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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段回憶都有入口14

  第三百四十六章:每一段回憶都有入口15 

  陸半夏抬頭眸光冷冽的看向臉色鐵青的陸恆,眸底的光逐漸暗淡,彷彿墜進無底的深淵中。 

  姚玉歉意的神色,在她眼中略顯惺惺作態。 

  極其冷靜的捋了凌亂的髮絲到耳根后,指甲近乎掐進皮包帶里,抬頭挺胸,腰板挺的很直很直,從他們的身邊走過,每一步都極其的沉重。 

  陸恆的臉色更加陰沉,手忍不住的捂住心臟處,姚玉臉色大驚:「恆,你沒事吧?別嚇我啊……」 

  陸半夏無視的身後的聲音,走出金碧輝煌的陸家大宅,門口的燈光昏暗,一輛車子還停在門口,看到她出來,車上的人立刻下來。 

  「陸秘書長。」 

  光線很暗,刑天還是銳利的看到她紅腫的臉龐,眸光一沉:「誰打的?」 

  陸半夏沒有回答,眸光落在他身後的車子:「你怎麼沒走?」 

  刑天一時間沒開口,沉默片刻,說:「我知道你和家裡人關係不好,有些不放心……」 

  所以一直在外面等她!知道她和家人關係不好,但不知道已經惡劣到這樣的地步,她可是閣下的秘書,竟然也敢打! 

  「你可以送我回家嗎?」陸半夏淡淡的聲音聽不出情緒,腦子嗡嗡的在疼,也沒有心情去琢磨刑天的不放心是為何! 

  刑天點頭,不等他拉開車門,陸半夏已自顧的坐進車裡。 

  ***** 

  車子停在陸半夏居住的樓下,刑天將半路下車去買的藥膏遞給她:「我就不送你進去了,明天你不用上班,我會向閣下替你請假!」 

  陸半夏接過藥膏,低低的說了一聲謝謝,手指即將要推開車門時,聽到他說:「陸秘書長其實不用和我這麼客氣,我們是同事,何況我師父讓我照顧你!」 

  刑天的師父是秦南司! 

  閣下,夫人,南司,刑天,這些與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每一個人都很關心自己,唯獨和自己有血緣關係的人倒是厭她至極,傷她至深。 

  實在太過可笑! 

  眼角微微的濕潤起來,她沒有說話,動作頓了頓后,推開車門下車。 

  沒走兩步就看到站在路燈下等自己的李越祈,腳邊有不少煙頭,像是等了很久的樣子。看到她的那一刻,不由的上前,責備的語氣道:「你去哪裡?怎麼不開手機?送你回來的……」 

  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她紅腫的臉頰,李越祈語氣頓住,心一瞬間被撕裂,疼的不得了,伸手想撫摸她的臉龐卻不敢,怕她疼。 

  「你回陸家了!他打你!」 

  聲音陰寒至極! 

  「……越祈。」她一開口便已哽咽住,眼眶強忍的淚水不由的往下滾落,瞬間淚如泉湧。 

  李越祈心疼的將她輕輕的擁入懷中,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輕聲安慰:「沒事的……沒事的.……你還有我!」 

  挨了陸恆兩個耳光,她沒有哭,獨自離開陸家,她沒有哭,聽到刑天那些溫暖的話,她沒有哭,不知道為何看到這個男人,她突然就強忍不下去,瞬間卸下自己所有的盔甲,慟哭抽泣。 

  心底的委屈是那麼多,傷口是那麼深!那些自稱是親人的人,每一個人都把刀刃插進她的心臟,鮮血淋漓,血流成河,痛的她幾乎要撐不下去。 

  雙手緊緊的掐著他的手臂,彷彿是要他知道自己的心有多痛! 

  她覺得一直是一無所有,一個人,可是現在他說,她還有他!如果一旦有天,連他都失去了,她該怎麼辦? 

  陸子矜能夠輕易的搶走陸川,或許是因為她還不夠喜歡陸川。回來的路上,她在想如果李越祈被陸子矜搶走,自己還能雲淡風輕的面對和遺忘嗎? 

  她發現自己做不到! 

