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聖旨
隨著君如霜帥令一下,大金的天門關之中響起了慷慨激昂的號角之聲,嗚嗚的號角連成一片在群山峻岭和山谷溪流之中回蕩,震天的殺敵之聲發大金將士的喉嚨和心底。
大家憋了幾個月,天天磨鍊就是為了今日,柔然欺人太甚,竟然用了陣前辱人的伎倆,若是不能為自己的同胞報仇雪恥,還有什麼資格自稱是大金的軍人。
重逾千斤的天門關大門被絞盤緩緩的絞起,就在柔然人剛整好隊形的時候,一片黑壓壓壓的公牛驟然從天門關裡面奔跑而出。
公牛的尾巴上捆著鞭炮,受驚了的公牛一旦從城門湧出之後,就如同決堤了的洪水,帶著雷霆萬鈞之勢從天門關城門之中傾瀉而出,那場面壯觀的叫人乍舌。即便是君如霜也沒料想到,蘇瑞的公牛陣會有這麼大的威力。
公牛的犄角上裝著鐵刺,公牛所到之處,敵人的重型騎兵無一不被衝擊的人仰馬翻,公牛肩膀的鎧甲上也有鐵錐型的突刺,突刺呈三角錐的形狀,堅固鋒銳,勢不可擋。
公牛陣後跟著的就是蘇瑞用新的短劍和盾牌武裝起來的輕騎兵方陣,沖在最前的人朝被公牛陣衝散了的敵人腳下扔出了蘇瑞設計的拌馬索。果然只要那拌馬索一旦碰觸到戰馬的四蹄,就會將戰馬絆倒。
猝不及防的敵軍騎兵前鋒營在這樣的攻勢之下簡直潰不成軍。
輕騎兵後跟著步兵方陣,城牆上由君如霜指揮著弓箭手,箭如雨下,那些跌落坐騎的騎兵有的連站都沒站起來就已經成了箭下亡魂。
待大金的步兵衝出天門關之後,君如霜下令停止射箭,自己也快速的衝下城樓騎上戰馬殺出了天門關。
那是一場史詩一樣的戰鬥,多年之後,君如霜依然被稱為大金戰神,從未被人超越過,那一場仗在整個大金的歷史上儼然成為了經典之中的經典,更是成為整個柔然與大金之戰的轉折點。
血肉染紅了整個天門關外的山谷和平原,短劍用其快速,精準以及和盾牌配合的天衣無縫展現出大金步兵和輕騎兵最大的優勢。如同出閘猛虎的大金軍隊以弱不可擋之勢,贏得了第一場對柔然真正意義上的勝利。
戰鬥持續了三個時辰,從將近晌午一直殺戮到接近傍晚。柔然人從沒受到過這麼大的挫折,他們不斷的在朝戰場上增兵,均被事先布置周密的君如霜破解。
在漫天燦爛的霞光之中,柔然宣布失敗,他們倉皇的丟棄了現在的大營退守到了距離天門關三十裡外的龍源城之中。
君如霜下令撤兵,在鳴金收兵的那一瞬間,整個天門關沸騰了,廝殺了三個時辰的將士們雖然已經是滿身的疲憊,但是卻精神高昂,鬥志旺盛。
整個天門關內外都回蕩著他們勝利的歡呼,大金的戰旗布滿了整個山谷,從天門關城頭上看過去,望不到邊際。
蘇瑞在醫營救治著傷員,她沒有能親眼看到這場戰役的恢弘,而站在山崗上的納蘭靜雪卻是悄然的目睹了整個過程。
就連他都被這種史詩一樣的戰鬥所震撼。
他的唇角緊緊的抿成了一條線,目光沉靜,但是心卻是激蕩不已。
君如霜的調配統籌能力堪稱一絕,而蘇瑞的那些奇思妙想則成為克敵制勝的關鍵,兩個人一文一武竟然配合的天衣無縫。若是沒有君如霜的指揮,蘇瑞的那些裝備不會發揮出最大的作用,而若是沒有蘇瑞的那些妙計和裝備,君如霜也不可能以血肉之軀去贏得這場勝利。
納蘭靜雪已經預見到柔然的大潰敗即將在眼前,不知道為何,他的心頭居然重重的鬆了口氣。自己果然是一個不稱職的柔然人啊。
大金沒有柔然那麼具備侵略性,若不是被打急了不會如此大規模的反撲。這場仗就快要結束了。
以他對自己大皇兄的了解,他應該很快就要派出使節了。他就是那麼一個陰磔的人,如果有利可圖,他會不顧一切將所有的東西押上,若是一旦發現潰敗,他會第一時間明哲保身。
他想。大金應該會接受和談,只要條件好的話。
也就是說距離他帶著蘇瑞離開這裡的時間越來越短了。
