讓司徒逸一起去看看老媽。
明天去「蜜月」,她得問問老媽,要不要幫忙帶點什麼回來。
透過後視鏡,司徒逸平靜地瞄瞄她。
他想起了「動如狡兔,靜如處子」。這八個字,再適合夏曉靈不過了。
第一次出遠門,夏曉靈心裡多少有點情緒。她默默地看著飛快倒退的景物,指尖在車玻璃窗上打著一個又一個圈。
司徒逸的眸子,不知不覺深邃幾分——顧子晨這樣不分場合的糾纏,要說他司徒逸完全不反感,那當然是不可能的。只是他已經不是喬浪那個年紀,躁動,衝動,易激動。
他已經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被別人的情緒牽著鼻子走。
所以,他能不動聲色地忽略掉那個電話,能洋洋洒洒,不動聲色地反擊顧子晨。
從心情上忽略,但並不表示就不管顧子晨的搔/擾。
等休假回來,第一件事是好好考慮,怎麼把顧子晨這個毒瘤去掉。
那個鐘晴,也不能太放心……
很快來到城中村。
這裡的街道太窄,而布加迪威龍車身又大,司徒逸每次停車,都要花好幾分鐘時間。
特別現在是下班時間,城中村人口密度高,幾乎找不到能停的地方。
他把布加迪威龍停得好遠,這才開門下車。
夏曉靈立即跳下車。
司徒逸長臂一伸,撈住她過分敏捷的身子。
「媽生意很好呢!」夏曉靈瞅著佳美小飯館。
但司徒逸卻順手挽過夏曉靈的細細肩頭,向另一個方向走去:「我去買個打火機。」
「是嗎?」夏曉靈質疑。
司徒逸淡淡一笑,已經牽著她走出一個雜貨店。
他當然不會在這種地方買打火機。可佳美飯館前面站著個來意不明的人,他只能把夏曉靈帶來買打火機。
夏曉靈一心只關注母親,自己沒用心思去觀察別的事。她甚至沒有看到,夏拓的賓利,正停在離飯館不過多的地方。
夏拓眼神複雜,那是連他司徒逸都看不透的眼神。
老爺子送那份大禮給岳母,他並不是很明白。但老爺子在大事上,從來不會開玩笑。
老爺子一定有送的理由。
那份禮,送出來就是讓陽光財團和大眾財團眼紅的。
「買打火機?」夏曉靈詫異地瞪著他。
「臨時沒了。」司徒逸淡淡一笑,一邊裝作很認真地挑著打火機。
他沒有嫌貧愛富的心,可這些打火機,他確實看不上眼。
眼角的餘光瞄到夏拓離開,司徒逸這才隨意拿了個打火機,放下一塊錢就走。
可一出店門,他就把才買的打火機,隨意放在一側的椅子上,拉著夏曉靈走了。
女兒女婿到來,對於蘇暖來說,那可比什麼都重要。她立即在門口掛了「營業結束」,然後三下五除二把點好的菜做好。
很快,店裡清靜了。
蘇暖笑盈盈地氣招呼兩人坐下:「靈靈,今天鄰居們都還在說,你到底嫁了個什麼樣的男人,怎麼都不帶出來給他們認識下。下次方便的話,兩人都去拜訪下鄰居。你長到這麼大,鄰居們幫的忙可真不少。」
老媽一句話,讓夏曉靈立即鼻子一酸,不由自主地點頭。
她記得,少女時代啥都不懂時,還是對門的李阿姨教她用衛生巾……
握著她的手,司徒逸知道她心裡波動。
淡淡一笑,司徒逸承諾:「下次買喜糖給大家發。」
蘇暖滿意地點頭:「那就好。也不用太隆重,表示下心意就行。」
因為要防著天氣變化,夏曉靈去樓上閨房找長袖衣服,只留下司徒逸一人在下面。
見夏曉靈消失在樓梯間,蘇暖緩緩坐到司徒逸面前,面色漸漸凝重:「司徒,我和你談談。」
心頭一動,司徒逸不由自主瞄瞄外面,夏拓的賓利停留過的地方。
