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荒原
司空錦這次派出前往各地賑災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司空珏。
如今這個世道,他除了司空珏,他已經對其他人不能相信了。司空珏想司空錦推薦了幾個誠實可靠的人,其中一個就是赫連雲林。
為了節省時間,運糧隊直接從涼城出發,朝各個方向進發,沿途根據城鎮的人口和受災的規模驚醒有計劃的賑災。所以蘇瑞才會在涼城看到赫連雲林的身影。
於此同時,司空錦還下令,若是再有地方官員為了自保緊閉城門不讓災民入內的,發現一個斬立決!
這兩道聖旨一下,胡國上下頓時歡欣鼓舞,無論是百姓還是地方官員都深感到新皇的能力與魄力。他們卻不知道,真正救了胡國百姓的人不是別人,是那已經被新皇昭告天下離開人世的敬孝仁皇后,蘇瑞。
司空錦的燃眉之急被蘇瑞化解了,原本局勢一片大好的陳默然就有點慌了手腳了。
他起兵不過幾天的時間,氣勢如虹,一連拿下三座城池,五個大鎮,基本將與柔然接壤的幾個重鎮全數拿下。
一來那邊沒有什麼可以抵抗他大軍的兵力,二來,起初朝廷沒有賑災糧食下來,餓的受不了的百姓索性不如投敵以混個溫飽。
如今朝廷下了賑災令,也真的有糧草運出了,百姓們就會有所顧忌,畢竟跟著造反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若是實在沒有了活路,還可以勉強為之,如今有了生的希望,誰都不願意過那種戰火連連的日子。
三來,封無殤的大軍已經從關內出發,抵達葫蘆關,在葫蘆關上駐紮下來。
這裡只有一條通道,且地勢險要,通道的地形就如同一個卧倒的大葫蘆,所以才得名葫蘆關,這裡易守難攻,一旦佔據了葫蘆關的關口,陳默然的大軍就不可能像之前那樣高奏凱歌一路超前。
所以雖然封無殤的軍力不如陳默然,但是加上這種地形,那就可以與陳默然勢均力敵了。
大軍交戰了幾次,皆有死傷,相互膠著不下,就在葫蘆關這裡在僵持了下來。
要去柔然就要經過葫蘆關,兩軍正在葫蘆關對壘,那邊盤查極其的嚴苛。
蘇瑞跟在納蘭靜雪的身邊自然不用擔心能不能過關的問題。在這裡,蘇瑞第一次真正見識到納蘭靜雪的輕功是有多卓絕。
他能帶著一個完全不會武功的人穿越兩個正在對壘的大軍,而不被任何人發現。
「你說他們誰能贏?」納蘭靜雪在帶著蘇瑞穿過葫蘆關的時候,嬉笑著問道。
「我怎麼知道?」蘇瑞不由白了他一眼,這裡到處都是巡邏的軍士,而這個人卻連一點身在險境的覺悟都沒有。
「猜猜看嘛。」納蘭靜雪如同一個孩子一樣搖晃著蘇瑞。
「你心裡早就有了計較,為何要我猜!」蘇瑞被他問的煩了,不耐的說道。
「我就是想聽你說!」納蘭靜雪不依不饒的說道。
蘇瑞真想一拳頭打過去,將那張千嬌百媚的男人臉打歪!太墨跡了!還有他那語調,真心的叫蘇瑞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哪裡符合焚天宮宮主那高大上的形象!完全就是一個男寵在對他的女主撒嬌的語氣,再加上那張雌雄莫辯的面容,真是叫蘇瑞吐血啊。
「司空錦會贏。」蘇瑞被煩的不耐了。只能甩出一句話。
「你心裡還是向著他!」納蘭靜雪不滿的哼了一聲,別開臉去,那表情動作就像是鬧了彆扭的小孩子一樣。「你還說報仇!我看你事事幫他才是!你還拿我的錢去幫!」
蘇瑞苦笑不得的戳了戳他沒什麼肉的胸膛,「你搞清楚,糧食借給我,就是我的,我給雙倍的價格給你的,也可以說是賣我的!」她說完后微微的停滯了一下,「至於復仇,我也早說過了,我要找的人是他,不是其他無辜的百姓。」不知道納蘭靜雪這是鬧的哪門子的彆扭。
總之蘇瑞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清楚他了。
自從成親之後,他對自己的態度簡直和以前就完全是兩個樣子。雖然也一樣的喜怒無常,但是再沒折磨過自己,倒是時不時的會對自己撒嬌賣萌什麼的,完全沒了一點焚天宮宮主的自覺性。
如果不是天天和他在一起,蘇瑞真的要以為自己身邊的納蘭靜雪已經換人了。
「不如我教你武功,改天你刺他一劍,這樣多痛快!」納蘭靜雪忽然很開心的說道,「你覺得我說的好不好?」
「好是好。」蘇瑞的嘴角略有抽搐,「可你知道他武功有多高?我只怕學一輩子也刺不傷他。」
「沒事沒事。我有辦法。你只說你學是不學!」納蘭靜雪就像一個忽然只想找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樣,眸光閃閃發亮。
「呃。。。。」蘇瑞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她即便是趕不上司空錦,但是學從比不學強,有的時候還可以自保一下也說不準。「可是我的年齡不是十幾歲了。」以她現在二十歲的「高齡」再去學武,真的可以嗎?
