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二章 決戰之日
大鄴七年二月初八，昆侖山下一役，三絕宮神尊對陣中原八大門派十四幫會，可謂曠古一戰。據幸存者記，一場血戰之後，屍體枕藉，血染昆侖，可謂是人間地獄。
——摘自《武林秘史》
很多年後，有人提及昆侖血戰，依舊有人戰栗。神尊那近乎毀天滅地的力量已不是凡人所能抵抗的，本覺得人世會就此毀於他手，卻沒想到，最後關頭，是原暗月閣的薛夜痕出手，消滅了神尊。
世事難料，誰知故事的結局竟是這樣？當年帶領他們剿滅暗月閣的重華，會是顛覆武林的罪魁禍首。而中原武林人口口聲聲的魔頭，卻是拯救他們的英雄。
但真正的事實，卻遠不是這樣。
重華之死，死於天譴。
一切始末，源於血池。重華已知，當血池被鮮血填滿的時候，便是天譴到來的時候。
那日他站在昆侖山巔，冷眼觀望著山下眾人的廝殺。這是他苦心醞釀五年來的結果，他看到了，卻不想已失去了自己的本意。
他想為哈麻，為自己向這個世界報複，他想讓這世間的罪惡都得到應有的下場。但在最後的時刻，他卻猛地改變了主意。為何要這個世界覆滅？他隻需讓這世界的黑暗、貪婪、殘暴為他陪葬就好了。
已經說不出來是誰最終改變了他，是葉淩萱，薛夜痕，尹流聖還是白素錦？或許都有。
是從救下薛夜痕，從他與自己簽下十年之約，從他違背本性為自己殺人，從自己驚覺他的變化開始，就已經變了？
還是從遇見葉淩萱，從她對薛夜痕的不離不棄，連血海深仇都可原諒的愛與包容，從自己在她身上感受到的強烈恨意的時候，就已經變了？
還是從尹流聖五年來不間斷地來求自己放過薛夜痕，並為之背棄家族使命和天下蒼生，從他帶著九色蓮花為薛夜痕開辟一條生路開始，就已經變了？
還是從白素錦，這個對殺戮恨之入骨，冰清玉潔的女子為了給自己下藥而不惜貶低身份，甚至強吻自己，從感受到她瘦小身體裏隱藏的巨大力量的時候，就已經變了？
其實，事到如今，再追究這些也沒有任何意義。他要做的，就是將血池填滿，等到天譴到來之時，帶著所有的罪惡一起淪入無底的深淵。
長生台上，血水緩緩上升，並漫過了石雕的蓮花，流到一個木匣裏。
匣子裏就是真正的九色蓮花，此刻吸收了鮮血，本是花苞的蓮花忽然綻放，並放出九色光芒。花瓣晶瑩如玉，並有血絲流轉不止。
重華看了看天色，午時一刻，也快到了。
伸手在胸前結一個手印，召喚出破天劍。
薛夜痕和葉淩萱等在無愛殿裏，聽著山下淒厲的呼聲，臉色都不好看。還好他們不讓白素錦跟來，若是見到了這樣的慘象，對她無異是晴天霹靂。
藍光射出，重華的聲音也響在耳側：“薛夜痕，上來吧，我們來做最後的較量！”
“夜痕……”葉淩萱忽然拉住了他的手，好多話湧到嘴邊卻什麽也說不出來，隻是為他整了整衣襟，道：“長白山的梅花未凋，我等你回來看。”
薛夜痕點了點頭，麵色依舊平靜，掏出一塊紗幔遞給她道：“這是重華與我簽的生死契，無論結果如何，你都不能找他報仇，這是我與他的約定。我怕我沒有機會再看，便交由你來保管。阿淩，我知你執著。但生死有命，你要學著接受。”
葉淩萱緊緊握住他的手，強忍住不讓淚水滑落。這樣說，便是與我告別了嗎？
薛夜痕捧起她的臉，在她的唇上深深一吻，便沒有再說什麽，轉身離開。
葉淩萱轉過身不想看他離開的背影，卻還是忍不住哭泣。
——薛夜痕，我找了五年，好不容易與你重逢。不過半月，你又要離我而去了嗎？那我該怎麽辦？
——阿淩，好好保重自己。
走出無愛殿的瞬間，薛夜痕發現自己的手竟在顫抖。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緣會更難期。唯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
白素錦坐在冰湖之旁，手執玉簫，卻不敢吹，怕驚擾了湖底沉睡的魂魄。
薛夜痕走到決鬥地點，重華已等在那裏。
因為催動了浴血紅蓮大法，他的瞳孔比往常更加緋紅，並發出淡淡的光。
昆侖山巔終年不停的大風刮不走千年的積雪，萬年的寒冰。卻吹得二人的衣袍，獵獵作響。
決鬥之地是一塊平台，四下俱是懸崖，雲霧繚繞，深不見底，一旦跌下，便是粉身碎骨。
薛夜痕一躍而上，站到他的對麵，道：“重華，開始吧。”
重華微微一笑：“不急，我先說幾個規矩。第一，我們隻能站在現在的位置，以三尺為半徑畫圓，不得超出圈子，否則即為輸。”
薛夜痕點頭：“好。”
重華繼續道：“第二，我們殊死決鬥，不能點到為止。”
薛夜痕依舊沒有反對。
重華又道：“第三，你我二人，不得找任何幫手，否則必殺之。我已在下麵布置了殺手。”
薛夜痕道：“尹流聖已走，白素錦一個弱女子，上不來這昆侖之巔。至於阿淩麽，她不會的。”
重華微微一笑，笑容卻別有深意：“那就動手吧。”
破天劍出，人神共滅。但薛夜痕自西菖王宮一戰，早已與雲吞心意相通。兩劍相遇，一時倒也不分高下。
重華強忍住體內翻滾的不適，麵色的表情依舊輕蔑。
也不知白素錦那丫頭給他吃了什麽藥，這幾日來竟將他折磨得氣力全無。若不是憑著多年的修為，他還真撐不了這麽久。這也是他不推遲決鬥時間的原因。
薛夜痕似乎隱隱有了感覺，手下不覺一滯，便被破天的劍氣所傷。
重華看著他胸前一道長長的傷口，道：“我說過我不會手下留情的，薛夜痕，你還在想什麽？”
薛夜痕淡淡道：“抱歉。”
重華冷哼一聲：“你不要忘了，你的身後，可是整個武林的存亡。若你今日死在我的手上，明日我的戰馬便會踏過雁門關，直逼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