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老孔
獄警將陳浩帶進了手工室之後,便再次鎖上了門,像他這種剛剛進來的新犯人,帶他做的自然是一些時間比較長的老犯人,教他打毛衣的基本要領和一些訣竅,至於他能不能學會就得看他的悟性了。
陳浩長這麼大,從來沒見過哪個男人打毛衣有這麼快,別說男人,就是現在的女孩子會打毛衣的都可謂是寥寥無幾,而他這種受過高等教育,在外面有過工作經驗的人,一開始學壓根連針都拿不穩。
這第一天出工的日子,陳浩基本都在學打毛衣了,其餘四人打毛衣都很快,除了教他之外,都很少說話,勞動改造就是看你的勞動表現,從手工活,到技術活.。等,各種各樣的勞動,只要你所有的勞動工作都表現好,就能爭取減刑的機會,這是一般的監獄裡面都有的,所以為了減刑的這點機會,幾乎每個人都在拚命的干,把自己當做一個機器一樣。
別以為外面很多商場里的東西全部都是工廠來的,其實很多也是從監獄里來的,都是這些犯人一手一手做出來的,監獄也要生存,也要資金,經濟來源就是除了監獄自有的生產工廠之外,就是這些從外面接手來做的手工品了。
其實打毛衣這種活要說起來是最苦的,因為不需要工具。所謂的工具便是針和剪刀之類的鐵器,毛衣針是竹子做的所以不算在內。
監獄里對於工具的管理是相當嚴格的,所有「新收」一進監獄就受到過這樣的教育:工具就是你的生命,人在工具必須在,人不在工具也要在。
剛開始陳浩不明白為什麼會對工具這麼緊張,後來看的多了才知道。因為裡面有許多人無法承受身體體力的高度透支,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巨大壓力,從而會想到自殺、自殘。自殺自殘是監獄里的頭等重大事件,如果有這樣的事情,上至監獄領導、監區大隊中隊獄警,下至大隊所有的犯人都要受到很嚴重的處理。
在服刑期間只要有一個犯人自殺了,那麼他所在的監區大隊長、中隊長、小隊長通通調離,整個大隊當年的「改造積極分子」指標減半,而與你所在一起勞動過的每一個犯人當年的所有勞動爭取也都要做廢。畢竟犯人在這裡面拼死拼活地干無非是希望能爭取到減刑,而因為別人的事情使的自己一年的努力化為泡影,這是所有犯人都很憤怒的事兒。故此,每個手工室的犯人之間也有一個制度就是互相監督,防止其他犯人自殺。
雖說事實如此,但是想自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自殺事件雖然屢屢發生,但是很多都是難以成功的。如果是有工具的活,晚上收工時會有人來收工具的,至於幾點收要看活兒的數量還有值班獄警的心情。
至於打毛衣這樣的活就沒人管了,你要是白天打不完,晚上打到幾點都行,在手工室里,有值班的獄警陪著你,等你幹完了,再押你回監舍,有時候遇到脾氣不好的,被暴揍一段也是常有的事。很多犯人即使當天的指標完成了,也希望能多做一點,只有產量超過別人才有可能爭取減刑。
整個一天下來,陳浩總算是零零碎碎從同手工室的其餘四個犯人嘴裡了解到了這些東西,按照他的理解,和在外面的一些工廠里差不多,無非就是這裡面沒有自由,得到的工酬低了些而已,而且這工酬還不是由你來定的,得看獄警心情,若是獄警對你不滿了,到了冬天你一個月得到的工酬都不一定能夠買一床棉被,那你一整個冬天都得在冰冷的監舍里度過。
苦活累活,陳浩倒是不怎麼擔心,最重要的是這裡的氣氛,平靜得讓他感到窒息,偌大的籠子里,幾乎只有犯人手中幹活的聲音,此外就是那些獄警吆喝咒罵的聲音,你若是在手工室里說話聲音大一點都會挨罵,內急想上個廁所,獄警看你不爽還硬是讓你憋著不給開門。
總之,這第一天出工就讓陳浩見識到了這裡面的黑暗,這種黑暗讓他感到很是恐慌,一種未知的恐懼感也逐漸在他的心裡慢慢凝結。
晚上收工的時間是七點,這一天里,陳浩都沒有打出一件毛衣,對於他這個曾經是做廣告設計的小職員來說,打毛衣這種活簡直太難了,但也是由於他第一天接觸的原因,獄警也算是對他格外人性化,沒有太難為他。
陳浩跟隨所有完成任務的犯人離開了籠子,自然,被留下來的人也不少,打罵聲和叫喊聲也總會在收工之後才會充斥著這個鐵籠子。
監獄里,吃飯對於犯人來說才是頭等大事,在這裡面的人從來不會考慮好不好吃,能不能吃,不管是什麼飯菜,每一口都是囫圇吞棗的吃下去,為的就是搶飽,你要是稍微吃慢了點,飯就沒了,總之就是不能讓自己餓死,其他的根本就顧不上,所以蹲過窩子的人出獄后,一般都很難改掉這個習慣。
當然,經常因為搶飯吃,搶座位坐而打架的事件幾乎每天都能發生,所以犯人出工和吃飯這兩件事,看管的獄警也是最多的。
回到了食堂,陳浩打過飯後再一次看到了向他招手的大頭,陳浩現在已經基本看得出大頭在這幾百號人的監獄里也是很厲害的角色,因為他本身看上去就是一個塊頭很大的傢伙,而且那雙拳頭布滿了老繭和條條青筋暴起的血管,一看就是長年累月打架積累下來的,就連臉上那層皮看起來也格外堅韌。
而且經過了早上吃早餐的觀察后,陳浩就發現,幾乎很多犯人都比較怕挨著大頭坐在一起。
端著飯菜來到大頭跟前,陳浩已經沒有了早上的那種木訥,主動和大頭打起了招呼:「大頭哥。」
「坐吧。」大頭指了指面前的座位。
「小子,你還能來吃晚飯?看來今天你活幹得不錯啊!」瘦皮抬起頭,撇了陳浩一眼。
鬍渣男昆哥拍了一下瘦皮的腦袋:「我記得你小子當年來的第一天就因為什麼也沒幹被關在了籠子里一晚上,連續三天都這樣,那時正逢冬天,棉被都沒有給你,要不是大頭哥給獄警說情,你丫早凍死在監舍里。」
「他還搶矮炮的被子,結果被矮炮揍了一頓。」大頭在一旁插話笑了起來。
「我那時生病,要不矮炮這小個子我哪放在眼裡。」瘦皮連忙辯解。
正吃著飯的矮炮突然抬起頭:「要不咱倆回到監舍再單獨練練?」
「行啊,誰怕誰,老子還怕你了。」瘦皮瞪了一眼矮炮,喝了起來。
這個時候,大頭的目光突然轉向了不遠處,一雙陰曆的眼睛眯了起來,昆哥,瘦皮和矮炮也放下手中的筷子,看了過去,埋著腦袋吃飯的陳浩也很好奇,順著他們的目光看了過去。
不遠處,五六個犯人朝著他們走了過來,為首的是一個身高一米九,體型壯碩的大漢,他的左臉上交錯著兩條醒目的傷疤,在他身後的那幾名囚犯,也瞪著不懷好意的目光看向了陳浩等人。
「他是誰?」陳浩看了一眼昆哥,很是疑惑。
「老孔。」昆哥淡淡說:「大頭哥的死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