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34章 第三十二 投誰與桃
蘇銘、房玄明、華彥泉、逢儀四人並排走過石磚長廊。為了商討對白虎軍的作戰計劃,四人被召至王蹇的房間。
【王蹇的態度,我很在意。】
邊走著,蘇銘抱胸說道:
【這個國家的老人,似乎很喜歡對年輕人有所隱瞞。老實說,真不是滋味。】
【他打算叛變嗎?】
【果真如此,我會除掉他。】
華彥泉閃著藍眼珠,逢儀搖搖頭,長發隨之飄動。
【如果能這樣直接採取行動,王蹇也就不會苦惱了。該怎麼做,我也不知道。不過,像王蹇這類老將,為何會心有動搖呢?】
此時,不僅逢儀、蘇銘及華彥泉都將視線集中在房玄明身上。房玄明獨自陷入沉思,最終仍無發表任何意見。
王蹇的房間中,晏殊亦在場。商討交談中,幾乎未產生任何結論。
對於年輕人熱烈討論,王蹇顯得相當不耐煩。
【貿然行事一點利益也沒有。目前尚未找出青龍七宿,青龍神使的傳說並不可信。至少,今年之內動兵的話,我絕對反對。首先應先觀望國內各勢力之動靜之後再行事不遲。】
蘇銘眉頭緊豎看著身軀碩大,說話振振有詞,致使黑甲胄微微聳動的王蹇。
【讓青龍神使立於陣前,號召恢復胡曌的王權,乃天經地義之事,我們把持大義,若先發動兵事,國內各勢力將馬首是瞻。就不知王蹇將軍,為何心存猶豫?與其說慎重其事,倒讓人覺得您心不在此。】
【蘇銘,好了,到此為止。】
房玄明制止好友。此乃此次會議之中,房玄明第一次發言。他看著王蹇的眼神,心懷他想。
【先皇開元治世開始,在戰場上,從不懼任何敵人、不落人後的王蹇將軍,現已面臨年老年衰之苦,俠義之心完全磨滅,只想安樂度過晚年,享受清福吧!已和我們這些有滿心期待、滿腔熱誠的一群人有所不同羅!】
受到嚴重刺激的老將軍滿臉漲紅,氣咻咻道:
【你說什麼!乳自未乾的小子!】
王蹇聲音轉為激昂。本想再反駁幾句,最後還是忍了下來,忿忿不平地站了起來,背對大家,走出自己的房間,僅丟下一句,【我要出趟遠門】,隨即離去。
如此,作戰計劃並未獲得具體結論,便草草結束。
【生氣了?】
蘇銘苦笑地說道,乃因為他早知房玄明挑拔老將軍的理由。房玄明原想藉激將法,讓王蹇說出真心話,沒料到最後,老將軍仍然克制住自己,不說出原委。
【這老人相當難纏,故意一副氣咻咻模樣離席,來逃避問題。】
房玄明說道。
晏殊輕聲將白落將軍交給王蹇一封信的事告訴蘇銘。
【叔父的信?】
蘇銘抬高眉頭,面露驚訝表情。晏殊點頭。
【雁門之役前,這封信到達王蹇將軍手上。至於內容,就不得而知,王蹇將軍心有所慮,似乎心事重重,就從收到那封信之後開始。可能是極其嚴重的內容吧!】
蘇銘聞言,精悍表情蒙上一層薄紗似地。推想起,多年之前,他亦曾莫名奇妙地向叔父宣誓保證,即使發生任何事,必赤誠效忠胡曌。叔父到底知道什麼事?又向老戰友交代些什麼秘密?
【房玄明,你猜得到嗎?】
女神官問道。
【如果知道的話,就不用這麼辛苦了,逢儀小姐。我又不是千里眼。】房玄明回答,面有難色,陷入苦思狀。華彥泉神情自若,看看大家,不說半句話。
出了城的王蹇,獨自策馬走在岩山叢林間。這些年輕小鬼,豈知我心中苦澀?王蹇心中吶喊。不知人辛苦的年輕小鬼們,拿神使當擋箭牌,儘是無的放矢。如果知道真相,又作何感想?