「岳母請說。」司徒逸點頭。
久久凝著司徒逸,蘇暖似乎下了天大的決心,緩緩交待:「不要讓夏拓接近靈靈。」
果然,蘇暖和夏拓有恩怨。司徒是個聰明人,明白這種長輩的事,不宜知道太多。
他當下只淡淡一笑:「岳母,我記住了。」
蘇暖眸子一熱,淚光閃閃:「美薇那孩子根基不錯,可惜……」
司徒逸點頭,表示理解。
蘇暖眸子淡淡企盼:「靈靈這孩子,我虧欠她,這二十四年來,我就沒睡過好覺。她現在自己替自己找了個好女婿,我多少安心了。司徒,靈靈擁有忠誠的好品性,這是女人不可欠缺的良好品質。我希望,司徒你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要忽視她這個品性。這樣,不管是誰來拆散打擊你們夫妻,都不會起作用,你們也會一天比一天恩愛。」
蘇暖的語氣,看似平平穩穩,卻透著股硬氣。
無形中更有種明鑒的睿智。
這是個外表柔弱,而內心堅強,大腦睿智的母親。
司徒逸臉色如常,可心思已然涌動。
他喜歡並尊敬這樣的母親。
蘇暖輕輕吁了口氣,朝司徒逸眨眨眸子:「上樓去看看她,等下我會喊你們下來吃飯。如果看到她以前收到的情書,可以悄悄地扔掉。」
司徒逸莞爾。
好一個睿智而豁達的丈母娘!
司徒逸果然依命上樓。
樓上很安靜,偶爾,會有一兩聲搬動箱子的聲音傳出來。
司徒逸朝發出聲音的房間走去。
果然是夏曉靈的閨房。
十分簡單的閨房,連顏色都簡單。裡面除了張*,就只剩下張電腦桌,一個衣櫃。
小小的衣櫃,三合板拼成的淺黃色衣櫃,有些年頭了。但是很高,衣柜上面有個密碼箱,是整個房間最高檔的東西。
此時,她正站在天天的木凳上,拚命想把密碼箱搬下來。
「下來——」司徒逸大吃一驚。
這麼高,她居然敢就這麼把大皮箱往下面拉,不怕把自己砸扁。
司徒逸的視線,最後落上夏曉靈細細的腰——他是真心擔心,她會被那個大箱子,把腰閃成兩截。
「馬上就好啦!」夏曉靈應著,頭也不回,還在拚命拉箱子,一邊自我解嘲,「坐了兩年辦公室,現在沒力氣了。」
「下來!」司徒逸的聲音,忽然大了起來。
司徒逸從來不高聲說話,更別說聲音裡帶著幾分銳利。夏曉靈應聲停下,轉過身來,不解地看著她。
面色複雜,司徒逸看著她:「這不是女孩子乾的事。」
「我從小就這樣搬下搬上的,沒什麼。」夏曉靈反而安慰他,「我總不能什麼都讓媽來幫我。我媽生活壓力已經夠大了,我要是這點事情都幹不了,那我媽不是得累死。」
司徒逸心中莫名一熱。
單親家庭的一家三口,終日為生計奔波,卻彼此扶持。
這和他司徒的那個家,不一樣……
司徒家富貴滿堂,親人間卻沒有這樣一份親密相扶。司徒家看上去子孫滿堂,可家族裡幾種暗流,明裡暗裡交鋒,幾乎能讓人窒息。
當年,他在令人窒息的家庭氣氛中,脫離出來……
一伸長臂,他把她抱下來,一直把她抱到門外去。
「我要找衣服啦——」夏曉靈抗議。
她生機勃勃的小臉,壓根沒留下委屈的痕迹。
柔柔的她,骨子裡有岳母那種韌性,讓人心折。
司徒逸輕輕親親她的唇,轉身踩上木凳。
他不會告訴她,他已決定,要盡所有的能力,讓她永遠保持那令人心動的生機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