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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故人來(一)

  第二段攀索之路,卻比第一段更艱難。樊千陽見她顫顫悠悠,彷彿隨時會如落花般墜入深谷。他下意識拽緊了腰間繩索,可她雖晃來盪去,竟拼著一股狠勁,硬是又撐完了一段。 

  這一次休息時卻沒那麼順了。穆青露雖用了力,但手腕發顫,竟未能立即翻身上索。樊千陽伸手欲牽,穆青露叫道:「別動!我自己來!」樊千陽嘆息一聲,望見她的眼神,竟沒有違拗。他默默瞧著她狠命用力,終於好不容易爬上飛索。他掏出水囊,道:「張嘴,喝水。」 

  穆青露顫抖著手,想接過水囊,卻怎麼也端不住。樊千陽道:「我喂你。」穆青露一氣喝了好多,蒼白的臉頰才略有了一絲紅潤。 

  樊千陽低聲道:「你為了兄弟,不惜如此履險,他將來若得知,不知會有多麼感激。」 

  穆青露又吞下一大口水,說道:「我不光是為了我兄弟。」樊千陽道:「哦?」 

  穆青露道:「我拼著這一口氣,為的是好多人。父母,師長,好友,弟兄,還有……」她的聲音忽然降低,輕輕嘆道:「還有他……」 

  樊千陽揚眉道:「他不是背棄了你么?為何……」穆青露眼中忽有勁芒閃過,她沉聲說道:「他中了身邊人的圈套,他身邊的那個影子,根本就不是人,是蛇……」 

  樊千陽驚問:「蛇?」穆青露冷冷地說:「沒錯。那是一條毒蛇,可惜它先前將利牙藏得太好,而我又曾是天地間最大的蠢蛋,所以……」 

  她忽然住了口,將水囊遞還給樊千陽。伸手再次握住飛索,一字一字地說道:「就算我和他永遠無緣再在一起。為了昔日的情誼,我也要把那條毒蛇,以及它的主人,一起毀滅掉。」 

  她將身一沉,又懸于飛索上,說道:「走吧,不再休息了,這次一口氣過去。」 

  二人雙雙沉默,繼續前進。眼看剩下的飛索已不過二三十丈,樊千陽低頭一望。卻見穆青露兩條手臂都在發抖,包裹在掌間的絹帕上,沁出了絲絲嫣紅的血跡。 

  他吐出一個字「你……」,卻又生生收住。穆青露一言不發,只默默移腕,不斷向前。陽光雖升,山中的淡雲卻始終不曾徹底消失。二人一個踏索,一個懸索,從雲中徐徐渡過,衣衫皆已被沾濕。 

  彼岸越來越近,二十丈,十五丈,十丈……那刻著「耳廬」兩字的大石已清晰可見。 

  頭頂忽有響亮撲翅聲。一對體型碩大的蒼鷹從孤峰上劈空飛來。它們盤旋一周。忽齊齊尖嘯一聲,一隻徑撲向樊千陽。另一隻卻直直飛襲穆青露! 

  樊千陽疾抬雙掌,迎擊向蒼鷹。那蒼鷹似受過訓練,動作極為敏捷,雙翅一振,便避了開去。樊千陽不便追擊,穩住步伐,剛想去瞧穆青露,那蒼鷹忽又展翼逼近。一人一鷹,便在飛索上糾纏起來。 

  樊千陽幾度欲下殺手,可卻又怕使力太猛,飛索震擺太過,穆青露會拿捏不住。他低頭一望,見另一隻蒼鷹果然已盤繞在穆青露頭頂,尖硬利喙,狠狠啄向她握索的雙手。 

  樊千陽怒喝一聲:「滾!」他一心速戰速決,雙手五指各自成拳,窺准了蒼鷹撲翅的一瞬間,手臂暴長,砰砰兩拳,一起搗在蒼鷹身上。那蒼鷹長聲嗷叫,它羽硬肉粗,並未喪命,但也已負重傷。它極為靈敏,借著拳勢朝後退飛,拼著最後的氣力扑打著翅膀,朝遠處遁去。 

