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聽我怒吼
旅息城，某密室。
身形高大，頭髮稀疏的泰溫公爵坐在長桌的一端，他的面容在燭光的照射下若隱若現，這讓他看起來更加的威嚴莫測。
在他面前，則是西境主力部隊的頭頭腦腦們：
公爵的弟弟凱馮·蘭尼斯特、烙印城的繼承人亞當·馬爾布蘭爵士、角谷城的布拉克斯繼承人泰坨斯、秧雞廳伯爵羅蘭·克里赫等、銀山城的沙略特伯爵、金牙城的里奧·萊佛德伯爵等等。
從這裡的成員可以看出泰溫公爵控制欲的強烈。
每一個西境大家族，都有一個重要人物在這裡, 而他們的父輩或繼承人，往往都在詹姆率領的西境偏師。
比如在這裡的角谷城泰坨斯，他的父親安卓斯·布拉克斯就在西境偏師那裡；亞當·馬爾布蘭的父親達蒙伯爵也是如此，而金牙城的萊佛德家族就更慘了，夫妻倆分別被帶到了兩地。
泰溫右手搭在長桌上，食指一下一下的用力敲著櫸木桌。
噠噠的聲音在小小的密室里回蕩, 讓眾人更加的坐立不安。
這本是西境主力商議下一步作戰計劃的絕密會議，氣氛卻有些不對勁。
泰溫的弟弟凱馮爵士輕咳兩聲, 打破了這詭異的氣氛, 然後用他得到的情報給泰溫和眾人彙報。
「六天前在赫倫鎮戰敗的洛奇爵士已經率軍撤到了石籬城，他和先遣步兵駐紮在一起，圍著布雷肯伯爵的家堡，等待主力後續大軍的到來。」
亞當·馬爾布蘭雖然年輕，但因為出色的見識和卓越的察言觀色能力得到泰溫的賞識，眼下正掌握著西境主力五千人的重騎兵部隊。
因此他坐在凱馮的對面、泰溫的右手邊。
第一條情報說完，蘭尼斯特的家督卻沒有一點表示。
還在噠噠的敲著桌子。
於是聰明的亞當猜出了公爵的心意，厲聲斥責道：「亞摩利·洛奇這哪裡是撤退，分明是敗逃，一千五百輕騎兵打不過八百人的河間騎兵，還折損了一半的人手，白白讓到嘴的赫倫堡飛了，實在是能力不足。」
斥責完，公爵還是沒有表示。
於是亞當補充道：「我建議讓他交出這七百多騎兵，只帶一兩百輕騎兵去護衛我們的征糧隊伍。」
他對面的凱馮爵士點點頭：「這正是我想說的第二條, 貝里伯爵帶著索羅斯、艾德公爵的一些護衛渡過紅叉河，襲擊了我們的運糧隊伍，將征來的糧食又還給了河間地的農民，亞摩利·洛奇的智商和能力，正適合應付這種情況。」
由於角谷城離西境的腹地很遠，所以這支軍隊的補給線被拉得很長。在進入產糧區河間地后，整支大軍的後勤就就地解決了。
幾支西境的小股部隊被派去徵收紅粉城、旅息城兩家伯爵領上的糧食，但是被貝里伯爵帶領的君臨執法隊的剩餘成員襲擊了，這讓西境主力軍的後勤出現了一點不穩定。
兩人說完，泰溫公爵依然沒有說話，但是凱馮覺得自己老哥應該是同意了這個提議，於是他讓記錄的軍官記下了這條。
「孿河城的消息，老佛雷表示可以幫著弄出詹姆，條件是讓詹姆娶她的一個孫女或是重孫女，以及戰後的河間守護家族和河間地封君的稱號。」凱馮補充道。
亞當又從公爵的沉默中猜到了什麼，「佛雷家是個沒有底蘊的暴發戶，他們僅僅富了六百年，也配攀得上詹姆爵士？這條絕對不答應，但是可以先假裝同意，讓他們弄出詹姆爵士來。」
凱馮也同意了亞當的提議，「那我這就給孿河城發信鴉，老佛雷搞陰謀詭計還是有一套的。」
「不。」泰溫公爵說出了他進入這間密室的第一句話, 「佛雷家休想染指我的兒子, 就是一點點的心思都不能有。」
他早年極為痛恨軟弱的父親將自己的妹妹嫁給老佛雷的二兒子，自己的外甥克里奧更是君臨城出名的紈絝，還常常打著蘭尼斯特家親戚的名號行事，這讓公爵更加厭惡佛雷家。
懦弱往往帶著偽善的面具，無能也如影隨形。父親「笑獅」犯下的錯，他絕不能再犯。
見泰溫發怒，凱馮連忙用另一個消息揭開這個話題。
「布雷肯伯爵也在奔流城，內應表示，傑諾斯以保衛石籬城的條件借給了亞瑟·布雷肯兩千五百人的步兵，這樣，我們可以在石籬城想辦法打從赫倫堡救援的亞瑟的伏擊。」