「無妨!」納蘭靜雪笑道,「我既然說教,就一定有辦法叫你學會。」
「好吧。」蘇瑞點頭道,「如果你不怕我是個麻煩的話,我是無所謂。」
「哈哈」納蘭靜雪得意的一瞥蘇瑞,「我就怕你不是麻煩!」
蘇瑞無奈的翻了一個白眼,什麼人啊!
蘇瑞不知道的是,她已經有三個月的基礎了,納蘭靜雪強迫她練的那套吐納的方法正是焚天宮的入門內功練法。再加上還有寒玉床和納蘭靜雪那些亂七八糟葯的輔助,蘇瑞現在體內已經有一年的功力基礎。
她感覺到自己現在氣息比以前綿長,而且身子也輕快很多,都是因為內力的緣故,只是蘇瑞不清楚而已,她只當是調理的好。
兩個人一邊鬥嘴,一邊輕鬆的越過了葫蘆關,納蘭靜雪竟然在對面也安排了馬車,一離開兩軍的大營範圍,那馬車就如約而至。
這次的馬車就已經不是普通胡國馬車的樣式了,而是換成了焚天宮的那種特有的樣子,西式華麗白色的大馬車,車門上有一個耀眼醒目的焚天宮標誌。
「你不是一路都很低調嗎?」蘇瑞有點奇怪的問納蘭靜雪,「怎麼到了這裡就換了這麼引人注目的馬車?」
「為了避免麻煩。」納蘭靜雪笑道。
馬車帶著納蘭靜雪和蘇瑞在接下來的幾天裡面如入無人之境,快速的穿過了已經在陳默然控制下的幾個大城,來到了一片荒原。
蘇瑞發現一進入這篇荒原的時候,納蘭靜雪就有點心不在焉了。
他們成親之後一直趕路,一直都相處在一起,雖然沒有夫妻之事發生,但是即便是晚上睡覺,納蘭靜雪都和蘇瑞共處一個房間,只不過是分開兩個床罷了。
現在的納蘭靜雪很是沉默,一路上就他話多,但是到了這片荒原之後,他就一語不發。
蘇瑞好奇的朝窗外看了看,白茫茫的一大片被積雪覆蓋的荒地,有零星的森林分佈其上,遠處有幾座高山聳立在陰霾的天空之下。
這裡路很是坎坷,馬車進了這裡之後顛簸的厲害。
夜晚臨近,馬車找了一個背風的地方停下,趕車的兩個焚天宮的僕從默默的將馬車後面放置的東西搬下來。
「我們今天是要露宿在這裡嗎?」蘇瑞終於說了今日的第一句話。
這一整天的時間,納蘭靜雪不言不語,蘇瑞也懶的動嘴,到了晚上,她不得不問一句。
「恩。」納蘭靜雪點了一下頭,哼了一聲,算是回應了蘇瑞。
他打開車門,一股寒風吹了進來,蘇瑞在納蘭靜雪的側臉上看到了一絲帶著幾分譏諷的笑意。
他躍下了馬車,蘇瑞也跟著走了下來。
寒風撲面,馬車裡面很是溫暖,一時間蘇瑞不適應的打了一個哆嗦。她忙拉緊了自己身上的暖裘,死死的將自己裹住。
這種空曠的地方,寒風更是厲害。
納蘭靜雪似乎感覺不到寒冷一樣,蘇瑞跟他在一起這麼長時間,發覺他穿狐狸毛的披風只是為了好看,並非禦寒。
他永遠都只是那一身單薄的銀灰色長袍,無論氣溫又多低,而他的身體也幾乎和死人一樣沒什麼溫度,一直都是冰冷的,他抱著蘇瑞的時候給蘇瑞的感覺就是一個寒玉床靠在她的身上。
