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野馬脫韁
安正勛眯著眼，打量著眼前的二層複式小樓。小樓已經有點陳舊，看得出主人的家境並不算太好。事實上能去做練習生的女孩，家境很少有貧窮的，練習生時期的支出耗費並不是窮困家庭可以支撐，以眼前房屋主人的水準，也就是勉強支持孩子練習罷了，那麼當初的暈倒便有了充分的解釋。
年幼、營養不良、大量透支體能的練習、忙得腳不沾地的通告……
如果沒有刻意提起，很難有人想象得出這個已經在一年前出道過的少女，至今都才只有十六歲。
安正勛搖了搖頭，按響了門鈴。
大門開了一條縫，一雙安正勛前世很熟悉的嬌俏媚眼在門縫裡閃了一下，忽然露出一絲驚喜，然後大門打開，金泫雅穿著一身居家便裝，素麵朝天地出現在安正勛眼前，驚喜地大叫：「安……安正勛OPPA？」
安正勛笑道：「你認識我？」
「當然認識啊！我是……呃……」金泫雅說了一半，忽然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她是安正勛的粉絲沒錯，但沒有付費，不知道能不能算……
安正勛當然不可能深究這個問題，只是笑道：「既然認識我，想必猜得到我的來意。」
金泫雅目光灼灼地看著他，眼神里分明透著期冀，但卻壓低了聲音：「OPPA，我爸媽不會肯的。」
安正勛眯起眼：「你自己的意思呢？」
金泫雅咬著下唇，一字一字地道：「我要上舞台！」聲音還是壓得很低，但語氣卻斬釘截鐵。
安正勛知道自己來對了，也低聲道：「你信得過我？」
「OPPA的公司也要趁著wondergirls的風潮打造女團的吧……」金泫雅輕聲道：「我也沒什麼其他東西值得人來騙。」
雖然只有十六歲……可感覺上她的內心比少女時代那群十八九的二貨還要成熟，不知是因為見過世面，還是因為她有野心。
「你說對了一半，說錯了一半。」安正勛笑了笑：「我確實是需要你來打造女團，但是我並不是想趁著這陣風潮。」
金泫雅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等待下文。
安正勛也不說話，遞過一張紙。金泫雅疑惑地接過一看，頓時一怔：「女團企劃書……」
安正勛點點頭：「時間在《nobody》面世之前，你就已經在我的女團企劃之內。之前我曾派過人來，也許你還有印象。」
金泫雅拿著企劃書的縴手緊了緊，目光直愣愣地盯著其中的一行字，再也挪不開來。
那行字其實很簡單，只有幾個單詞——「金泫雅，隊長，主領舞。」
安正勛很認真地道：「看著前隊友們現在風光無盡，我知道你心有不甘，所以我來了。只要你自己有心，你父母那關，我會有辦法的。」
金泫雅猛抬頭，眼裡透出深入骨髓的堅決：「OPPA，只要你能說服我爸爸，我……什麼都願意做！」
安正勛神情一僵，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卻只從中看出了堅定和瘋狂。wondergirls如今的榮耀，本應有她的一份，局外人永遠無法理解她的內心此刻如同萬蟻噬咬的不甘和失落，即使早等著這一刻的安正勛，事先也沒有想過她的決意竟然已經如此不顧一切。難怪前世CUBE能讓一個豆蔻少女去跳各種要被禁播的性感舞蹈……背後還有些什麼，誰都無法想象。
什麼都願意做……這種話他曾經聽過無數次，但從來沒有一次能像現在這樣震撼他的心靈。因為曾經聽到這句話，他只能聽到裡面的黑暗和齷齪，而這一次，他聽到的是不甘的吶喊與追逐，如同夸父一樣，任由烈日將自己的身軀焚成灰燼，無怨無尤。
想到這裡，安正勛不由嘆道：「你父親也是為了你的身體著想，你又何必把他當成攔路虎，甚至為了搬開他不惜一切？」
金泫雅愣了愣，在她想來，說了那樣的話，對方只要是個男人都應該兩眼發光才對，可沒想到他反而陷入了思考，隨後居然還開解她……不由得沉默下去，良久才道：「OPPA，是我口不擇言了。我並不是那樣的意思。」
安正勛點頭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為了表現為出道不惜一切的決心，不是針對父親。」
金泫雅重重點了點頭，卻聽安正勛續道：「不過，泫雅，你這話和我說說也就罷了，如果我沒有成功說服你父親，以後有其他公司的人上門，你不許再說這樣的話。你一個女孩，這種話的代價不是你能輕易承受。」
金泫雅微微張口，整個人都呆住了。一種濃濃的感激從心中升起，這樣的OPPA，這樣的社長……爸爸，你如果再讓我錯過，恐怕我真會後悔一生……
見她這副呆愣愣的樣子，安正勛忍不住失笑，畢竟還是個十六歲的少女，哪怕裝得再成熟，也不能掩飾這個事實。