  樊千陽在索上飛奔兩步,抬起右足,閃電般踢向另一隻撲啄穆青露的蒼鷹。那蒼鷹被一腳踢中,劇痛之下,收喙欲逃,但利爪卻掃到了穆青露的手背。穆青露只覺手背如撕裂般辣痛,她本自咬牙撐忍,卻終於承受不住,「啊」的驚呼出聲。 

  那蒼鷹臨飛之前,如報復般,將巨翼一卷一帶,穆青露再也無法把握飛索,雙手一松,直直落下。蒼鷹長嘶騰天,見樊千陽握住腰間繩索,正俯身欲扯,便使儘力氣,厲嗥一聲,朝樊千陽衝撞而去。 

  樊千陽迅疾彎腰,朝後一仰,堪堪避開衝撞。他一足立於飛索之上,另一足倒鉤而起,又一記飛踹,足尖正中鷹背。蒼鷹連吃兩記痛踹,哪裡還敢停留,尖嘯連連,如斷線鷂子般狼狽不堪地掠走了。 

  樊千陽在倒鉤飛踢之勢下,已無法立足於飛索。他在半空中一個滾翻,從飛索另一邊跌了下去,恰與穆青露二人如秤砣般,一邊一個,懸吊在飛索兩旁。二人腰間的細繩,正壓在飛索之上。樊千陽身軀比穆青露沉重,牽動著繩索,墜勢越來越快。 

  穆青露邊朝上升,邊叫道:「喂——」 

  樊千陽不斷下沉,就在與穆青露並肩齊平的一瞬間,他在空中忽一擺身,撲向穆青露,右手一伸一攬,將她摟在懷中。他藉助這一摟,下沉之勢稍頓,左手趁機迅速一抬,將二人頭頂上的繩索雙雙握住。 

  他右手從穆青露身上撤回,亦一把握住頭頂兩條繩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雙掌交互使勁,整個人迅速爬升,接近了高空中的飛索。與此同時,他陡然巨喝一聲:「起!」手掌抓上飛索,雙臂借勢一振一壓,躥上了飛索。 

  他騰身立起,拽住腰間繩子,一抖一提,將穆青露拎了起來。穆青露雖手背疼痛,卻反應極快,猛一伸掌,也再次拿住了飛索。樊千陽疾喝:「莫耽擱,快過去!」 

  穆青露大聲應道:「好!」 

  她手背淌血,卻渾然不顧,狠狠緊抓飛索,使出最後的氣力,朝對岸移去。所有的疼痛與委屈,彷彿都因這最後十丈,而統統拋之腦後。樊千陽踏索乘風,牢牢跟隨,他一言不發,反手搭于思鳴劍柄上,眼神凌厲,威風凜凜,這雖短猶長的路程中,竟再無物事敢橫出騷擾。 

  三丈,二丈,一丈,三尺,二尺,一尺……穆青露一手握住飛索,另一手伸出,觸及山崖,崖上留下幾個鮮紅的指印,她已無力再攀。樊千陽沒有越過她,在飛索上一蹲身,扶住她臂,低聲道:「起。」穆青露在他運力幫助下,終於登上彼岸。 

  她伏於崖畔大石之下,喘息良久,才漸漸平復。樊千陽取出金創葯,替她包紮傷處。穆青露怔怔望著他的舉動,忽然輕輕說道:「唉,終究還是被你第五次救了命。」 

  樊千陽居然沒有添油加醋,只道:「先前答應過你了,這次不算。」他包完傷口,俟她呼吸平穩,才扶她緩緩立起。二人眼神一轉,移向大石,但見大石巍然而立,石後有曲曲折折小道,通向後方。大石中央,鐫刻的果然便是「耳廬」二字,其下卻另有兩行小字,只是字形略小,先前在對岸無法瞧見而已。那兩行小字寫的是: 

  聽不忍聽之事 

  避無可避之人 

  其下落款僅為一方刻於石中的圓章,章上僅一字,字形簡樸,是為篆體。仔細辨去,刻的是一個「荊」字。 

  樊千陽微微倒抽一口氣,沉聲說:「果然是他!」(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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