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博弈的開始

  「所以，我們現在去哪兒？」劉爽看略微有些迷茫地看著機場外來來往往的接機車輛，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這倒不是因為她沒見過世面、沒出過遠門，恰恰相反，真是因為她太見過世面了，每一次的行動都有明確的目的性，所以在面臨這種情況的時候，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而黃琦作為客戶線的老油子，處理這種事情就要遊刃有餘得多了，只見他先是沉吟了片刻，隨後掏出了手機打開百度，徑直輸入了一行字：「島北有什麼地方可以玩的？」隨後，他在跳出來的結果中隨便挑了一個，又從中選擇了看起來最值得去的故宮博物館，三下五除二便確定了行程。「咱們先找個酒店安頓下來，然後隨便走走逛逛-——之前不是還說要考察下這邊的移動支付環境嗎？現在機會來了。」劉爽點了點頭，繼續問道：「住什麼酒店啊？咱們這次出差配額多少？找個好點的吧？」黃琦微微一笑，回答道：「小劉同學啊，你還是接觸前端太少了，像咱們這種性質的公務出差還用考慮配額嗎？直接挑當地最高檔的就好了。」「人靠衣裝馬靠鞍，一會兒到了酒店再想辦法租個好點的車，先把排場立起來。」「這不太好吧.……」看著劉爽有些猶豫的表情，黃琦耐心地解釋道：「商業禮儀和商業慣例是個很複雜的東西，在很大程度上，一場談判的成功與否在雙方見第一面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一大部分了，我們當然可以像在家裡一樣保持艱苦樸素，但是，這是不符合我們的謹慎性要求的。」「一輛豪車、一個高檔酒店也許並不是必要的，但也絕對不會有錯，跟後續談判的巨大收益比起來，這點成本根本就不算什麼。」劉爽狐疑地看了黃琦一眼，有些猶豫地問道：「這不會是你編出來的借口吧？」「天地良心，真的就是這樣的，不信的話你可以去看國內上市公司的財報，他們的交際應酬費用、差旅費用和車輛購置費用普遍都很高，原因就是在這裡。」「好吧.……那就聽你安排吧。」見劉爽點頭同意之後，黃琦也沒有猶豫，直接走到機場到達大廳的旅遊接待窗口，挑了看上去最高檔的一家，直接預刷卡預訂了一輛頂配的雷克薩斯lm，隨後又預訂了旅行社推薦範圍內最貴的一家萬豪酒店。旅行社的工作人員還以為他們是來旅遊的大陸肥羊，殷勤無比地向他們推薦著各種各樣的附加增值服務，而黃琦則是來者不拒，一一刷卡付費。短短的半個小時之內，他的信用卡就刷出去了十萬多軟妹幣，看得劉爽直肉疼，但他自己卻是一副風輕雲澹的表情。坐上雷克薩斯之後，劉爽也終於學會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反正這筆錢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其實都不算什麼，實在是沒辦法報銷的話，大不了就當成是一次奢侈的旅遊好了。因為有司機在，兩人默契地沒有聊工作上的事情，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之後的行程，聊到陌生的地方，黃琦便直接降下了隱私隔音牆，開口向司機問道：「師傅，故宮博物館每天是幾點開館？什麼時候去合適啊？」聽到黃琦的問題，司機愣了片刻，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是開口問道：「你們.……是從大陸來的？」「是啊，過來玩玩！」黃琦跟劉爽對視一眼，兩人的臉上都有些疑惑的神情。這司機的口音可不像本地人，倒反而像是大陸北方人。司機沉默了片刻，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回答道：「故宮博物館每天8點到下午4點開館，這段時間內隨時去都可以，也不用排隊。不過你們想要去看的話，最好還是早點去，裡面幾十萬件展品，不是那麼容易就能看得完的。」「那確實得早點去……哎，師傅，聽你的口音，好像跟這邊不太一樣啊？」「是沒有他們說話的那個腔調吧……我家裡人說話就是北方口音，我習慣了，改不過來，也不想改了。其實這也很正常，像我們這一輩的基本都沒有電視上說的那種南島腔的，你們多來這邊逛一逛就知道了。」黃琦微微點頭，繼續問道：「您父母長輩是北方人？