「好了，小丫頭你想讓我在門口站多久？你父母在家嗎？」
金泫雅回過神來，知道自己失禮了，正想回話，門內忽然傳來一個冷漠的男聲：「在家。」
金泫雅急忙回頭：「爸爸……」
金父走了過來，冷冷地看了安正勛許久，才淡淡道：「請進吧，安大師。」
叫的是安大師而不是安社長，可見這位也是知道安正勛所取得的重量級成就的。語氣雖冷，但好歹還是請客進門了，這態度可比當初李英石門都沒進好看了許多。安正勛也不在意他的冷淡，脫了鞋子進了門。
進了客廳，兩人分賓主坐下。金泫雅站在父親身側，緊張地看著父親，生怕他說出什麼失禮的話，惹怒了正勛OPPA。
金父沉默了一會，開口道：「安大師確實是有品德的藝術家，剛才的話我聽見了，十分感謝你對泫雅的維護和提點。泫雅年紀小，不懂事，讓大師見笑了。」
安正勛笑道：「泫雅其實是很有想法的孩子，不用我多說她也會明白的。恩……金先生，我這個人不喜歡拐彎抹角，如今我的來意您也已經清楚了，不知對這事有什麼見解？」
金父嘆了口氣，道：「這一年來，不少公司來過人，都知道泫雅能給他們賺錢。說句不好聽的，安大師您也是為了這個目的。」
安正勛點頭道：「不錯。這一點無需否認。」
安正勛毫不掩飾的坦然態度讓金父臉色稍緩，轉頭對金泫雅道：「去給安大師泡杯咖啡。」
金泫雅轉身要去，安正勛擺擺手：「我不喜歡喝咖啡的，不用客氣。」
金父也不強求，續道：「你們要賺錢，孩子自己也希望實現夢想，本是皆大歡喜的雙贏局面，可無一例外的被我給推了。也許他們都以為我不近人情，卻不想想，如果我真的不願意讓孩子追求夢想，又怎麼會讓她那麼小就去JYP做練習生？只有安大師，會反而向泫雅勸解，說我是為了她的身體著想。」
安正勛嘆道：「他們也未必不懂。」
金父冷笑道：「不錯，在他們眼裡，賺錢最重要，一個小idol的身體狀況算個什麼？可是安大師，你既然知道，為什麼也要來？」
安正勛沉吟片刻，緩緩道：「因為wondergirls大紅大紫。」
金父一愣，若有所思。
安正勛續道：「坐在家裡看著前隊友的輝煌，而這輝煌本就有自己一份，泫雅心中必然不甘。這種情緒將越演越烈，一旦形成燎原之火，您是控制不住的。就算我不來，早晚她也會跟其他人走。恕我直言，有些人的背景，就算擺明要搶人，您也攔不住。」
金父頓了頓，想到剛才女兒居然說出「我什麼都願意做」這樣可怕的話來，心知安正勛所言不虛，不由得長嘆一聲，陷入了沉思。
安正勛抬頭，正好對上金泫雅期盼的目光，微微點了點頭，示意有戲，也不再說話，靜待金父做出決定。
過了好幾分鐘，金父才嘆氣開口：「孩子的身體怎麼辦？」
金泫雅憋不住了，急道：「爸爸我現在身體好得很……」
安正勛擺擺手，笑道：「也許您會覺得我自吹自擂，不過我還是要說，我的公司和其他公司不一樣，並不會為了一點小錢去苛刻地壓榨旗下藝人。LOEN如今正在建設食堂，預計今年之內就能啟用，屆時會給練習生制定最科學的營養配餐。關於練習方面，在規定的練習時間之外，絕對不會有額外的要求，保證孩子保有充沛的體能。另外我們也會每半年組織體檢，確保不會發生意外。這些可以寫入合同條款，您可以放心。」
別說金泫雅愣住了，連金父都不可置信。你是來招練習生的還是來辦善堂的？這條件聽得老子都想去練習了好不好……
安正勛又道：「不過有些話我得事先說明。泫雅確實是我內定的組合隊長，幾乎必然保證出道，不過如果泫雅因為這個就懈怠自己，將來達不到要求，我也是不會講情面的。」
金泫雅急忙道：「OPPA我不會的！我一定會努力的！」
安正勛沒理她，拿過女團企劃書遞給金父，說道：「泫雅如果來了LOEN，不會馬上出道，我們會安排她和其他成員一起磨合練習，時間大約會有一年左右。實際上泫雅年紀還小，實在不必這麼早就出道，承受那麼繁忙的行程。」
聽了這話，金泫雅又著急地想說什麼，這回金父可沒放任她沒大沒小的插嘴，轉頭一個威嚴的目光，金泫雅就縮了卵……看來這位爸爸在家裡積威深重啊……
金父看著企劃書，其實看不懂，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做出判斷。如果是拿他女兒做賺錢工具的話，根本沒必要多說後面這些話，什麼達不到要求退回，什麼還需要練習一年……當然你可以認為這是欲擒故縱，不過此前在門外的對話給金父留下了好印象，自然就覺得安正勛這是真心的。
這不是僅僅為了賺錢，而是有雄心壯志希望搞出名堂的節奏。這一點，父女倆對視之後，都有了共識。
這一次……說不定真能實現女兒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