蘇瑞身在醫營不過也從那些傷員的嘴裡聽到了戰場上的狀況,幾乎每一個傷員,只要是神智清明的,在看到蘇瑞之後都是抑制不住的興奮,不住的和蘇瑞描述他們的所見,對蘇瑞致以最崇高的敬意。醫營也按照蘇瑞的辦法對傷員進行預估和分級,素以雖然這場戰役雖然傷員眾多,但是醫營的一切都井井有條,秩序井然。
就連皇甫如龍也不的不對蘇瑞暗暗豎起大拇指,若是依然沿用之前的辦法,看著人就醫治,只怕這裡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當獲勝的大軍回到天門關,君如霜和蘇瑞儼然被當成了英雄和偶像一樣的對待。面對眾人的歡呼和鼓掌,蘇瑞反而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她展露出了女性的羞澀和矜持,那一顰一笑,謙遜和美麗不知道征服了多少人的心。
蘇瑞完全成為了女神。
打了這麼一場勝仗,君如霜也是一舒堵在胸口的悶氣,憋了這麼久了,終於有所建樹了,他看向蘇瑞的眼神不光有歡快,更多的是沉溺和寵愛。如果可以,他願意用自己所有的戰功去換一個蘇瑞。
榮耀對於他來說已經不算什麼了,而蘇瑞卻是不一樣,因為普天之下只有一個蘇瑞。
就在天門關內外都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之中時,一張聖旨悄然而至,打破了軍營上下狂歡的節奏。
君如霜率領眾將官在天門關接聖旨,卻沒想這聖旨竟然是下給蘇瑞的!
當蘇瑞被眾人簇擁到宣旨太監的面前的時候,別說了君如霜臉色暗自發白了。就是蘇瑞的臉色也相當的難看。
究竟是誰認出了她?究竟是誰泄露了她的身份?!
當宮裡的公公宣讀完聖旨之後,蘇瑞的面色更是微微的發白。
那聖旨竟然是宣她回朝的,連同新駙馬,納蘭靜雪一起回朝!究竟是誰居然連納蘭靜雪也認了出來?
這道聖旨是在天門關校場宣讀的,在場所有的人都聽到了,讓大家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在軍營之中和他們混在一起,打成一片,沒有半點架子的蘇瑞竟然是他們的公主!還是那位傳說之中嫁不出去的丑公主!更是胡國的前皇后!
一時之間,本來吵雜的軍營就好像忽然被人按下了靜音鍵一樣。
所有人的目光都駐留在了蘇瑞的身上。
待蘇瑞懵懵懂懂的將聖旨接下之後,在場所有的人均朝蘇瑞跪拜了下去。
「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將士們三呼千歲的聲音震撼了整個天門關。
蘇瑞都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被簇擁著回到營帳,因為她身份的敗露,那小小的醫營是不能在蹲了,自然是被迎進了君如霜的大營之中。
蘇瑞恍惚的坐在華麗的椅子上,看著身邊放置著的宮裝和珠寶首飾,心如海浪一樣起伏不定。
「你若是不想回去,我帶你走就是了。」納蘭靜雪不知道何時悄然的出現在大營之中。如今他已經貴為駙馬了,自然可以輕易的出入這裡。
他看著蘇瑞蒼白的臉頰,略帶心痛的說道。
只是一張聖旨,就將所有的喜悅和光彩從她的臉上抽離。皇家!哼。納蘭靜雪嗤之以鼻。他素來不稀罕這些,不過那聖旨之中竟然稱呼他為駙馬倒是捋順了他的逆鱗,沒叫他當場發作。
蘇瑞緩緩的抬起頭,看著站在自己面前那長身玉立的男子,營帳之內沒有外人,他的面具已經摘下,那張風華絕代的面容上雖然平靜,但是那雙蘊含著點點星輝的眸子卻是充滿了憂慮。
天不怕地不怕的納蘭靜雪也會憂愁嗎?
