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八章 雨中念詩
走很多的路，吃大塊的肉，喝最烈的酒，追逐各種各樣的女人。這是男人年輕時的夢想。
找一個最愛的人，走很多的路，看很多的風景，吃很多的小吃，這是年輕女人的夢想。
趙子龍和董連珠都還很年輕，所以待到董連珠的傷口癒合以後，她就嚷嚷著要趙子龍帶她去路邊攤吃小吃。
南泰衚衕。
燕京最熱鬧最繁華的一條小吃衚衕。
趙子龍和董連珠漫步而行，頂著紛紛揚揚的小雨，迎著熙熙攘攘的人潮，看著一張張陌生的臉出現又消失，看著由各色雨傘組成的彩色長龍，兩人都有一種與世獨立的感覺。
董連珠屬於這裡，但是趙子龍不屬於這裡，只是以一個旁觀者的姿態看這些人的生活，看他們臉上的表情，看他們匆忙的腳步或者各自的營生。這樣一來，反而能夠看到更多以前沒有體會到的的東西。
在我們漫長的人生中，有些人，一輩子就只有這麼一眼的緣分。
董連珠身穿白色風衣，兩隻手伸進風衣口袋裡取曖，長發挽起在腦後，露出一張傾城傾國的娃娃臉。溫婉孤傲，氣質高雅。引得無數行人矚目。
還有些人匆匆而過，一瞥驚艷，又忍不住回頭仔細打量。
有人遠遠的掏出手機，對著兩人偷**照。被人察覺，也只是尷尬一笑，迅速跑開。
趙子龍和董連珠兩人手牽著手，也不在意，只當一場無惡意的玩笑。
「海棠不惜胭脂色，獨立濛濛細雨中。」
趙子龍笑著說道。這是宋時陳與義的句子，寫的就是濛濛細雨中孤傲獨立的海棠花。
此時一身白衣的董連珠，在這黑壓壓的人潮當中，也確實如出塵的海棠花束。
董連珠轉過臉看向趙子龍，嫣然一笑。
顯然，她聽明白了趙子龍詩里的意思。而且，她此時的心情非常的好。
趙子龍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說道
「我們玩個遊戲，我們以雨為題，看看每個人能夠記起多少寫雨的詩句，然後說出一首，就可以往前走一步。」
趙子龍指了指前面數十米處的的一塊招牌，說道
「誰先走到哪兒，誰就勝利。」
那塊大招牌上面寫著『老布行』三個古色古香的大字，在一堆紅紅綠綠霓虹閃爍的招牌裡面顯得鶴立雞群。
也正是因為它的獨特，所以趙子龍準備用它做參照物。
趙子龍和董連珠並排站在一起，隨後趙子龍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說道
「我剛才已經念了一首，所以應該我先走一步。」
董連珠對他這種耍賴行為視而不見，想也不想，便念道
「一夕驕陽轉作霖，夢回涼冷潤衣襟。不愁屋漏床床濕，且喜溪流岸岸深。」
這是曾幾的寫雨詩，雖然不應景，但是全詩主題都突出一個『雨』字。不算違規。
董連珠念完，也跟著向前跨了一步。
輪到趙子龍了。
他有片刻的思索，然後才念道
「一絲輕雷落萬絲，霽光浮瓦碧參差。有情芍藥含春淚，無力薔薇卧曉枝。」
趙子龍跨過一大步后，轉身對著董連珠得意的笑。
董連珠面無表情，說道
「前者跨步完成，另外一人要立即接上。間隙不得超過三秒。」
「那不是說沒有思考的時間？」
趙子龍詫異的問道。
「要是你想到明天，那我不是要等到明天？」
董連珠毫不讓步。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我才不跟你計較，趙子龍心想
不過，自己沒有思考的時間，她也沒有啊。這麼一想，他又覺得心裡平衡了許多。
「騰雲似涌煙，密雨如散絲。」
董連珠念完，快步向前走去。
「殘虹收度雨，缺岸上新流。」
念完以後趙子龍又向前跨了一步。
此刻是趙子龍在前，董連珠在後。他們之間總是有一步距離的差距。
「細雨濕衣看不見，閑花落地聽無聲。」
董連珠跨前一步。
。。。。。。
三秒的時間已到，但是趙子龍卻沒有接上。
按照他的古文學修養，如果給他一點兒時間，他想出三十首不成問題。按照他跨步的幅度，一步足有一米遠。這樣，他可以穩贏這場比賽。
但是，董連珠突然間改變了遊戲規則。
就是前面一人跨步結束，另外一人的詩便要出口。根本就沒有多少反應時間。這樣一來，腦海里需要有多大的詩庫才能夠支撐走完這幾十米的距離？
「澗底松搖千尺雨，庭中竹撼一窗秋。」
董連珠又向前跨了一步。
現在，她已經和趙子龍並肩。
趙子龍故意邁大步，她也身高腿長，邁的距離也不短。