  做不到放棄李越祈,放棄這段婚姻!哪怕很困難,哪怕不被祝福,她也渴望與他一起走下去! 

  刑天是坐在車內,光線和角度都不夠好,他沒看清楚抱著陸半夏的男人究竟是誰,只是有一種感覺。 

  陸半夏一定是愛慘了那個男人。 

  因為他發現,冷漠如冰的陸半夏竟然在那個男人面前,哭了。 

  — 

  李越祈煮了一顆雞蛋,剝殼,用毛巾裹著,輕輕的揉著她的臉頰,紅腫的臉讓他心疼不已。 

  不用問,他都知道是誰打她!沒想到陸恆真下得了手! 

  陸半夏哭的眼睛也紅腫起來,坐在沙發上,沒有反應的讓李越祈為自己的臉頰消腫費盡心思。卷翹濃密的睫毛沾著淚珠,還在輕輕的顫抖。 

  「疼嗎?」他害怕自己的力氣重了,讓她本就疼的臉更加的疼。 

  「不疼。」疼的是那個叫心臟的地方。 

  深邃如海的眸光凝視她,眸底一點點的溢出心疼與無能為力。若動的是其他任何人,他都可以做出點什麼,可是打她的人是陸恆,他除了看著,心疼著,卻什麼都做不了。 

  看著自己的女人受傷,自己卻什麼都不能做,這對男人來說,是多麼大的羞辱。 

  陸半夏看懂他眼神里的心疼,心痛還有無力,一下子驚醒。自己這是在做什麼?軟弱的不堪一擊,讓這個男人來心疼,可憐自己嗎? 

  「我沒事,你別擔心!」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聲音沉靜:「只是明天不能去上班而已!」 

  她不能頂著這腫的不像話的半張臉去丟閣下的面子。 

  「也好,你一直都很努力的工作,也該休息休息。」李越祈寧願她不去上班,每天在家裡。他又不是養不起她! 

  只是這樣的話他不敢說,也不能說!他的傻姑娘有多敏感,有多堅強,他是知曉的。 

  陸半夏沉默。 

  「晚上送你回來的是誰?」光線不好,他也沒看清楚是誰送她回來的。只認出那不是陸川的車子! 

  「刑天。」 

  閣下的警衛員?李越祈眸子不動聲色的眯了眯,閣下的警衛員怎麼會送夏夏去陸家,又送她回來? 

  「碰巧而已。」她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言簡意賅的四個字解釋,也不管這個「碰巧」到底有沒有說服力。 

  李越祈薄唇漾出淺顯的笑意,低低的嗯一聲,在用雞蛋給她揉了一會紅腫的臉頰后,又塗抹上刑天為她買的藥膏。 

  到底是心疼她多一些! 

  — 

  知道陸川住院是在第二天下午,上午李越祈沒有去事務所,留在家中陪她。中午做好午餐,還沒來得及吃,接到電話,要他過去,好像是有什麼很重要的事。 

  李越祈只得先過去,丟她一個人家裡。 

  陸半夏用過午餐,洗好碗碟,放好。電話響起,是姚玉,哽咽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說陸川車禍躺在醫院,昨天子矜就是在醫院照顧陸川。 

  她沉默不語,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會照顧病人嗎? 

  姚玉還在電話里說什麼,她都沒聽清楚,想來想去,她還是決定去醫院看看。 

  聽姚玉的意思,陸川的車禍不是意外…… 

  醫院,消毒水瀰漫,氣氛冰冷低迷,處處充滿凄涼和死亡的氣息,多少人進來了就永遠出不去了。 

  手術后的第二天,陸川的身體好一些,只是還不能進食,靠著營養液,手腕上插了好幾個軟管,液體透過透明的軟管緩慢的流進他的身體里。 

  陸半夏坐在椅子上,目不轉睛的盯著英俊而憔悴的臉龐,下巴有著青色的鬍渣,略顯頹廢。想起他們兒時的樣子。 

  那時陸川還只是一個自卑內向的孩子,母親牽著的手走進陸家的大門,他一直低著頭,腳上是一雙破舊不堪,可以看見他腳丫子的黑球鞋,分不清究竟是髒的,或鞋子本身就是黑色的。 

  陸川來到陸家很長一段時間不說話,處處小心翼翼,生怕再被丟棄一樣。 

  她覺得陸家太大,多一個年紀相仿的人也好,自己有了玩伴,走到他面前,淺淺一笑道:「你好,我叫陸半夏!你呢?」 

  他沒說話,抬頭看向母親。母親溫柔的撫摸著他的頭,說:「川,海納百川,你叫陸川!」 

  「陸川!」他開口第一句和陸半夏說的話! 

