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聖上駕崩
「微臣已經儘力，請娘娘節哀順變。」
北宸宮內，太醫們惴惴不安，他們無從猜測這個十五歲的少女在大婚之日便轉為「太后」，是否會將一切罪責歸咎在他們身上。
他們只看見她就連紅妝也遮蓋不住的面如死灰。
「退下，讓哀家再陪陪聖上。」
鍾離馥的話語平靜得如湖水，太醫們面面相覷，行禮回話道，「臣等謹遵懿旨。」
在眾人都離去時，她才一下子跪倒在龍榻前，握住皇帝仍帶著餘溫的手，淚流不止。
蕭毅軻啊蕭毅軻你如今可算是有負於我？
她不知他是死於何因，太醫也說不清，只說是可能聖上在前些日子的惡戰中太過疲累，以至於積勞成疾，所以……
太醫不敢說接下來的話，但她心裡卻澄澈如鏡。
或許這就是他的命。
他為了這個皇位殺了太多人，造了太多孽。
但若不是因為這樣，他又如何能在這生殺爭權中存活下來，繼承大統。
他本許她江山為娉。可這江山剛到手，帝王早逝。
「晉王殿下，您……您不能擅闖這北宸宮啊。」
門外響起了汪公公的聲音，鍾離馥回頭，看這宮殿外已是火光衝天。
天終究是要變的，國不可一日無君。可她沒料到這變化如此迅速，就像……就像是這晉王早就知道聖上會駕崩一樣。
否則，否則怎麼會把時間算得這麼巧？
「本殿自是來賀喜皇上大婚的，入了這北宸宮又有何不可？」
「晉王殿下，賀喜的話倒是沒什麼，可您帶這麼多將士來做什麼？」
他帶了兵！
鍾離馥挺著冰涼的背脊起了身，望著殿外那火光中的人影。
「宣晉王殿下。」
她緩慢而鎮定地擲出了這話，事情已到無可轉機的地步。
若是那三大家族之首祁家的下任主事祁靈均沒有領兵去平定西南，兵力上是可以和晉王相抗衡的。而且祁靈均足智多謀，留在聖上身邊想必也定是發生不了這樣的事。
不對，她好像是在哪裡考慮錯了，這祁靈均當初平定西南之事不也是晉王給聖上的建議。
「臣拜見皇後娘娘。」
晉王蕭毅黎只向著她做了個拱手禮，很顯然，他已明了聖上駕崩之事。
「皇兄不必多禮，深夜前來，不知皇兄有何貴幹？」
她仍舊裝著一副從未發生過任何事的平靜樣，並希望如此可以逼退這來勢洶洶的晉王。可顯然，這晉王若不是百般確定后又怎敢帶兵來闖？
「皇後娘娘可真是揣著明白裝糊塗。」蕭毅黎毫不顧忌地說道，嘴角一扯，笑意輕狂，「臣只是得知聖上駕崩，希望皇後娘娘早日考慮另立新君之事。」
這蕭毅黎已是過了而立之年，若是以前，見他定是親善和睦。可現在鍾離馥看他卻是說不出的排斥感。
蕭毅黎既然已經把話挑明，她也不再維持虛假的客套。
「那晉王殿下認為，當立何人？」
鍾離馥啟唇，瞳眸中映著宮外士兵手中燃燒的熊熊烈火，那火焰似乎同她眉心的硃砂一樣灼眼。
蕭毅軻抱拳，回道，「聖上英年早逝，膝下無子，這自然只能從聖上的平輩種挑選皇位的繼承人。」
鍾離馥早已料到他會有這般說辭，於是接著他的話題繼續，「這先帝子嗣中，二皇兄，四皇兄，五皇兄，六皇兄，七皇兄，九皇兄，十一皇兄戰死，十五皇弟，十八皇弟被貶為庶人。大皇兄，八皇兄，十皇兄和十六皇弟未成年便夭折，十二皇兄習慣了閑雲野鶴的日子，十四皇弟為避難出家為僧，十七皇弟也無繼位之心，哀家一時也想不出人選。」
蕭毅黎輕嗤一聲，「皇後娘娘莫非是忘了聖上還有個力保他登上帝位的三皇兄？」
「只怕是害死聖上的三皇兄！」鍾離馥眼神變得犀利起來，向著蕭毅黎步步迫近，「這三皇兄長聖上十二歲，出自昭儀趙氏，因其母妃不得聖寵，便從沒被納入繼承人做考慮。可這三皇兄卻野心不小，表面助皇后之子十三弟蕭毅軻取得皇位，實則是利用蕭毅軻嫡子的身份與權勢剷除對手。蕭毅軻自然不會懷疑與自己出生入死的親兄弟，並封他為晉王，這晉王卻在他新婚之夜用了手段害死了他，還帶兵意圖逼宮。」
蕭毅黎聽她字字珠璣，竟一時語塞，待了好久才擠出兩個字，「來人！」
兩個莽夫不顧汪公公的阻攔衝進了宮內，跪在蕭毅黎面前，「請王爺下令。」
「妖后鍾離馥，陰險毒辣，蛇蠍心腸，竟加害當今聖上，其心可誅。本王下令，將這妖后打入天牢，擇日處刑。」
「得令。」
這一刻，鍾離馥卻無所畏懼了。她本就有意追隨蕭毅軻而去，處刑又何妨？
「且慢，待哀家拜別聖上，自會跟你們走。」她對著蕭毅軻三叩首，「馥兒若是僥倖不死，定會為聖上報仇！」
蕭毅黎聽她這話，胸口升起一絲腥氣，嘴角囁嚅，終大手一揮，「帶走！」
鍾離馥在天牢待了三個日夜，滴水未進。恍恍惚惚中她聽到那蕭毅黎已對她做出了判決。
「聖上有令，賜廢后鍾離氏毒酒一杯，還不趕快謝恩。」
她苦笑，這真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沒有片刻猶豫便飲盡杯中之物。
頃刻之間天昏地暗。
宣旨的朱公公滿意地看到她倒下，敲著蘭花指對左右兩邊吩咐道，「怎麼？難道要咱家動手？還不快把人給聖上送過去。」
安樂府——也就是曾經的晉王府。
蕭毅黎已在這裡等了許久。他知道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所以將鍾離馥藏到這裡定沒人可以發現。
「聖上，人已帶到。」
蕭毅黎微微頷首，「你們都回宮吧，朕在這裡待一會兒。」
「奴才遵旨。」
朱公公讓人將鍾離馥帶入房內，安放還后便離開了，只剩下蕭毅黎獨自在院中徘徊著。
他不知道該以怎樣的面目來面對鍾離馥，雖然他並不是因為她而謀划的篡位，但他不得不承認，得到她也在他的計劃中。
否則又怎會選擇她新婚之夜加諸於她弒君殺夫之罪。
他要讓她保著乾淨身子徹底消失於宮闈之中，只成為他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