不待趙子龍作答，董連珠又接著念道
「柳枝經雨重，松色帶煙深。」
然後，董連珠再次跨前一步，而此刻已經超越趙子龍，走到了他的前面。
「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花。」
「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
董連珠一首接著一首的拋出寫雨的詩句，每念一首便向前跨一步。
沒有間隔，沒有停留，董連珠不用思考，彷彿這些東西原本就在哪兒，她需要，它們就跳出來為她所用——腹有詩書氣自華，這是浸入她骨子裡面的芳華。
這讓趙子龍驚詫不已，也鬱悶不已。
這需要多少深厚的古詩詞修養才能夠做到？
他知道，他自己是不可能做到的。
現在，她已經和唐重的距離越拉越遠，她離『老布行』的牌匾也越來越近。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因為距離太遠，董連珠擔心趙子龍聽不見，所以提高了音量大聲喊道。
「春雨斷橋人不度，小舟撐出柳陰來。」
。。。。
董連珠大聲的念詩，歡快的躍步。在煙雨朦朧和昏暗天色中，她只留給趙子龍一道窈窕的身影和一束跳躍的馬尾，可是，即便如此，仍然讓人覺得美若仙神。
這個時候的董連珠少了許多矜持，多了一股子在她身上少見的孩子氣，就像是為了得到獎勵的孩子，努力的在做著老師交代的手工任務。
趙子龍站在原地，眯著眼睛笑了起來。
「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支春帶雨。」
董連珠大聲的念完這首，大力的向前跨了一步。
然後，她激動的轉身，指著老布行的牌匾沖著趙子龍喊道
「我贏了。」
她臉上喜悅歡快的表情，就算是鐵漢看到也會瞬間生出幾縷柔情。
趙子龍從他站立的地方快步跑了過來，站在董連珠面前，看到她精緻的臉、得意的眼、揚起的眉毛和好看的嘴唇，笑著說道
「贏的人是我才對。」
董連珠輕皺眉頭，表情不悅。
明明是自己贏了，自己最先走到這牌匾下面的，這傢伙又想耍賴不成？
「我知道你肯定不服氣。」
趙子龍看了董連珠一眼，然後接著說道
「你一共念出了四十二首詩。我說的沒錯吧？但是，其中『深秋簾幕千家雨，落日樓台一笛風』這句你念了兩遍。第一次是二十四步的時候念出，第二次念出來的時候是四十六步——你仔細想想。」
董連珠認真回想，臉色一變。
她的記憶力驚人，從小就在母親的指點下熟讀詩書。沒想到今天卻犯下這樣的錯誤。
「那我也比你記的多。」
董連珠不服氣的說道。
「是的。這一點兒我承認。」
趙子龍接著說道
「但是，我們的規則是犯規的那一方算輸。」
「你當時沒這麼說。」
董連珠反駁。
「這還用說嗎？你想啊，無論那些運動員跑的多麼快，結果查出他們服用了興奮劑，他們的成績還有效嗎？我們的比賽也是一樣。要本著公平公正公開的原則。犯規，成績取消。你沒有成績，贏的人不就是我嗎？」
「你。。。。」
董連珠咬唇看著趙子龍，這傢伙太無恥了，她是認真的在念詩，不小心重了一句而已。怎麼就可以和運動員服用興奮劑一樣嚴重了？
可是，趙子龍的話又讓她無法反駁，因為她確實重複了一句，相當於是在作弊。
「你不想著記詩，就想著抓人把柄。」
董連珠看著趙子龍惡狠狠的說道。
「我又記不過你。當然得想點兒其它的辦法了。」
趙子龍並不覺得自己的方法有什麼不對。他笑呵呵的看著蘇山不知道是凍的還是氣的帶著緋紅光暈的俏臉，說道
「不過，我也不是個小氣的男人，我沒你記的多，可是你作弊犯規，這次比賽，就當我們平局好了。」
「。。。。」
看著趙子龍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董連珠很想打人。
什麼就當我們平局？難道他還覺得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你看，我保持紳士風度，都沒想過要贏你。你一心想贏我，卻犯了這麼簡單的錯誤，知道為什麼國家大事兒大部份都是由男人來做主了吧？因為男人心胸開闊。女人胸口障礙多，容易出錯。」
聽到趙子龍的話以後，董連珠終於忍不住了。一腳踢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