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哥不是那麼好做的
從北面下到嶺底，果然看到柳祖說的老杉樹林。
這是柳騰兩輩子看到最大的杉樹，大多七八十公分胸徑，一米以上有近二十棵，高估計超過40米。
柳祖深情款款地撫摸著其中最大的一棵，喃喃自語：好材料，上好材料！躺著肯定踏實。
又開始他的老闆路。
「當年村裡要砍這些樹燒炭鍊鋼，是全村老人以命阻擋救下來的。這是上好的壽材林，豈給他們任意糟蹋！講破天也沒用。
你爺爺二十年前，看我上了年紀，想砍棵大的好陰乾作副頂級三合棺。
被我提著比孝子棍還粗的金竹拐杖追了大半條村。
老子想打死那個不孝子，老子沒死備什麼壽材！老子以超過六十年黨齡，心向太陽，只唯物不唯心。死了一把火燒掉去見馬克思，要什麼壽材。」
柳騰小心稱讚祖祖英明：你老摸老杉樹那麼深情，很容易引起我多想。
柳祖指著嶺底一大片平坦的水田地，足有上千畝，從這頭望不到另一頭，語氣亢奮：
「這裡以前全是沼澤地，一腳下去能沒過人的黑泥，曾經淹死過不少人。生產隊我做大隊長時，修了上面十里的上竹水庫和下面五里、養老所旁的下竹水庫。
修通了水渠，疏幹了積水，開墾出這一片肥沃的黑山灰水田。這一片加上上竹水庫下一片，下竹水庫的邊一片，一共有三千五百多畝，就是八里香米的特產區。
只有這三千五百畝的水田種出來的八里香才是最正宗的，由村委會集體承包給克輝租憑。除了專供養老所外，賣到市場是普通米的三倍價格，給村裡每家每戶增加三五百的收入。」
「現在村裡進行什麼有機食品認證，不許用農藥化肥，只許用農家肥。現在人就是花樣多，自找麻煩脫褲子放屁，顯得自己高檔。」
這個老憤青！
柳祖談性濃：「你要是種我們這裡能夠得生長的中藥材，比如：紅梔子、杜仲、三七、天麻、仙茅等，就在嶺底背陰處……」
「三山北面嶺底這一片就行，三面環山除了正午陽光能夠照射，有溪流常年溫差不大，土地肥沃，常年雨水適中，最適合不過了。」
柳騰認真聽著，打量周圍記了下來，回去和爸合計一下。
回家路上，遇到從磚瓦廠騎著女性摩托車回家的奶奶，三人一起往家裡走。
奶奶一邊走一邊搖頭：「要過年和搬遷新廠，磚瓦廠現在人心浮動，根本靜不下心來搞生產。」
「加上我們的瓶子工藝複雜，生產難度高。即使我們單價高，也不如燒磚燒瓦批量大，容易搛錢。」
「我們作兩手準備，很有必要。」
柳祖哼聲道：「一幫目光短淺的傢伙。紅花那有百日開，人那有百年紅，磚瓦也不可能年年好。有他們哭的時候，到時別來求我們老柳家就好。」
「那得十年後。」柳騰無奈道：「現在到處在開發，特別是公路和房地產用到大量磚瓦。聽說他們新廠要上馬水泥，更看不上我們的小生意。」
柳奶奶恨恨道：「我和望疆提過：讓他在提煉廠預留了場地，實在不行我們自己燒。」
「燒我改進版的酒瓶可以，普通版還是算了，既麻煩又不省事，還節約不了多少成本。」柳騰說：「讓我爸和四環陶瓷多聊聊，給一部分訂單給他們。」
「只有如此了。」奶奶嘆口氣道：「要不是正在趕年貨要瓶子，我都不想和他們多說。給他們生意作，他們還端著架子，好像我們占他們大便宜一樣，一點上進心沒有。」
「鄉里鄉親的見不得你們好，更不好說話和做生意。鄉下人，也就這格局。」
「近之不遜，敬而遠之！」柳祖淡淡說道：「早說過竹千坪地方太小，除酒坊外，外面天大地大任你們折騰。」
星期一要期考，柳騰早上剛坐下，樹墩兒就湊上來，關心無比：「騰哥兒，動不動就請一星期假，你不會腦子真有問題吧？」
柳騰對這個無聊問題拒絕回答。
樹墩兒見他不介意同輩稱呼，更來勁：「上次夾的田鼠肉臘乾沒有？我家的我都開始吃，比兔子肉都好吃。」
昨晚柳奶奶真炒了一碟加了老薑、青蒜、干辣椒段、椒鹽香噴噴的鼠肉，可柳騰真的下不了口，過不了心裡那一關。
用時髦的話講：矯情。
家裡就柳騰和柳媽沒吃，奶奶嘗個味道，在她老人家眼裡：只要能進鍋的東西，就上升到藝術範疇，不存在吃或不吃的問題。
柳媽純粹是怕，天不怕地不怕的她，說來好笑既然怕老鼠，她小時候睡覺被老鼠咬過耳朵，心裡有陰影。
但並不禁止別人吃。
看到祖祖嚼得嘎嘣脆，柳騰只能表示無福消受，柳依朵再嘲笑也不敢張口。
樹墩兒放低聲量，鬼鬼祟祟：「等下考試，你寫完坐偏一點，讓我瞄兩眼。」
「七十二分也抄？上次月考語文你考了個80分，不是說比我強嗎？還用得著抄我的，不怕拖你後腿。」
「相互參考，相互進步。有錯則改，無錯加勉。再說哥也只是一兩科強你那麼一點點，不是科科強，很有必要參照印證一下。」
「隨便你，到時抄錯不要怪我。」
「好哥們！講義氣。考完試，我請你網吧通宵。」
柳騰客氣道：「你最好有點尊老敬老孝老的態度，騰哥兒是你叫的嗎？要是跛腳哥聽到你叫我兄弟，想和他做兄弟，不知道你家的金竹枝家法耐不耐用？」
胖子嚇了一跳。
金竹枝下出孝子，一直是竹千坪的優良傳統。
三天考試對於柳騰來說很輕鬆。為了補償尊敬鳳璋老師一直以來的關懷，語文放開了考，可能會得很高分。其他的課程，統一格式。
剛考完，樹墩兒就懷疑柳騰：「我發現你每門考試，給我看后好像又作了修改，是不是在坑我？」
「絕無可能！」柳騰義正詞嚴：「我能坑你這個開襠褲之交的哥們？」
樹墩兒見他哥們都說出來，將信將疑。
柳騰心中暗笑：祖孫輩坑起來，叫以大欺小；平輩坑起來，那叫沒有心理負擔，不坑白不坑。
你以為自稱一聲哥，那麼好作的？
少年，人生是沒有捷徑！捷徑下面多數是懸崖，會摔得粉身碎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