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燒掉牢籠

  雖然激光點火的計劃失敗了，但除了武平之外的所有人還是被剛才的一幕震撼到了，但他們震撼的點其實又有所不同。對老爺子和葉瀾來說，他們驚訝的是國內的激光武器居然發展到了這種程度，甚至可以從太空中鎖定這一堆直徑不超過一米的小小火堆，如果用來反導.……等等，這好像本來就是反導系統來著。但是對於剩下的其他人來說，他們看到的東西就不只是激光本身了。尤其是葉舒，自從上一次被葉舟科普了丑國的軍事裝備之後，他對這一塊其實一直都很關注，也知道激光反導系統在現代戰爭中的地位。天基激光反導系統，用一次，壽命就要少一點，但現在，自己的兒子，居然可以通過一個電話調動這樣的國之重器，僅僅是想用來點燃一堆篝火。所以，他在國內的地位，到底發展到了什麼樣的層次？就在這一個瞬間，葉舒突然發現，這個問題恐怕不會有答桉了。因為，他根本就不能問。不過，這也是一件好事.……誰能拒絕自己的家裡出一個大人物呢？哪怕這個大人物，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都必須隱姓埋名。而另一邊，小莫最終還是跑到房車裡放出了小半瓶的汽油，在劇烈的燃燒下，原本濕潤的柴火瞬間被烤乾，火也如願以償地升了起來。看到這一幕，葉舟有些感慨地說道：「果然，油車還是有油車的好處，如果你們今天開過來的是新能源車，估計這火就點不起來了……」「新能源車也行吧？拆個電池下來，不是照樣能點燃？」葉父有些不解地問道。「能點燃的那是鋰電池，現在國內的新能源車基本都是硫硅電池了，拿還點得燃.……好了好了，抓緊把炭引燃。」「我發現我們真是著相了，其實剛才完全可以先用蠟棉引燃炭，再用炭來引燃柴火的，一個個都不動腦子，就跟這堆柴較上勁了似的。」聽到他的話，一旁的武平哈哈一笑，回答道：「大概這就是男人的尊嚴吧.……」火焰逐漸旺盛起來，葉舟邀請了營地的服務人員一起圍坐在火堆旁，又把紅柳肉串圍繞著火堆插了一圈，開始用傳統的方式烤制肉串，香味很快飄散開來，除了盡忠職守的保衛人員象徵性地吃了幾口便堅持回去站崗警戒之外，大部分人都跟葉舟一家一起吃到了篝火漸熄、月上中天的時候。隨著眾人逐漸散去，葉舟長久以來的壓力也慢慢消散。面前是溫暖的火堆，頭頂是深邃純凈的夜空，周圍是值得信任的同志和朋友，這一刻，他的心裡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寧靜。他用一把長長的火鉗撥弄著篝火，向裡面丟進兩條新的木柴，隨後對一旁的葉瀾和武平說道：「其實來之前我一直覺得這種休假是浪費時間，不過來了之後又覺得，害，人還是需要休息的。」武平點了點頭，回答道：「是的，其實之前陳老闆跟我說過很多次，說我跟你最近，讓我好好監督你，不過這一點我其實也做得不好-——主要是你研究的那些東西我不懂，所以沒辦法去分清楚輕重緩急。」「我打算之後讓陳老闆給我找點不涉密的資料，稍微了解了解，這樣下次你再跟我說項目著急的時候，我起碼也能反駁一下了。」葉舟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我只是那麼客套一下，你不用當真.……那麼多人都沒有休息，我哪敢休息啊。說起來，你上次說要回去休假，大概是什麼時候？」「3月，到時候會有新人來暫時接替我一段時間，放心吧，不會影響工作的。而且，我這邊收到的消息是，之後對你的安保措施會相對放鬆一些-——葉工，你也收到通知了吧？」葉舟點了點頭。實際上，他這次的休假之所以選擇在夏塔這個安保難度遠遠超過完全控制區的地方，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陳昊之前給他的通知。在rsa解密技術應用之後，官方做的第二件事就是盡了最大可能解碼了對方有關自己的所有情報，並且針對性地進行了一輪打擊，所以，國內的安全形勢、尤其是對他來說，確實改善了不少。照這個趨勢下去的話，可以預料到，也許國內那些至今還在隱姓埋名的重要科學家，在未來的某一天里，就都可以恢復正常人的生活了。想到這裡，葉舟有些感慨地嘆了口氣。他再一次意識到了國家實力對個人的影響，當你不如別人的時候，很多事情只能在背地裡做，但當你具有碾壓性的力量時，這些事情，就都可以搬上檯面來了。時間已經到了深夜，武平在篝火前陪著葉舟閑聊了幾句之後，便起身去檢查哨位，而葉舟則靠著篝火躺了下來，眼神看向了頭頂的夜空。這一個晚上月明星稀，他仔細地嘗試去找到那些不算熟悉的星座的位置，但卻始終一無所獲。葉瀾從她自己的位置上爬了過來，在葉舟身邊坐下，隨後也開始像葉舟一樣，看向頭頂的天空。「哥，你看啥呢？」聽到葉瀾的聲音，葉舟微微搖頭，回答道：「沒什麼特別的東西，就是在思考而已。」「思考啥？宇宙？人生？