他靜靜的站在荒原之上,任由刺骨的夜風將他的衣袂吹起,今夜無月,天是暗沉漆黑的,四周也是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他就宛如那天地之中唯一的亮色,清瘦的身軀如同一把利刃一樣釘在這天地之間。
蘇瑞靠在馬車邊也安靜的看著納蘭靜雪,那與生俱來的張揚與輕狂讓他似乎與這荒原融合為一體,孤寂和冷酷環繞在他的身周,宛若這荒蕪人煙的荒原一樣。
他在這裡經歷過什麼?蘇瑞敏銳的感覺到了納蘭靜雪與這裡的某種說不清的聯繫。
他在下馬車前露出了那一絲笑意,似乎他在這裡發生過什麼故事一般。
他不說,蘇瑞也不會去探究,畢竟她嫁給他只是順水推舟,並不是因為真正的關心他和喜愛他。
隨車的兩名僕從在前前後後的忙碌著,他們訓練有素,很快就搭起了一頂帳篷,看來今夜他們真的要露宿在這裡了。
僕從們離開了片刻,蘇瑞和納蘭靜雪就這樣一前一後靜靜的站著。
良久,納蘭靜雪才緩緩的回眸,看著馬車邊的蘇瑞,他的目光冷冽的如同這夜晚的寒風一樣。
靠在馬車邊的女子美的有點不太真實,馬車上懸挂的風燈將她映亮,她美麗的容貌在浮光掠影之間更顯得明暗有致,輪廓清晰,她雖然眼眉之間帶著幾分疏離,但是在眸光深處卻是帶著一絲暖意。
這點暖意似乎想是一盞明燈,指引著納蘭靜雪,讓他忍不住朝她靠攏。
見納蘭靜雪朝自己走來,蘇瑞站直了身體,冷不丁的,她被納蘭靜雪伸過來的手臂一拽,身不由己的撞入了他冰冷的懷抱。
他的懷裡帶著夜風之中的寒氣,也帶著他很傷慣有的淡淡香氣,蘇瑞任由他就這樣緊緊的抱住自己,納蘭靜雪很是不對勁。蘇瑞暗想到。
「你身上,」納蘭靜雪良久才緩緩的低聲說道,「很暖。」
蘇瑞僵直了一下,「是人都是暖的。」她喃喃的介面說道。
「可是我是冷的。」納蘭靜雪的聲音從蘇瑞的頭頂傳來,不帶一絲的溫度。
這。。。蘇瑞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他的身體的確是冷的,他的心也是。雖然這幾日他對自己不錯,可是蘇瑞依然忘記不了他的冷酷無情和殘忍。
他能毫不眨眼的剜出侍女的眼球,他能毫不留情的殺伐,殺戮對與他來說只好像是一種日常的活動一樣。
蘇瑞不知道他小的時候是什麼樣的,是什麼樣的環境才能培養住一個這麼冷酷無情,喜怒無常的人出來。
蘇瑞微微的嘆了口氣,「你不像人。」
她說的是實話,無論是性格還是體溫,納蘭靜雪都異於常人。
「我寧願自己是地獄羅剎,也好過當一個死人。」納蘭靜雪冷聲說道。
蘇瑞無語了。他們兩個人之間價值觀差別過大,無法交流。
他的懷抱依然冰冷如昔,從蘇瑞這邊傳遞過去的溫度就如同泥牛入海一樣,被他吸納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