  往日的一切歷歷在目,恍如昨日,再看今天,他們長大了,卻都已失去兒時童真的模樣,面目全非。回憶里的笑和哭,情竇初開,心涼夏雪,痛苦與掙扎,盤踞在心頭,絕望到最後,哀莫大於心死。 

  曾經無意間聽人說過一部電視劇里的一句經典台詞,顧曼楨哭著對沈世鈞說:世鈞,我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的豈止是顧曼楨和沈世鈞,陸半夏和陸川也回不到兒時無憂無慮,心無間隙的歲月。 

  人生這一條路,註定是越走越孤單,誰也不知道最後陪在身邊的人是誰! 

  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回頭,挺直腰板繼續往前走,不要後悔,不要想念,要學會遺忘,如此或許能活的輕鬆,快樂點。 

  陸川醒來看到陸半夏,沒有詫異,也沒有驚喜,墨眸里有著無法掩飾的痛苦,低低的一聲「半夏……」飽含了多少酸澀與無力。 

  「我以為我們都長大了。」她平靜的開口,聲音波瀾不驚,眸光看著他沒有一點的情緒和心疼,「陸川,我從來都不會靠著回憶苟活,也沒有在回憶里等你!」 

  在知道發現他和陸子矜的事,她痛苦的也曾經想過死去,但那麼軟弱的事不是她陸半夏該做的事!她讓自己痛苦,狼狽了一整夜,然後在天亮時徹徹底底的放下,忘記。 

  那麼多年的感情沒有辦法說放下就能夠立刻放下,所以她逃去了國外,依靠時間來縫補心裡的傷痕!她沒有幻想過還能和陸川回到過去,一次也沒有! 

  她活的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也比任何人都乾淨利落。卻沒想過陸川一直抱著過去放不下,更不知道他能做到這個地步。 

  說心裡一點感觸都沒有是騙人的,她也是有感情的人,何況是一起長大的陸川,即便沒有愛情,還是有親情的存在。只是她心底再痛,再捨不得,也無法表露出來。 

  她不能給陸川,一點一毫的希望,以為他們還能回到過去。 

  「我知道。」陸川牽強的扯著蒼白的唇,眸光戀戀不捨的凝視她,不禁的苦笑:「我就知道.……瞞不了你一輩子……我也知道你不可能原諒我.……」 

  只是這些年已經習慣在心裡抱著一個夢,以為只要半夏一天不知道,他們就還有機會再重新開始! 

  「我現在已經是越祈的妻子。」她低下頭,手指轉著無名指的婚戒,眉梢有著絲絲的笑意:「我們現在很好,我很珍惜現在的日子。我也希望你能夠站起來,開始新的生活,而不是活在毫無意義的回憶里。」 

  無論那個人是不是陸子矜都不要緊,她還是希望陸川能夠幸福! 

  也許這就是親人。 

  無論發生多麼不愉快的回憶,爭吵的多激烈,被傷的有多深,最終還是希望他能夠幸福! 

  陸川沒有說話,緩慢的闔上眼眸。說的容易,他愛了這麼多年,怎麼可能說放下就放下! 

  陸半夏見他不說話,起身,淡淡道:「你沒事我就回去了,我希望這樣的事不會有下一次。如果有,我也不會再來。自己的生命自己都不珍惜,別人再珍惜關心有什麼用!」 

  「半夏……」他突然睜開眼睛看著她,格外虔誠道:「我從來都沒有愛過陸子矜,由始至終都沒有。」 

  他愛的人從來都只有陸半夏一個人! 

