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前夫來突襲

  九點半的時候,店裏打掃的都差不多了,吳朦正擦第二遍桌子的時候,領班陳姐走過來說:“小朦,你先走吧,外麵下雨了,這個時間也沒有公交車,你回去的時候小心一點。”


  吳朦彎著的腰慢慢的就挺直了,道了一聲謝後將抹布放到了一邊,在後堂洗了手換了衣服。後堂的連著倉庫,從倉庫的後門就能到了飯店後麵的小巷子中。


  吳朦推著她那輛七成新的紫紅色女式自行車剛出了倉庫後麵,就被一股夾雜著小雨的冷風吹的猛的縮了一下脖子。現在是十一月,說冷還不是太冷,但是稍微不注意就能凍的記憶深刻——尤其是這種下雨的夜晚。


  吳朦使勁的拽長了袖子,將半隻手藏在袖子裏,然後握住冰涼的車把,慢慢的騎出了巷子。


  巷子很窄,沒有路燈,隻有從附近店鋪以及高層住戶的窗戶中透出的一些光。還沒有出巷子,露在外麵的手指頭就已經凍僵。路有些滑,吳朦使勁的握住車把,小心的拐彎後,忽然被一道強光直直的照住。她被嚇了一跳,同時看不清任何東西,車子一歪,連忙伸腳支住地,才算沒有摔倒。


  吳朦側過臉想避開燈光,卻聽到了車門的聲音。車前燈被關掉,有人慢慢的走了過來。吳朦正想著要不要騎上車子就溜的時候,那人已經走到了跟前,一隻溫暖的手覆蓋在她冰涼的手上。


  吳朦瞪著眼前的人,語氣不太好的說:“許季川你半夜堵在這種巷子口究竟想幹什麽,我差點被你害死。”


  吳朦一邊說,一邊撥開他的手,沒有那層溫暖,手指頓時就體會到了什麽是兩重天。


  許季川好脾氣的說:“我接你回家,這麽冷的天,你就別自己折騰自己了。”


  許季川這話說的有些曖昧,吳朦聽著心裏有點兒難受,眉頭卻一挑,斜著眼睛斜著嘴角問他:“接我回家?是回你家還是我家?”


  在昏黃的路燈下,許季川的臉上慢慢的擰出一個無奈的苦笑,他投降般說道:“吳朦,我求求你少說兩句,我求求你上車行不行,我們今天別吵架,讓我順順利利的送你回到那個破出租房裏行不行?”


  “不行!”吳朦下巴一昂,幹脆的蹦出這兩個字。騎上車子就從他的身邊拐了過去,許季川伸手還想攔住吳她,吳朦也沒客氣,直接就把車輪子軋過了他那雙意大利皮鞋的鞋頭——那還是吳朦給他買的,她都心疼那雙鞋。


  許季川被嚇了一跳,往旁邊閃了一邊,吳朦趁機就猛蹬了幾下衝了出去。許季川在吳朦身後喊了聲“你小心點”後就沒有了聲音。可是沒等一會兒,吳朦就聽到了身後傳來了引擎聲。


  即便騎的飛快,蹬斷了兩條腿,也比不過許季川單手握著方向盤,下巴支在另外一隻撐在車窗上的手時那種慢悠悠的速度。吳朦忙了一天,不僅累,而且冷的渾身骨頭都疼,沒有多餘的力氣拚命的蹬自行車,隻好任由他跟在後麵。


  “吳朦,你別逞能了,快點上車,下雨天路滑,你萬一連車帶人摔著了怎麽辦?”許季川在後麵喊著。


  聽不見,我聽不見你……吳朦在心裏不停的念叨著,同時狠狠的握緊了車把,手指手背凍的生疼,一雙手簡直都不是她自己的了。吳朦暗暗想著,等回去以後,一定要用熱水好好的泡泡,還要將手套找出來——她記得當初應該將它們帶出來了。


  許季川就這樣跟在吳朦的後麵,等騎了二十分鍾的車子後,那條熟悉的小巷子終於出現在吳朦的麵前。巷子很窄,許季川的車根本就開不進去。吳朦頭也沒轉一下,小心翼翼的就騎著車子拐進去了。


  巷子裏連個路燈都沒有,但是吳朦現在摸黑也習慣了,雖說還是會害怕,但是已經不會像是一年前那樣連進都不敢進這條巷子了。明亮的車燈從背後打過來,照亮了前方的路。吳朦不知道在許季川看來,此刻她的身影是什麽樣子的,估計最多的就是狼狽。吳朦其實受不了自己這樣暴露在他的視線中,於是狠狠的蹬了幾下——巷子很長,總有車燈照不到的地方。


  等吳朦回到了自己的小出租房的時候,已經是十點了, 她將車子用兩把鎖鎖在樓道裏後,提著包慢慢的上了樓。這一片的樓房都有些年頭了, 如今城市建設,居民樓都是越蓋越高,而吳朦租住的公寓樓隻不過才四層,還是那種幾十年前紅磚蓋的,牆麵上連一層水泥都沒有。估計城市規劃建設都集中在市中心和工商業區域,政府暫時還沒有精力和閑錢管這片跟貧民窟差不多的老城區。


  樓梯中也沒有燈,吳朦握著手機,借著那一點點藍白色的光亮上到了四樓。樓矮,樓道更窄。摸出鑰匙打開門後,吳朦連忙就開燈,連開關都是那種老式的拉線的。白慘慘的節能燈光線一下子就照亮了這個不足三十平方米的小窩。吳朦在回到了讓她覺得安全安心些的小窩後,緊繃了一天的精神才放鬆下來。她靠著門一屁股就坐在了自己放在門口的拖鞋上。


  坐著坐著,眼淚就下來了,雖然小公寓隻住她一人,但是這大半夜的,她也隻敢哼哼哧哧的哭一會兒而已。她剛離完婚的那段時間,一雙眼睛幾乎就沒有歇過的時候,總是哭:早晨起來的時候,盯著粗糲的水泥天花板發愣,愣著愣著眼淚就流了滿臉;吃飯的時候,一個人坐在小桌子前,飯粒扒著扒著眼淚就滾了下來;下班回來走夜路,害怕,哭;找工作差點被人占了便宜,哭;被人欺負了,當著人的麵不好意思也不敢,一個人的時候好歹也要把那眼淚給補上……她從小到大都沒有流過這麽多的眼淚,連離婚的時候,簽字的時候都沒有,一輩子的眼淚積累起來幾乎全給了那一兩個月。


  現在離婚也都快有一年了,再多的眼淚也哭幹了,不適應的東西也漸漸的習慣了。但是,一見著故意來招惹她的許季川——還是會難受。畢竟,一年多的時間,說短不長,說長也不短的,要真的放下一些東西,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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