亞當贊同了凱馮的觀點，「亞瑟這種正面無敵的猛將，可以挖一些陷阱，用誘餌讓他衝過來，掉進坑裡，然後亂石砸死；或者組個勁弩的軍陣，亂箭射死。」
其餘眾人紛紛點頭附和，他們在暴怒邊緣的泰溫面前，根本不敢說話。
公爵大人出兵河間就是為了自己的兒子，結果又丟了另一個兒子，還是在有一萬五千大軍護身的情況下。
換誰來都得質疑那一萬五千人在幹嘛！
凱馮是泰溫的軍事助手，自然更加的關注戰場上的小道消息。
「據傳這個亞瑟穿了兩層甲，不知道勁弩射不射的穿，但是在石籬城埋伏這事可以定下了，待他掉入陷阱，亂石砸死。」
「不。」泰溫公爵又一次的推翻了兩人的提議。
「布雷肯是個歷史悠長、血統高貴的先民姓氏。」他看向自己的弟弟凱馮，「去讓一個地位高一點的奔流城內應和傑諾斯伯爵說說。」
「若是他願意從奔流城裡面弄出我的兒子，我就將河間守護的稱號給布雷肯家族，順便給他保留一個完整的石籬城，這畢竟是人家幾千年傳下來的家堡，那個亞瑟也可以先想辦法俘虜了，然後問問他願不願意給我賣命。魔山已經死了，我們沒有幾個能獨當一面的悍將了。」
布雷肯主家是整個大陸的二線貴族，比起封君家族稍弱一籌，和北境的波頓家族、孿河城的佛雷家族、河灣地的海塔爾、雷德溫這樣能挑戰一境守護稱號的家族一樣，也被叫做次頂級家族。
除了和另一個二線大貴族鴉樹城的千年積怨外，石籬城的布雷肯最為出名的特徵就是跳反。
他家前期所在的陣營往往必輸，而在輸相顯現之前，石籬城的掌控者必能跳到獲勝的一方。
跳反，正是他家幾千年屹立不倒的終極奧秘。
考慮到這幾千年裡有先民和森林之子的作戰、安達爾人入侵、坦格利安的伊耿征服三次大變動，這個屹立不動還是挺有含金量的。
畢竟不是誰都能準確跳到勝利者一方的。
凱馮大吃一驚，「給傑諾斯伯爵的是不是太多了？僅僅救個人就給一個守護的稱號。」
「那是我的兒子！」泰溫低聲怒喝，像極了一個即將爆發的獅子，「我唯一能繼承凱岩城的兒子！」
亞當見兩個蘭尼斯特產生了分歧，於是急忙打圓場。
「讓傑諾斯伯爵當守護更符合我們西境的利益，布雷肯家族的實力只是河間地三四名，想來以後他要依賴我們才能掌控三河大地，這給了我們插手河間事務的正當理由。徒利家已經鬧翻，佛雷家立場又不太穩。」
凱馮被大哥吼了一通，順從地接受了這點：「我會讓人去和傑諾斯接觸的，他在奔流城有一千人馬，足夠救人了。」
他一生接受的教育就是輔佐領主大哥，在泰溫明確表達觀點以後，他會百分百服從並且全力以赴、不打一絲折扣地執行。
泰溫也不說話，站起來轉身，看著掛在牆壁上的地圖。
一個機靈的貴族拿起一盞蠟燭，小步跑著舉到封君的眼前。
這讓聰明的亞當得以看見西境守護的兩個關注點。
玫瑰大道的苦橋，首都君臨城。
君臨城那裡沒有什麼大問題，喬佛里一世已經登位，獅家的王太后瑟曦正代表未成年的兒子統治那裡。
龍石島的史坦尼斯實力不足，且手上的大多是海軍，沒辦法拿下堅固的君臨城。
河灣地的苦橋可就有點麻煩了。
據傳南方兩大領地的貴族們都響應了自立為王的藍禮的號召，向那裡聚集，能召集七八萬大軍的南境聯合體才是獅家的最大威脅。
「君臨方面沒什麼問題，只要喬佛里一世陛下讓艾德公爵披上黑衣去當守夜人，我們和北境就打不起來。倒是南方才是我們應該提防的。」亞當道。
凱馮贊同了亞當的話：「英明的喬佛里國王已將自己的旗幟變為怒吼雄獅加寶冠雄鹿，他雖然姓拜拉席恩，但卻是我們蘭尼斯特的人。」
密室里坐著的五六人都很清楚，泰溫公爵根本不喜歡自己的侏儒兒子小惡魔，出兵河間地只是為了蘭尼斯特的名聲而已。
高傲的他根本不允許鱒魚和群狼來侮辱怒吼的雄獅。
眼下詹姆被俘，而南方又起戰端，這讓他們得改變接下來的作戰目標了。
畢竟他們已經當君臨的喬佛里是獅家自己人了，而大帝的鐵王座正受到他兩個「親」叔叔的挑戰。