蘇瑞怔了一下。
「我想回去。」蘇瑞思索了片刻,站了起來,走到納蘭靜雪的身前,她抬眸審視著納蘭靜雪的雙眼,「你會陪我嗎?」
「陪!」幾乎是不假思索的,納蘭靜雪一口應了下來,這是蘇瑞第一次開口要求他陪著,別說只是去一下大金的皇宮,就是龍潭虎穴也攔不住他。
「可是前途未知啊。」蘇瑞的眉心微微的皺起,「若是。。。。」
「放心。」蘇瑞的話還沒說完,納蘭靜雪已經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的點住了她的唇,「有我在,不會有任何危險。」
「我不是怕有危險。我只是不知道父皇會如何利用我。」蘇瑞輕輕的嘆了口氣,「我明明知道不應該回去的,可是我不甘心!」
「不管他做什麼。我們以不變應萬變就是了。」納蘭靜雪狂妄的一笑。
蘇瑞慘然的搖了搖頭,「我應該是一個已經死去的人,父皇卻以這種方式迎我回去,為的就是昭告天下,胡國與大金的盟約不復存在了。如今這邊戰局已經明朗,下一步,父皇只怕是會用此事來要挾胡國了。」
「你在替司空錦擔心?」一層寒霜迅速的爬上了納蘭靜雪的面容,他的口氣也不悅起來。
「我為何要替他擔心?」蘇瑞很奇怪的看了納蘭靜雪一眼。
納蘭靜雪的面容稍稍緩和。
「那你在擔心什麼?」納蘭靜雪順勢問道。
「我才不會替一個在我背後插刀的人擔心。」蘇瑞緩緩的說道,「相反,我很樂意看到他眾叛親離,但是我不樂意看到自己再一次成為父皇的工具。」
「人與人之間本就是相互利用。又有多少真情實意在其中。」納蘭靜雪不屑的說道,「他利用你,你就利用回去便是了。司空錦對不住你,你就利用你現在的優勢大舉報復。」
「可是這樣報復的不是司空錦,而是胡國的百姓!」蘇瑞怒道。
「你心懷天下?」納蘭靜雪冷哼了一聲,「你想的太多了!歸根到底就是你不捨得司空錦,所以才會找這樣,那樣的借口不是嗎?胡國百姓與你何干?你受過他們什麼樣的恩惠?你已經救他們一次了,難道還要繼續當他們的皇后?你現在是我納蘭靜雪的夫人!不是司空錦的皇后!對於他來說,你不過就是他通往權利路上的一個台階!即便你對他再怎麼念念不忘,再怎麼用請深厚,他刺殺你的事實卻是擺在眼前!你心裡還想著他!難道這麼長時間,我的所作所為都抵不過一個司空錦在你心裡來的重要,來的根深蒂固嗎?」
納蘭靜雪的一番呵斥,倒是讓蘇瑞冷靜了下來。
她頹然的後退了幾步,跌坐在了椅子上,小臉一片煞白。
是的,這是她一直不願意去正視的地方。她愛司空錦,所以她才會恨他。她總是找著各種理由說自己是恨他,其實她是忘不掉,也不甘心。她說自己會報復,可事實呢?可是見到他出了事情,她又忍不住去幫他。就相比於納蘭靜雪而言,自己的確真的是夠虛偽的,總是用謊言來欺騙自己。
納蘭靜雪說的話,像一把利刃,將她心底掩蓋起來的傷疤活活的破開,讓那些東西毫無保留的展現在她的眼前。逼著她自己去正視自己的心。
待她心痛過去,她木然的抬頭,諾大的營帳之中竟然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納蘭靜雪!」蘇瑞慌亂的站了起來,喊了一聲,沒有人應她。
她的心徹底的亂了,她衝出了營帳,眼前是點點星光和熊熊燃燒的篝火,將深邃的夜空映的微亮。
「納蘭靜雪!」她大喊著他的名字,除了營帳前守護著的侍衛們跪下朝她行禮,那個人卻沒有出現在她的眼前。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和空虛瞬間將蘇瑞包裹起來。在她的心底有一個小小的聲音一直在吶喊著他的名字,納蘭靜雪,可是蘇瑞的唇卻是張了張,再沒發出聲音來。
