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百花深處是故鄉
電影題材還是要貼合時代的,對於林浩這種重生前是90后的傢伙,他要是聽見拆遷兩個字?小時候那會兒覺得好可憐,拆了就家了;等他稍微大一點他就知道拆遷要補償多少錢了……
我特么當時就心態崩了啊!
更別說那些釘子戶坐地起價,破房子補償遠超其價格的500萬,貪心不足要1000萬1500萬什麼的……
當然現在還沒到那麼誇張。
他重生前的小時候就差不多2000年吧,校門口那是一溜的賣零食的面臨拆遷的事情,是他最早接觸的拆遷。
那時候這些店生意好啊,基本都不擺在室內,一溜的木板延生出來的貨架,滿滿當當地擺著些果丹皮,辣條,小當家等等。很小的時候還有冰袋之類的,後面被冰棒代替了。
當然了,還有各種玩具,文具,小吃。有些小賣部裡面還放著奧特曼,到後面的各種動畫,四驅兄弟啊,彈珠警察啊,神奇寶貝啊。
林浩也愛看。
這確實對於喜羊羊和熊大熊二統治的童年,他的小時候動畫生活自認為還是有滋有味的。那時候國家引進嘛,國內動漫當時水平大家也知道,後來出了個《虹貓藍兔七俠傳》不錯還被舉報了。
扯遠了,總之這些地方拆遷人家不願那是因為做生意情有可原,但衚衕拆遷可能更多還是故土難離吧。
別說2000年,你就說2020年,你去二環那些衚衕瞅瞅。其實也有部分人一家就住在老破小里,又不能拆又不能改的,生活環境屬實算不上特別好。那時候大家知知道苦了,現在倒也還好。
劇組車開到這裡,算是和施工方協調的,這棵有大樹的院子拆到這留一陣子給他們拍戲。
耽誤的工程進度的錢自然是劇組給,不過總比專門找個地拆了的好。而且如果不是有這些人配合,你這現場收音都要命,全是工地的雜音。舉話筒那個傢伙,估計要把麥湊到兩人嘴邊說話,才能聽的清了。 ……
《百花深處》最後的高潮,也算是一開始有些搞笑,最後全都和解的地方就在這。
馮先生說要搬家,帶著搬家公司來了百花深處衚衕,結果下車一看這地方什麼都沒有,玩我呢?林浩於是起身就帶著人走了,這時候在車上劉曄打來了電話。
林浩說自己在百花深處,劉曄才說起這個人這兩天老有人纏著他搬家,結果一看啥也沒有。
這一打聽,才知道是瘋子。
掛了電話又有人說的是,可不能白跑一趟費油錢啊?人不說給錢了么,林浩一想也是,給錢是必須的。然後車就又迴轉過來,人說你還沒搬呢我不給錢。
「馮先生,只要你給錢,我們就搬。」
「給錢!給錢!」
這就開始搬了。這些天的戲份,都是這最後一部分了,今天拍完如果沒什麼大問題,《百花深處》就算是殺青了。 ……
荒地,片場。
「這天兒可真熱。」
「可不是么。」林浩也嘆氣,他看過去,今天馮遠正換了一身紅色的校服,還是那件灰撲撲的外套,這麼穿起來比他更熱。
其實這也是陳導的設計,紅色的宮牆,正在被灰色的水泥侵蝕。
沒想到吧?
陳導在電影里這麼玩的地方多了去了,類似於《頭號玩家》里的彩蛋這種,只有知曉的人才能發現,算是增添了一些小樂趣。
「對A!」副導張可「啪」地拍出兩張。
「對2!」
林浩嘴上閑聊,手上不停,然後摸了摸手上的牌,餵過去一張:
「5。」
劉曄臉色尷尬:「不要。」
「誒,我的我的!2!34567!一對K!我打完了!」
「嘖!」林浩一臉無語地看著劉曄,他攤牌,手裡就留了個4。這傢伙打牌還真是……只能邊掏錢邊念叨:「你把小牌都先打了啊,留一張4,還玩什麼。」
教了這麼多人玩歡樂鬥地主,就劉曄最差,牛青峰和秦昊都比他好多了。還別說,牛青峰笑得一臉幸災樂禍,秦昊則是悶騷,指不定偷樂。
這倆是最後的搬家工人來露個臉,牛青峰還好,《秀才豆腐》拍完就要接《少年張三丰》,秦昊那是一年推了好多個本子。
腦殼疼,看不下去帶他來刷個臉。
「過來了,那邊好了,準備拍了。」
「哦,好!」 ……
一群人趕緊收拾收拾桌子,這個摺疊的真好用,林浩於是成功地把自己家百貨的摺疊桌椅安利到了劇組的眾人。可以說是無時無刻不想著生意,老資本家了。
沒辦法,自己掏錢,那進貨能從自己家百貨拿,還就在京城,那不就省錢了么?一群人嘻嘻哈哈過去,眼看要殺青大家都有些興奮,大熱天拍戲屬實遭罪。
「來,3,2,1,action!」
臨時場工張可又上線了,劉曄跟著在旁邊看得眼饞。他這最後一場戲,是沒他的份的,他已經出去「帶隊」了。
「一二,起!」