根據傳言，藍禮和史坦尼斯也不一定是親的，只是他們不敢在這裡說出來。
泰溫看了半天地圖，終於說出句語調正常的話：
「想必藍禮現在正以為自己才是真正的王吧，對他最有威脅的的我們有愣頭青蘿蔔和軟弱無能的艾德慕幫著對付，他只需要在苦橋邊開開比武大會，等著北方的幾大勢力決出勝利者，然後率南境的全部兵力北上，一舉擊敗敵人。」
亞當點頭贊同，「但他也只是一個篡位者而已，即使初戰不順，優勢仍然在我們這一邊。我們的盟友貝里席伯爵的稱號可以提一提了，讓他和谷地的萊莎夫人成親，我們會得到谷地的三萬大軍的支持的。」
凱馮道：「年輕寡居的萊莎夫人可是吸引了絕大多數的谷地青年才俊，內應彙報，鷹巢城已經被擠滿了，山下的月門堡也塞滿了追求者，娶到她，能得到整個谷地。」
「其實我也想去的，公爵和一境守護的名頭實在誘惑人。」亞當打趣道。
這話只是說說而已，他是伯爵家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犯不著和幾百人競爭小指頭內定的位置。
「這事不急，羅柏未經一戰，在座的諸位都能很輕鬆的打敗這個毛頭小子。」泰溫轉過來，用他深沉的目光看了與會的眾人。
「何況現在戰況不順，此時拿出小指頭和谷地這張好牌，要給他的封賞就要變多了。」
谷地既有明月山谷的大產糧區，又有不小的礦藏量，還依靠著熏香蠟燭、特質香料等特產以及地理優勢和狹海對岸的自由貿易城邦來往密切，整體實力僅次於西境，位於全大陸第三。
若是谷地極限動員，足足可以徵召得出三萬以上的兵力，其中還有揚名整個大陸的谷地騎兵。
要知道，谷地騎士可是能和御林鐵衛、白港騎士、蘭尼斯特家的重騎兵相提並論的知名騎士團。
「提利昂和史塔克夫人依然不知去向，白港的內應和佛雷家都沒有向我們報告他們的消息。我們仍然執行掃清河間地的計劃，直到找到我的小兒子，或是打到徒利家撐不住，提出互換人質。」
凱馮迎合了自己大哥的主意，「沒錯，我們手上有艾德公爵和羅柏的兩個妹妹，優勢還是很大的。雖然不知道史塔克夫人發的什麼瘋，但在提利昂這事之前，我們和北境確實沒有起過衝突。」
泰溫指了指右手邊的亞當，「圍攻石籬城的任務由你執行，在傑諾斯明確表示拒絕弄出我的兒子以前，佯攻就行，至於那個亞瑟，想辦法俘虜了，然後探探口氣。告訴他，我是個愛惜人才的人，不會因為他殺了魔山就對他有成見的。」
西境守護又指了指自己的弟弟，「你現在渡過紅叉河，接手偏師的那一萬六千人，以後的戰爭還會很長，史戴佛需要在蘭尼斯特港繼續召集兵力，為我們與藍禮的最終大戰做好準備。艾德慕很愛護自家的平民，可以從這點著手，設個圈套，給鱒魚家來一下狠的。」
按他原來的計劃，史戴佛會一直在西境腹地收攏兵力，訓練召集的農民兵，只是大兒子被俘打亂了先前的安排。
藍禮和南境叛亂的消息已經傳來，作為獅家的家督，他得做好和南境人大打一場的準備。
「沒問題。」凱馮合上了他手中的彙集各種信息的小本子，「擊敗奔流城的河間軍，也能讓傑諾斯伯爵更快的展現他家的成名絕技。」
「諸位。」泰溫公爵雙手倚在櫸木桌上，環視這五六人一圈，「勞勃的短命王朝已經結束，以後的維斯特洛大陸，就是我們西境人說了算，但在這之前，我們得拍死幾隻嗡嗡叫的蒼蠅。」
「所有人都得努力，直到西境人贏得了這場戰爭。」
亞當輕輕的拍了一記馬屁，「往後史家為蘭尼斯特立傳，征服河間地將會是您為外孫定鼎大陸的第一步。」
「或許吧！」泰溫公爵沒有否認。
「現在，讓整個河間聽到我們的怒吼，讓鱒魚和群狼們明白，蘭尼斯特家的威嚴不可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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