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零章 雪原往事

  白素錦的臉色忽然一變，握緊了椅子上的扶手，道：“我明白了。”終於明白了，重華堅持不肯撤兵，用意竟然在此。


  葉淩萱的心中也隱隱有奇怪的想法，便問：“白穀主可是發現了什麽？”


  白素錦的臉色極速變幻著，最後終於緩緩道：“或許，我們都誤會他了。”


  “什麽意思？”尹流聖也變了臉色。他此次返回中原，明裏是替重華辦事，但實際上他卻靠著護世宗在武林中的聲望，召集了一群敢死之士，想要與重華奮力一搏，而風劍閣挺身而出。


  五年的蟄伏，不過是為了製造一種假象，讓重華以為他是真的陷在對薛夜痕的感情裏不能自拔。隻有他對自己放鬆了警惕，自己才能下手。但是狡詐如重華，他怎麽可能不懷疑自己？

  當初這件差事交給薛夜痕是最好的選擇，就算薛夜痕想要聯絡中原武林，也沒有人可能幫他。但自己卻不一樣。五年來護世宗雖低調行事，但百年來的聲譽猶在。這樣想來，難道重華是故意派自己去搬救兵的？


  可是，這又是為何？

  一時之間，眾人麵麵相覷，誰也說不出話來。


  尹流聖無意間觸碰對麵白衣女子的目光，依舊是熾熱異常。他想起了臨走之前他們在冰湖未完的談話，便起身道：“白穀主……”


  “憶灤！”白素錦的臉色十分激動，急忙走上前去為他把脈，關切道：“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尹流聖微微搖頭，道：“白穀主，你可還記得當時我問你，你口中的‘憶灤’是哪二字嗎？”


  白素錦道：“自然記得。心伴乙為憶，水亦木為灤。當時我尚不認字，卻在一天之內，寫會了你的名字。那時的你笑得特別開心。為了能看見你的笑容，我每日都勤練書法……”


  “憶灤……心伴乙為憶……水亦木為灤……”尹流聖的臉色越發鐵青，忽然抓住了她的肩膀問：“你說的，是不是蘭川尹氏尹三公子尹憶灤？”


  白素錦絲毫沒有看出他眼裏的陰冷，仍舊喜悅道：“憶灤，你都想起來了對不對？我就知道，你不會忘了我。”


  “你滾開！”尹流聖忽然將她推翻在地。


  葉淩萱見狀臉色變了變，扶起了白素錦，道：“尹流聖，我不管你心裏現在在想什麽，但對白穀主這般出手，未免有些心狠了。”


  白素錦卻擋住葉淩萱，一臉微笑道：“萱姑娘，我沒事。當年是我把憶灤弄丟了，他要怪我也是應該的……”


  “他根本就不是尹憶灤！”葉淩萱一針見血地戳破了白素錦的幻想。“他不是尹憶灤，你的憶灤，早在七年前就死了！難道你忘了嗎？”


  “你胡說！”白素錦急忙拉住了尹流聖的手，仿佛怕他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見。“他就是我的憶灤，你們誰也休想騙我！”


  尹流聖看著她，一字一字道：“我的確不是尹憶灤。我是他孿生的二哥尹流聖！”


  “不……不可能！”白素錦猛地坐倒在椅子裏，“憶灤沒有死，他不會死的……你在騙我對不對？”


  尹流聖冷冷道：“當年是你迷惑了尹三，竟使他在新婚之日與你私奔，不僅使尹家的顏麵盡失，更使得我們與帆幫的關係破裂。這些姑且不論，你們這一走，就是十年。我們也派人尋了十年，卻不料，竟是這樣的結果。你說，尹三究竟是怎麽死的？”


  “不，他沒有死，你胡說！他沒有死……”白素錦嚎啕大哭。


  此時，梧桐忽然走上來道：“尹二哥，你還記得我嗎？”說著，她忽然從臉上撕下一張人皮麵具。


  “小……小研？”尹流聖詫異道，“自婚禮那日你便失蹤了，原來是一直在這裏。”


  梧桐淡淡道：“事到如今，尹二哥也就不必再難為白穀主了。我跟在她身邊七年，日日見她因尹三的死而痛苦自責，不得解脫。若說是贖罪，也該夠了。”


  尹流聖問：“那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梧桐道：“那日尹三悔婚，我氣不過，便隨著他們出來，跟著他們走南闖北過了三年。三年裏，我看著他們曆經磨難卻仍舊不離不棄，心裏雖氣雖惱卻也為他們感動。就在我心灰意冷準備返回洞庭之時，忽見尹三遭人偷襲，中了奇毒。白穀主一路艱險，護著他來求雪狼穀的神醫救命。可是那日大雪突降，她迷了路。


  我看到她抱著尹三在大雪裏無助哭泣的模樣，對她的恨意便再也沒有一點。我即刻去求雪狼穀的神醫，並答應終生做雪狼穀的侍女，她們才趕去救人。可是我們終究晚了一步，大雪封凍，早已將他們凍成了雪人。但是就在尹三臨死前，還將僅存的內力全都給了白穀主，護住了她的心脈，我們才救回她的命。但是尹三，早已死去多時，即便是神仙也回天乏術。


  我悲痛之下，不想他的屍體腐蝕，也不想他變成一堆灰燼，便將他葬在這冰湖之底，保全他的屍骨。若是尹二哥有心，也可將他帶回去安葬。”


  如此一段往事，梧桐一個女子說來竟能這般自若。若不是真的在極痛之後大徹大悟，堪破世事，便是心已死，再難起任何波瀾。無論哪種，對於她來說，都是殘忍的。


  “不！憶灤是我的，你們誰都不可以把他帶走！”白素錦忽然大喊，然後跑了出去。


  葉淩萱猛然出聲：“不好，快攔住她！”說完便躍了出去。


  梧桐見尹流聖一臉的淡漠，便道：“你還在恨她嗎？”


  尹流聖冷冷道：“若不是她的出現，尹三怎麽會死？”


  梧桐忽然一笑，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尹二哥，連我都能看開，你又何必耿耿於懷呢？至少，九泉之下，他們仍是深愛著對方的。”


  一襲黑衣飄然而至，明日便是二月初八了。本想再來見阿淩一麵，誰知剛剛入穀，便聽到了阿淩著急的呼喊。


  剛剛向風雨苑走了幾步，猛然瞥見一抹白色的身影跑進了紫竹林。這不是白穀主嗎？卻不知她跑得這般匆忙又是為了什麽。他心思一轉，便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