秦昊和林浩兩個人襯衫敞開,露出裡面的白色背心,外面套的是搬家公司的統一制服。兩人手虛虛抬著空氣,若有其事的態度好像真的有什麼重物需要兩人一起抬。
「等等!你們這抬的什麼呢?」
馮先生於是趕緊過來問了。
這我咋知道?林浩傻眼,然後腦子一轉:「這,這不大衣櫃嗎?」
灰撲撲的地面,兩人跟個二傻子似的半蹲著。就這,跟皇帝的新衣這種東西,也差不太遠了。
「大衣櫃?」
馮先生看著他倆,輕輕嘆了口氣,才看著不懂事的孩子一般道:「我們家沒有大衣櫃,我們家用的是紫檀的衣櫥。」
林浩於是笑,做瞭然狀點頭道:「那您說這是什麼呀?」
「這個是我們家的金魚缸。」
「對!」秦昊趕緊接道:「您瞧這金魚還在裡頭游呢!」說著,兩人又趕緊往中間移,好像真的抬得東西變小了變成一個金魚缸了。
「我說您小心點,這是愛物,別給碎了!」
「好勒好嘞。」
「留神!腳下!」
「知道嘞!」兩人抬著東西,像模像樣地下了坎。
「哈哈哈哈!」牛青峰這時候出來,看著這倆人裝模作樣的架勢,樂得不行。
林浩用頭甩過去,指了指:「你丫在這干樂什麼呢?還不過去給人那花瓶搬過來?」 ……
於是一群搬家工人也就裝模作樣上崗,同樣也經歷「花瓶怎麼會在這?」「花瓶怎麼能在這?」的靈魂拷問,以及馮先生拿著一個鈴鐺的殘破碎片要他們欣賞,最後還被路過的騎自行車的人,當做一群神經病。
林浩也鬱悶啊,就想著早點搬完早點完事。
等到有人問:
「火呢?」秦昊要點煙。
「這呢。」搬著「花瓶」的牛青峰手一下子就放下了,這下可壞了。似乎真的有一聲「啪」的聲音,花瓶碎在地上。
全場都傻了,牛青峰反應過來趕緊恢復原樣擺著手勢,卻被馮先生一把推開。他蹲在地上,手微微顫抖著,捧起一塊土坷垃:
「你這.……給我碎了。」
林浩和幾個搬家工人就在原地不知道怎麼反應,末了,他笑了笑,帶著些安慰的意思。不知道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別人,眼神里也看不出想的是什麼。
並不說話。
馮先生雙眼有些無神地盯著那塊土坷垃和滿是碎瓦破磚的地面,竟然真的像是個小學生一樣哭了起來:「你給我碎了……」
「你給我碎了!」
他也不說話,只是身體似乎更加的瘦弱。有些釀蹌地跌坐在地上,淚流滿面,只是重複著:「你給我碎了……」 ……
車上。
「給您錢。」
馮先生拿著錢給他,林浩看了一眼,用手輕輕撥開:「剛才我們不把您的燈碎了么?這算我們賠你的。」
一車人,都不知道說些什麼。
開始都當做玩笑話,但似乎還真若有其事,到最後真的「碎了」,大家卻再也不能完全把這件事情當做玩笑看。
「.……」
馮先生不說話,又固執地把錢遞給他。
突然他又手一抖,錢掉地上了也不看,趕緊道:「誒誒誒!前面有一溝,留神!」
他整個人身子緊張地縮緊,雙手有些抖,兩隻眼睛直勾勾看著外邊。林浩跟著身子一緊,抬眼看出去一片坦蕩,才放鬆下來只當他說的瘋話,還是遷就道:「哈,您真什麼都知道。」
後面的人也跟著也有點樂。
「真,真有一溝!讓土給蓋著了,哎喲.……」隨著他這一聲喊,汽車應聲而停,真陷進去這看似一片坦途,實則有溝的地面了。
這一段,寓意性極強。
「您看這真是,我說這有一溝吧,這真是陷進去了.……」馮先生從車上下來,弱弱道。
幾個年輕人栽了跟頭不說話,一言不發從車上拿著鐵鍬開始鏟,然後林浩就從裡面扒拉出一個鈴鐺來。
不是殘破的上面,是真的鈴鐺。
下面叮叮噹噹響的那部分。
「這不在這的嗎?」
馮先生語氣有些哆嗦,但更多的是樂,他理了理裡面的小舌的土然後晃了兩下,鈴鐺隨之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不在這呢!」他開始笑了:
「誒,找著了,找著了!」
說著,他向那棵大樹奔去。伴隨著清脆的鈴聲,一群人跟著他轉頭,似乎都看到了遠處那一座紅門青瓦白牆的院子就這麼立了起來,於是一切這四九城嘈雜的聲音又起來,然後又慢慢消散。
只剩下遠處車輛駛過的聲音。
「誒誒誒!搬新家嘞!嘿嘿嘿嘿!」夕陽落到邊上只剩半邊的亮,馮先生就這麼一路朝著遠處奔去。
「搬新家咯!哈哈哈!」
「誒,搬新家了!」
夕陽最終落下,他的身影,融入到一片黑暗的樹影中去,最後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