是哪裡人啊？」「奉天人，遼沉戰役的時候跑的，一跑就是幾十年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去。」黃琦聽出他的語氣似乎有些感傷，一時間也不知道說點什麼。因為他實在是分辨不出來，對方口中的「回去」，到底是「回家去」，還是「打回去」。如果是前者還好，但如果是後者，在這種時候，就沒必要去討論這種敏感的話題了。見黃琦沒有回答，司機倒是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你們是從大陸來的，我也是夏潮會成員，這車裡也沒有錄音，那咱們聊點平民百姓之間想聊的話題，應該也沒什麼問題。我想問一下啊，現在咱們奉天的那個大飛機啊，到底搞得怎麼樣了？」聽到司機的問題，黃琦和劉爽兩人愣了一愣。他們完全沒有想到，在這個小島上遇到的第一個發生了真正意義上的交流的人，居然會是一個夏潮會成員。這是……比例太高，還是運氣太好？在他們之前的預想里，如果在之後的行程中遇到綠人，那就乾脆閉口不言，不交流、不討論，純玩樂就好了來著。猶豫了片刻之後，還是黃琦先開口回答道：「奉天沒搞大飛機，搞大飛機的是商飛.……奉天做的是航空發動機，不過也算很強了，現在他們的祁連-2型算是世界上最強的發動機了。」「這都是公開信息，網上都有的。」聽到黃琦的回答，司機輕輕搖了搖頭。「網上有是網上有，但是聽你親口說出來，就是另一回事了。再說了，網上的東西真真假假，越看越生氣，不看也罷。」後座的兩人啞然失笑，劉爽忍不住插嘴道：「師傅，你倒是對輿論認識得挺清楚的啊？」「不清楚能行嗎？我也是老人了，以前可是跟著南村先生從文的，可惜筆杆子到底耍不來，後來當了工人，這不是失業了嗎，才出來謀個開車的差事。」「倒沒想到還能遇到家鄉人！這個小哥，你是東北的吧？我聽你的口音聽得出來。」黃琦點了點頭，回答道：「我是hld的。」「哦，那倒是也不遠，下次有機會去逛逛。你們這次來打算去哪裡玩？提前跟我說說，我給你們安排安排。」「呃……我們時間不確定，想到哪算哪兒吧，還是先去故宮博物館，之後再看具體的安排。」「還有公務？」聽到司機的問題，黃琦沒有絲毫停頓，直接開口說道：「過來看貨源的，打算進一點高山茶回去——我們是開奶茶店的，做冷泡茶。」「那倒是個好生意，不過，這邊的茶哪比得上武夷山的茶啊？你們也是捨近求遠了。」「口味不一樣嘛，多嘗試嘗試，沒有壞處。」「那倒也是。多嘗試嘗試，總會有成功的一天的。可惜，我這輩人算是嘗試了一輩子了，還是沒找到出路，又是一年北望啊。」劉爽剛想要開口接話，黃琦卻輕輕按住了她的手。「想家的話，就回家看看唄？現在買機票也方便，來回不過是幾個小時的事情，挑個周末就回去了。」前排的司機微微嘆氣，回答道：「也沒有那麼簡單！年紀大了，心也懶了，再者說，故人都已經不在了，現在心裡也就剩個念想而已。」「念想之所以是念想，就得是在虛幻中，要真去了，反倒是不美了。」「您這話說得有點哲理了，果然是南村先生的門人。」「門人算不上，就是有幸學過寫皮毛而已。閑話說得有點多了，你們酒店到了，我之後就在車裡休息，有需要的話，隨時聯繫我就好。」「辛苦你了。」黃琦帶著劉爽下了車，取了行李進了房間關上門之後，後者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道：「有問題？」黃琦輕輕搖頭。「不知道。聊得太少，沒發現破綻。」「但是，事出反常必有妖，你想想，咱們就能那麼走運，落地第一站就遇到這麼一個『老鄉』？」「當然，這種可能性不能被排除，但出於謹慎性原則，我們還是儘可能地少接觸就好。」「咱們都不是專業的情報工作人員，充其量就是在來之前受了點臨時的教育而已，我們是絕對沒有能力去跟他們勾心鬥角的，所以，牢牢閉嘴，才是最好的應對策略。」聽到他的話，劉爽鄭重地點了點頭，回答道：「我其實也覺得有點不對勁來著……琦哥，你不用擔心我，我心裡有數的。」黃琦溫和地笑了笑，開口道：「放心吧，我對你是絕對信任的。」「只不過，咱們現在是群狼環伺了，每一句話所透露出來的信息都有可能帶來巨大的麻煩，所以，必須要慎之又慎。」「好了，趕緊回你房間去收拾東西，咱們馬上出發。」「真去博物館？」「當然去！他們不是要吊著我們嗎？跟我玩渣男那一套，他們的段位還太低了！」.……而在酒店樓下的停車場里，司機的手中握著一個手機，手機已經撥通了一個不顯示號碼的電話。正如他們黃琦和劉爽兩人所想的一樣，這一次的博弈，從他們落地的那一刻起，就已經開始了。