  陸半夏牽起嘴角:「都過去了……」 

  你愛與不愛,都不重要了! 

  曾經那麼深的傷口,不會因為你一句從沒愛過而消失,像沒發生過一樣! 

  陸川目送著她轉身離開,心在流血,這一次沒有任何理由可以留住她。 

  如她所言,現在她有了幸福,有人照顧,很幸福,應當珍惜,沒有理由也沒有必要理會這個讓她回憶里流滿淚水的人。 

  很多事盤根接錯,一步錯,步步錯,當他想要糾正,想要彌補時發現已經太晚了。 

  陸半夏等電梯,從電梯里走出來的剛好是來醫院看陸川的陸子矜,手裡還拎著保溫桶。看到她,陸子矜也是一愣。 

  目光銳利的落在陸半夏的半張臉上,嘴角不由的揚起笑意。她聽姚玉說了,陸半夏挨了陸恆的兩個耳光!陸半夏雖然用厚厚的粉底遮住,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來的。 

  沒有親眼看到陸恆甩陸半夏的兩個耳光,是一種遺憾,但聽到時已讓她心頭有酣暢淋漓的痛快! 

  「看到他沒死,很慶幸吧!」陸子矜陰陽怪調的開口,冷笑聲:「只要他還活著一天,你就可以繼續折磨他!」 

  陸半夏眸子一掠,看她的目光像是看瘋子,不理不顧的走進電梯,不理會走出來的陸子矜!伸手按了合上的按鍵…… 

  陸子矜沒想到她對自己的嘲諷還能做到這樣的熟視無睹,兩扇銀色的門緩慢的就要合上了,陸半夏垂下眼帘。 

  就在門要徹底合上那一刻,陸子矜突然伸手按住一閃,門再次開了…… 

  陸半夏掠眸,眸底閃過一絲詫異…… 

  「陸半夏!」陸子矜陰狠的眸光緊緊的盯著她,嘴角牽著冷笑:「你不用總裝作一副受害者,滿不在乎的樣子!你越是這樣就讓我覺得你更加虛偽!噁心!你明明恨我毀了你和陸川之間的感情,裝什麼大度原諒!你根本就不喜歡陸川,真要喜歡他,你為什麼不敢和我爭!陸半夏,我瞧不起你!秘書長又如何?你連一個小姐都不如!」 

  這番話已經憋在心裡許久,今天一下子吐出來,就像是心頭裝的一隻蛇,盤踞在心頭,吐著紅色而危險的芯子,現在終於可以肆意傷害別人! 

  「我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像你這麼不要臉的。」沉默許久后,陸半夏清冽的聲音從薄唇逸出,看向她的眼神里有一種堅決如鐵的堅韌,「你說的對,我是沒那麼喜歡陸川!否則,你能拿什麼和我爭?嗯?」 

  陸子矜沒想到她真的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晃神沒注意,陸半夏已經掰開她按在電梯-門上的手。 

  「陸子矜,你記住了,陸川不是你爭到的,而是我不要的!明白嗎!」 

  話音落地,她按下合上的鍵,兩扇門再次緩慢的要合上。陸子矜的臉色極其的難堪,透著蒼白!陸半夏的話說的很清楚,陸川不是她陸子矜搶到手的,而是陸半夏不要丟掉,她只是撿到的,而已! 

  電梯往下降落,陸子矜站在原地身子僵硬如石頭,半響狠狠的將手中的保溫桶摔在牆壁上,銀白色的門上映著她猙獰的五官。 

  「陸半夏,你夠狠!」 

  你不要的東西,你以為我會稀罕嗎? 

  我告訴你,我不稀罕! 

  垂在身旁的雙手緩慢的收緊成拳,蓄長的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 

  站在門口搖搖欲墜的陸川靠在雪白冰冷的牆壁上,手面被他強行拔掉的針管孔還在流血,滴滴落在地面上。 

  他聽到陸半夏和陸子矜的對話了。 

  這樣也好。 

  半夏,你要一直一直這樣狠心下去。如此,便沒有人可以傷害到你! 

  我曾欠你的,希望你在他那裡,都已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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