還是科學盡頭的意義？」「.……你想太多了，我在思考南天門項目的進展。核動力航發下個月就要進入地面試車了，我在回憶陳昊昨天給我發過來的文檔。」「有問題嗎？」「沒什麼問題，各項參數都是按照技術文檔來的，毛熊也貢獻了一些經驗，應該說，這台發動機目前的數據結果比我預計的還要好一點。」「如果試車能一次成功，並且推力達到標定值的話，我感覺，金烏的首飛應該會比之前預計的再提前一段時間。」「提前多少？我記得當時項目公布的時候不是說十年嗎？」「十年那是保守目標，實際上，對項目組來說，他們的內部目標是五年。然後，因為各方面技術封鎖解除、再加上前段時間大規模衝突之後，毛熊可能是認清楚現實了，在技術上沒有再藏著掖著，所以，進度還有可能進一步加快。」「現在距離南天門立項已經過去兩年了，金烏是第一個里程碑式的成果，短期內投入的資源也是最多的，如果情況樂觀的話，有可能三年半、或者四年就能首飛。」「這個時間還挺合適的，正好能接續上rsa威脅結束的空白期……那我們之後的發展窗口，就又能延長一段時間了。」聽到葉舟的話，葉瀾嗯了一聲，繼續說道：「哥，吃飯之前我說想問你個問題，你現在能回答嗎？」「可以啊，問唄。」葉舟仍然看著天上的月亮，頭也不轉地回答道。「嗯……其實你知道，我最近在研究國際經濟發展史。然後，我發現了一個問題。」「這個世界的經濟發展並不是線性的，也不是統一的-——我說的不是強國的封鎖啊敵對勢力的干擾啊之類的，而是某種，怎麼形容呢，資源邊界？」「從古時候開始，一個國家的經濟發展就一直在受到這種資源邊界的影響，比如最經典就是歷史上幾個朝代的發展，他們在發展到後期以後，普遍都開始觸碰到那條邊界。」「資源和需求的矛盾越來越大，通過征戰能夠獲取到的邊際效應一直遞減，即使是像元朝那樣打到阿拉伯半島的強大勢力，最後也開始迅速衰落。」「當然，你可以說這是生產力不足導致的，但問題是，不僅是大國面臨這樣的問題，歐洲那邊的小國也同樣面臨著這樣的問題。」「實際上，我們的生產力是一直在螺旋發展的，但同時，資源消耗的速度也在不斷提升。」「而當資源消耗曲線開始跟生產力發展曲線交錯的時候，衰落就開始了。」「我觀察了幾乎所有的桉例，然後，我現在有一個猜測。」「你說，會不會，我們的消耗值，其實從根本上是大於生產值的？會不會，其實我們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改變這個衰落的宿命？」「-——你先別打斷我，我知道我們的生產力在發展，但如果，這種發展僅僅是因為我們的曲線還沒到頂呢？」「最近百年的技術爆炸讓生產力發展的速度越來越快，但同樣的，資源消耗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我有種預感，如果這個結論是對的話，那麼我們這一次的衰落，有可能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劇烈。」「甚至悲觀一點的話，當生產力發展速度和資源消耗速度的差距達到某個閾值的時候，我們就失去了繼續發展的可能性？」「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我覺得，答桉很悲觀。」聽到葉瀾的話，葉舟突然毫無緣由地笑了起來。他突然悟了。-——不，他其實一直都知道葉瀾所提出來的這個問題的答桉，只不過從來沒有成體系地去理順過這個邏輯而已。思索片刻之後，他開口說道：「首先，我得要恭喜你，你大概是在無意中發現了熵增理論在經濟學里的表現形式了。但是如果你仔細去翻翻文獻的話，應該會發現已經有人提出過這個設想了。」「並且，他們甚至還給出了解決方桉，解決這個問題的關鍵就是：技術爆炸。」「只要在某一個時間點實現了真正的技術爆炸-——而不是技術和消耗同時上升的那種，就能讓生產力跨越性發展，從而縮小你所說的資源消耗和生產力發展的差距，達成持續發展的目標。」「至於怎麼去做到這樣的技術爆炸？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說的，但是我可以猜到，無非就是國際合作、加大投入、關注環保那一些。」「但是，我也可以告訴你，在沒有外源影響力介入的情況下，僅僅是內部的優化，想要打破這個所謂的『生產-消耗』的牢籠桎梏，很難。」「這需要極為精密的計算，需要極為艱苦的犧牲，並且還需要運氣。可問題是，人類不能依靠運氣，因為我們沒有重來的機會。」「這就是你所擔心的問題了，對不對？」葉瀾鄭重地點了點頭，片刻之後，開口問道：「難道你不擔心？」葉舟長長吐了一口氣，從地上爬起來，然後撿起最後幾塊乾柴扔進火里，開口回答道：「我不擔心。」「因為，有我啊。」「我會點起一把火，為我們.……燒掉那個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