「殿下。」守衛的侍衛們憂心忡忡的看著淚眼婆娑的蘇瑞,蘇瑞卻是自己搖了搖頭,長嘆了一聲,隻身返回營帳。
納蘭靜雪飛馳在山林之中,沒有人阻隔他,也沒有人能攔得住他。
他猛然的停住腳步,一掌揮向了身邊的一棵大樹,碗口那麼粗的樹榦搖晃了幾下,竟然生生的折斷。
該死的!她竟然還愛著他!憤怒,嫉妒,還有其他暴虐的情緒在他的胸腔瘋長,他剛才若是不及時衝出去,真怕自己一時控制不住自己而傷了她。
他好不容易才可以那麼靠近她,若是真的傷了她,只怕再要走入她的心底就難於登天了。他撒氣一樣的一連打斷十幾棵大樹,這才停了下來,大口的喘息了一下,他真的輸了,輸給了蘇瑞,輸給了她的心。
前所未有的挫敗感襲上了心頭,納蘭靜雪依著斷樹緩緩的坐下。
醫營之中同樣不平靜。
君如霜一連寒霜的走入了皇甫如龍的營帳,「說。是不是你告的密!」知道納蘭靜雪真正身份的只有他和皇甫如龍。那聖旨之中提到了納蘭靜雪的名字,自己不提,若不是皇甫如龍暗中通風報信,陛下怎麼會知道納蘭靜雪在軍營之中?
定是陛下暗中派人來查,才會發現蘇瑞的蹤跡。陛下始終不信自己也就罷了,他沒想到的是就連自己千般信賴的好友也辜負了自己!
皇甫如龍似乎早就料到君如霜會來找他,他端坐在主桌之後,微微的抬眸,看著一身殺氣的好友,淡淡的點了點頭。
「我只是說一個不明來歷的女子出現在軍營之中,我請人查她的身份,還說出了納蘭靜雪在軍營之內。但是我卻真的不知道她是我們的公主殿下。」皇甫如龍平靜的放下手裡的書,直視著自己的好友。
他並沒有壞心,他是擔心所以才這麼做的。
納蘭靜雪太強大了,若是沒有人牽制防備,不知道他會做出點什麼。可是他只是說了納蘭靜雪的事情,並不知道那叫瑞姑娘的女子竟然是公主殿下,還是差點成為自己好友妻子的那位公主殿下。
她不是已經被毀容了嗎?當年救治她的正是自己的叔叔啊。
為何她的容貌會如此的艷麗完美?
是了,有納蘭靜雪在,一切都有可能。心中的疑問瞬間被解答,皇甫如龍也只有苦笑了起來,若是他早知道這位瑞姑娘就是公主殿下,他又何苦多此一舉。
「砰」的一下,君如霜一拳打在了皇甫如龍的臉上,皇甫如龍也沒躲閃,生生的接了他這一拳。
他的確是做的不對,若是他信任君如霜的話,應該事先和他說一聲的。
鼻樑應該是被打斷了,皇甫如龍苦笑著摸了一下自己劇痛的鼻樑骨。
「氣消了嗎?」他緩緩的問道,聲音之中帶著濃重的鼻音。
「如果她因為這個而再度遭遇不測。我將終身不會原諒你!」君如霜冷冷的丟下一句,快步走出了醫營。
皇甫如龍摸著自己的鼻子,怔怔的坐在椅子上面看著好友離去的背影,心下一片黯然。他是真的做錯了!即便他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是他畢竟還是背叛了那麼信任自己的好友。
他將身負重大秘密的蘇瑞交到自己的手上,還親口說過她的身份比較特殊,暫時不能泄露給自己,自己是出於擔心所以一心想要趕走蘇瑞,卻忽略了好友的感受。
他更不知道蘇瑞就是公主,那個傳聞之中應該已經是一個死人的胡國前皇后。若是他早知道。。。。。
唉,說這些又有何用,千金難買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