正想著,突然一山岩後有人馬晃動。經驗老到的老將軍早注意到了。
【誰?】
王蹇大聲叱喝。
近五十年歲月都在戰場上打滾的老戰士,聲音宏亮,令人聞之肅然。
昏暗中,一股股風從年邁的萬騎長周遭流動,並無人回應。
王蹇立即拔出腰身上的劍,動作不僅快速且毫無間隙。完全是沙場老將的架勢。
【老將軍王蹇,賜你這愚人應有的死期!】
【竟直呼我王蹇?】
薄霧昏暗中,從巨大山岩后,出現一名騎士。王蹇屏息。昏暗中浮現的青銅面具,讓豪壯的老戰士升起陣陣厭惡感。
【你的臉我的確是有印象。】
從青銅面具里發出的聲音,傲慢中帶些奇異的懷舊感。見此情狀,王蹇略為遲疑迷惑。
【我不認識像你這樣的妖人。】
【說話放肆無禮,就念你是舊識,原諒你一次。想想十八年前吧!你將過去種種,忘得一乾二淨了?】
說話者言語怪異,王蹇緊蹙灰眉。
【我是不能放過蘇祁。但留你在世,安享晚年倒無不可。況且再怎麼說,你也是教我劍弓技的恩師之一。】
頓時,王蹇灰眉大動,灰須之下,氣息噓喘道:
【那、那、你是……】
【哦,想起來了?還好,好像沒那麼健忘。】
【你是三皇子!】
老戰士聲音顫動。
【王蹇大人!】
此時,喊聲震天,隆隆馬蹄聲響起,陰暗中,晏殊帶領十多名騎兵,策馬前來。
青銅面具靜靜地調轉馬頭。王蹇未及阻止,對方已迅速拉起馬轡,策馬離去,再次回頭看王蹇時,銀假面晃動,頷首示意。晏殊欲緊追其後,王蹇立即制止道:
【不,晏殊大人,不必追。不能追。】
【為什麼?王蹇大人。看見我們就逃,必定是與神使為敵之人。】
拉住馬轡的晏殊,當然想問明原因,但王蹇又不能把自己的想法直接說出來,只好強作說詞。
【不,我想,那青銅面具男子,一定只是誘餌。】
【誘餌?】
【沒錯。你我兩人若帶兵追擊,青丘便鬧空城。雖然不會立即淪陷,但城壘若遭圍攻,恐怕我們返回之後,就難以收拾了。】
【說得是。】
晏殊點頭,眼神中充滿不滿與疑惑。不,或者說王蹇本身因對晏殊有所隱瞞而心虛,才如此覺得。
【城堡里還有胡曌和神使大人。我們必須堅守好崗位,千萬不可草率疏忽,是吧,晏殊大人。】
晏殊望著快速策馬回城,漸漸消失在薄夜中的王蹇的背影,不禁皺眉,自己亦御馬離去,部下則尾隨於后。
事實上,晏殊為探知王蹇的秘密而疑惑不已。
潛入青丘城-——
青銅面具決意如此做的唯一理由是,方才王蹇的反應。
那位老將與房玄明不同。應知尊崇王家血統及王位正統性的道理。他與他所帶領的一萬騎兵,若能投效自己旗下,殲滅白虎軍軍,恢復故土的日子必不遠矣。
青銅面具打算單槍匹馬潛入青丘城,楊雄持反對態度。
【殿下,這可危險了。現今那座城,是神使一黨人的巢窟。】
楊雄之所以反對,有其原委,但持慎重看法,便不太像這充滿勇猛氣勢的年輕人的作風。
【我想有冒險的價值,說做就做,已經決定,不用再多說。】
【好就請殿下帶我一起前去,若不善盡保護殿下之責,將有愧先父在天之靈。】
【不,你在城外等候。無人指揮士兵也是不行的,同時,可能的話,尚可內外呼應,一舉拿下青丘城。】
青銅面具內心並無此把握。只是為了把楊雄留在城外才說的。這種行動,並不適合楊雄。
晏殊的特別接待室里,在青銅油燈照射之下,屋裡籠罩著淡淡的橘紅色。地毯上,坐有風桐、達胡曌、房玄明、華彥泉、逢儀及晏殊等人,展開東方國境一帶地圖,進行商討研究事宜。假若直接攻破王都,又該如何防禦一旁虎視耽耽的黑齒國的軍隊等等問題。他們丟下老邁如又老又病的水牛般的王蹇,一夥年輕人逕自進行研商。
現今黑齒國,烏曼及烏獲兩位王子派系爭相討伐。餘波漾及東方國境,就如幾天前,晏殊才與黑齒交鋒過。
兩位王子當中,任何一位未獲完全勝利之前,黑齒政局必不安定,亦將威脅到青龍國境。另一方面,該對哪位王子施恩,援助哪位王子,才無後顧之憂?亦是此次商討的重點。據晏殊探查軍情結果,烏獲王子這方較居劣勢。於是,胡曌詢問房玄明的意見。
房玄明很爽快地回答。
【幫助強者,並無意義。援助弱者,打倒強者,才算是施恩。】
【那麼,房玄明言下之意,就是應該援助烏獲王子?】
【基本上是。不過,儘可能的,應先了解烏獲的為人。】
房玄明轉向晏殊。
烏獲並不一定是位知恩圖報之人。設若他是位認為施恩是種負擔的人,則他可能打破約定或失信,反倒入侵青龍。甚且,如他是位梟雄之類或貪求無厭之人,則他可能利用曾經援助他的青龍軍,安心收兵返回故土之際,來個背後襲擊。
此點,不僅是晏殊,在座其他人應更具此常識。
幾天前,他從黑齒士兵處得到的口信,烏獲王子,既有野心,慾望亦大,好似不太能信任之人。況且,就王位繼承順序論,烏獲乃在烏曼之下。由此,亦可證明他確實是位覬覦王位製造事端的野心家。
【這麼說來,援助烏獲王子,毫無用處了?】
【不,我想援助烏獲王子還是較妥當。】
房玄明說著,看了大家一回之後,說明理由。
【當我軍撤退時,烏獲來襲,此時,烏獲認為我軍已鬆懈士氣,勝利必屬於他自己。我軍正可利用對方過於大意之心。】
【哦。】
【反之,烏曼若獲勝,對國境地帶亦有野心,也可能入侵來襲。因此,讓烏獲得勝,事情或許單純些。烏獲即使獲勝,亦無法立即統一全國。我方若從背後突襲一次,對方一旦失利則此後暫時會將重點擺在國內統一方面。】
【確實,在此其間,我方無後顧之憂,可全軍進軍雁門。】
蘇銘補充道。其他三人深表贊同。只有晏殊心有不安。假設王蹇不合作,晏殊只有自己的部下一萬騎兵,如此兵力,恐難對付黑齒及白虎軍東西兩方強敵。
風桐看看房玄明,房玄明以手指戳戳自己的腦袋。
【不用擔心。這裡有十萬的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